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头七回魂夜

　　

　　神婆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一眼慕叶，“切记我说过的话，否则必遭天谴。”

　　慕叶点点头，眼睛却一直看着孟晓兮，管他什么天谴，他只要现在，只要小兮。

　　神婆走后，司仪高喊一声，“在座宾客悼唁。”

　　没有鲜花红酒，宾客们依次提心吊胆地排着队，虽然恐惧，但是充满真诚的祝福。

　　??“我们到底是来参加葬礼还是婚礼啊？这氛围好诡异啊！”一头短发的杜小涵拉着葛天明的袖子，缩在他身后不肯上前。

　　??“瞎说什么呢，这有什么好怕的，亏得兮兮生前一直把你当好姐妹看待，胆小鬼。”林丹莹鄙视地看了一眼杜小涵，甩着卷翘的长发愤愤的说道。

　　葛天明重重地一拍杜小涵的脑袋，拉下她拽得死死的双手，“兮兮，她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一直口没遮拦的，你大人大量别和她一般见识啊。”

　　??“对对对，我不是故意的，兮兮你要原谅我呀，千万别来找我啊，我害怕。”杜小涵对着四周上空不停地拜拜。

　　??“能和慕叶结婚一直是兮兮最大的心愿，如果她在天有灵，也会安息了，我们应该祝福他们。你别这么神神叨叨的，兮兮人这么好，怎么会怪你呢。走吧，见见她最后一面，她也一定等急了。”他们都是孟兮和慕叶的好朋友，从幼儿园开始到高中都一直混在一起，掏鸟蛋，捅马蜂窝，整蛊老师一样不落，坚实的革命友谊也是在老师的顿顿教鞭之下积累出来的。

　　???他们来到棺前，孟晓兮就躺在那口水晶棺木里，穿着一身洁白的婚纱，画着淡淡的新娘妆，眉心一点更显得娇艳可人。上身与下身已经缝合，双手安静地放在小腹上，浓密的睫毛微微翘起，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双眼，冲人微笑。他们一次用神婆留下的银针扎在自己无名指指尖，滴下一滴誓血见证。他们都是这场冥婚的见证人，见证人越多，祝福越多，这段婚姻就越郑重，郑重到不容背弃。

　　??“祝你们。。。”林丹莹抽泣地说不出话，她还能祝福什么呢？杜小涵这会儿不怕了，泪眼涟涟地看着孟晓兮，缩在葛天明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幸福吗？没有她他又该怎么幸福呢！强忍了一整天的泪水顿时如洪水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帘一般，滴滴豆大。晕湿了孟晓兮洁白的婚纱。慕叶也由一开始的声音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哭得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

　　送走宾客以后，慕叶独自一人抱着孟兮的遗像静静地坐在孟晓兮生前的床沿上，像个断线木偶一般没有生气。孟晓兮的妈妈这几日像疯了一般，醒了就哭，哭累了就睡，孟建奇忙着照顾都没有时间思念女儿，只有在给慕叶送饭的时候，才能依靠着门板静静地回忆着女儿一点点在他庇佑下长大的点点滴滴。想着想着就不禁老泪纵横。

　　“爸，我回来了。”

　　这一声久违的“爸”让悲伤中的孟建奇身体一怔，泪眼朦胧中看到楼梯下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看不清脸，但是身边放着几个行李。孟建奇擦干眼泪，戴上眼镜仔细一看。这男子二十三四的模样，面容清秀，眉目有些孟晓兮的影子，这是自己四年前送往英国读书的小儿子-孟子嘉，脱去了走前的稚嫩，取而代之的是优雅与成熟。

　　孟子嘉看着眼前的父亲，和四年前全然不同，放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以前□□的脊背伛偻，两鬓花白，额上的皱纹满布，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丧女之痛。孟子嘉又叫了声爸爸，然后飞步泡上楼梯，紧紧地抱住这个可怜的老父亲，直直的盯着姐姐的房门。

　　看过母亲以后，孟子嘉在房间整理行李，哼，她还是一样对他不冷不淡，哪怕现在自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只顾着抱着姐姐的照片哭。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们的眼里从来都只有姐姐没有他。甚至厌恶到要把他送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是吗？但现在他回来了，他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孟子嘉来到孟晓兮的房门前，看到门前放着的早已凉透的饭菜，心里一阵无奈，轻叩房门，“姐夫，你还好吗？”但是迟迟没有答应。

　　孟子嘉侧耳仔细地听着房里的动静，静悄悄的，没有哭泣声甚至没有呼吸声。孟子嘉来不及想别的，开始用身体狠狠地撞门，一下，两下...装不开就用脚踹，这时他无比憎恨这门的质量为什么这么坚固。孟子嘉转身从仓库里拿来一把铁榔头，这才把门锁撬开。一开门就看到慕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手里却还紧紧地拽着姐姐的照片。