第12章 售罄
“蓓蓓……”
严妈妈来到摊子前面的时候，心情是复杂的。
偏偏严蓓却犹然未觉一般，笑嘻嘻地迎上来挽住了她的胳膊：“妈，你猜今天的开张生意怎么样？”
旁边宋敬峰打量了下严母，笑着点头示意。
严妈妈眼中那一瞬间的愧疚心疼，被他准确地捕捉到了，但不管母女之间有什么问题，都是人家的私事，不至于抓着这个不放。于是寒暄了两句，正要抬脚离开，旁边却颠颠儿凑过来两个绿色制服的大盖帽，前面那个似乎有些年纪了，笑得一脸和气，与其说是派出所民警还不如说是居委会大爷，看到宋敬峰就上前递烟：“宋队，今天怎么有空出来走走？”
城区派出所和和县局刑侦大队，都是3层单位，级别相同，彼此间人事也互不统属。
但毕竟一个是警员，一个是副队长，而且眼下县局刑侦大队队长的位子又还空着，宋敬峰这个局长嫡系，随时都可能更进一步，那么作为基层警员，想要和领导搞好关系也就不足为奇。
宋敬峰接了烟，掏出火机先给两个民警点上，让对方有些受宠若惊，随后才道：“办个案子，去南门村走访了一下，回来正好路过这里。”
吐了口烟，他扭头看了严蓓母女一眼：“碰到几个混小子欺负小姑娘，就过来看看。”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两个民警恍然。
这小姑娘真是漂亮又乖巧，哪怕非亲非故，都不忍心见她被人欺负的。
再被严蓓送过来一个笑脸，更是油然生出一股疼爱，这要是自己闺女多好。
年纪大些的民警更能察颜观色一些，见状就点点头：“放心吧宋队，以后我跟小李多来这边转转。”
说完，又想到什么似的，笑着提议道：“看这母女俩的东西也没多少了，要不我们帮她们清个场，就当请宋队吃顿工作餐。”
宋敬峰当然清楚对方的心思。
但大家都在一个系统里混，有时办案也要协同工作，没必要搞得太生分，就爽快答应下来：“这个主意不错，还是老王你想的周到。”
见宋敬峰点头，老王赶紧掏出钱包塞给身边的小年轻：“小李，你去。”
“啊？”
年轻民警小李有些愣。
请县局刑侦队的老大吃饭，就一碗麻辣烫？
他倒不是有多想拍领导马屁，非要请宋敬峰吃大餐，只是觉得有点丢人。
太寒酸了。
“啊什么啊？去啊，还傻站着！”
……
摊子这边，严妈妈先前只顾着担心严蓓有没有受伤，宋敬峰打招呼的时候，自然就没太注意对方。
现在看到两个警察的态度，才意识到不对。
感情那人还是个官儿？
想到自己刚刚的心不在焉，面前又是平时很少打交道的大盖帽，她不禁有些拘谨起来：“这个，您要买东西？”
还是严蓓的反应更快，在年轻民警的示意下，把剩下的串串全都兜拢到一起，又手脚麻利地分门别类开涮。
很快，三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出锅了。
香气丝丝缕缕地缭过来，撩走了小民警脸上的嫌弃之色，撩出了令人意外的垂涎欲滴。
“还挺香？”
小民警心里嘀咕着，接过一碗麻辣烫，顺手就拿竹签挑了块油豆腐送进嘴里。
哗啦一下，一股滚烫的汤水从豆腐泡里迸了出来，咸鲜醇香，再正宗不过的川味！热汤从喉咙滚下肚后，舌尖上还留着一丝白汤火锅的清香微甜。
小民警顿时瞪大了眼，又不信邪地挑起半颗小青菜。
滚烫脆爽，麻辣鲜香，还是地道的好味道！
这下他彻底服气了，两三下嚼了青菜咽下去，又喝了口热汤，一个上午的疲劳和寒意，仿佛全都溶在了这碗不起眼的麻辣烫里面。
“好吃，好吃，小妹妹，你家的麻辣烫真是没得说！”
民警小李吃的眉花眼笑，浑没注意到自己的师傅却已经黑了脸。
“啪”的一声，老王狠狠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满脸恨铁不成钢：“你饿死鬼投胎啊？这辈子没吃过饭是不是？”
骂完徒弟，老王又瞪了他一眼，才捧着剩下两碗回到宋敬峰那边：“小年轻不懂事，带他出门一路上都在丢人现眼，宋队你千万别生气。”
“老王，你这个保姆当得真是够辛苦。”
宋敬峰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他哪里还不清楚老民警的用意，看似唱黑脸，实则是在变相保护后辈，就摆摆手道：“再说了，难道我就这么小心眼？行了，吃东西吧。”
被宋敬峰揭穿，老民警有些讪讪的，赶紧戳了块鸭血去吃，却又忽的一滞。
“嗯？”宋敬峰莫名其妙地看向他。
老王吧唧了下嘴，有点儿尴尬起来：“这味道确实可以啊，我去问问她们晚上还卖不卖，也给我儿子带点回去，家里人都爱吃辣。”
……
“晚上？”看着老民警眼巴巴的模样，严蓓却有些为难。
她倒是想答应，可现在还没彻底说服母亲，万一大包大揽却激化了矛盾怎么办？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旁边有人先说话了：“卖！”
严蓓顿时就一愣。
她扭头去看，发现母亲挤着略显生疏的热情笑容，似乎正努力适应着她的新身份，对客人连连点头：“晚上还卖的，您下班直接过来就行。”
……
送走了意犹未尽的三位顾客，气氛一时有些莫名安静。
严蓓想了想，拿出今天的收入。
她刚要开口，再度被严妈妈抢在了前面，但这回的语气却明显艰涩许多：“蓓蓓……妈妈让你受苦了。”
严蓓停下动作，抬头看过去。
母亲的脸上已经有了些许风霜之色，眼眶微红，似有愧疚。
妈……
见女儿愣愣地看过来，严母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重重地叹着气：“是我太没用了，还要你来帮家里操心。”
想到上辈子母亲的一再付出，也是和现在一样，总会在最后向自己妥协，严蓓就忍不住挽上母亲的胳膊：“妈，你乱说什么呢，什么有用没用的。我们家就你和我两个人，不互相关心怎么行？”
被女儿靠在身边，严母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妈妈只是担心影响了你的学习，你最近好不容易变得比以前刻苦了……”
严蓓彻底明白了。
原来母亲除了对未知的抗拒，还有对自己的忧心。
因为自己最近的改变，让妈妈重新燃起了对她前途的期盼，可转眼她是不追星了，却又成天想着怎么赚钱。忧心、自责、焦躁……各种各样情绪积累，这才会对自己提出做麻辣烫的建议如此激烈反对。
想明白了这一点，严蓓把母亲挽得更紧了，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不会的，妈，你放心吧，我保证以后成绩只会进步。”
严妈妈不由自主地看向严蓓，张了张嘴，却怔怔的没说话。
她忽然扭过头，抬起另一边的胳膊，似乎在擦拭着什么。
再回头时，她就慢慢地笑了：“我的蓓蓓真是长大了，也懂事了……”
严蓓咬了咬嘴唇，装着没看到母亲的动作，也跟着笑：“再说了，以后这个摊子就是妈你来负责啊，我怎么可能分心？”
严妈妈顿时被女儿弄得哭笑不得，却并未再次反对，只是无奈道：“什么都被你安排好了，妈妈还能说不吗？”
严蓓很是得瑟地一仰头，顺势拉出了收钱的小包，哗的拉开：“当然不能。”
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各种花花绿绿的票子，严妈妈瞬间瞪大了眼。
她当然看得到三轮车上空着的一堆小竹簸箕，以及只剩下红汤的瓦罐，但严蓓早上准备了多少东西，她却一无所知。考虑到女儿以前根本就没下过厨，所谓的做生意，在她眼里也是过家家的玩闹成分居多，就没敢对收入抱有太大期待。
可现在，事实颠覆了她的认知。
严妈妈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仿佛眼前这个装满了钞票的小包，只是她的幻觉一般：“这，这是多少……不对，怎么会这么多？”
“九十多块吧。”严蓓把小包塞给母亲，笑着算了起来：“晚上应该比中午好不少，再加上晚自习下了还有一波生意，这么算的话，一天能卖三百多呢，减去成本以后，一个月也能赚四、五千块了……”
后面的话，严妈妈根本就没听进去。
当严蓓说一天能卖300块的时候，她就彻底呆住了。
就这么个一点儿都不起眼的小生意，两天营业额加起来，都能抵得上她一个月工资了？
得出这个等式后，严母觉得有些晕。
足足过了三分钟，她才从脚踩棉花的不踏实感觉中清醒过来，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盯着严蓓又是疑惑又是惊诧：“等一下，蓓蓓，这个麻辣烫，是你自己做的吧？你什么时候有这个本事了？”
严妈妈并没有往太夸张的方向去想。
因为父母和子女之间，彼此都是最熟悉的，一个人哪怕一夜之间移情换性，但最最细微处的神态和习惯却不会变。
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有点儿不真实。
为什么仅仅只有15岁的女儿，却会一手成年人都难望其项背的好厨艺？
对于这个问题，严蓓倒是早早就想好了答案。
“在你们仓库里学的啊。”小女生理所当然地歪着头。
“我们仓库？”严妈妈更茫然了。
“对啊，就是土产仓库，今年国庆节我在里面玩，看到有一套叫什么……哦，《华夏名菜谱》的书，上面什么菜都有，做菜的过程也都写得很细，所以就记住了几个菜。不信，回家我再做一个夫妻肺片你看。”
连餐饮行当里公认的“厨神秘籍”都搬了出来，还唬不到一个家庭妇女？
严蓓表示我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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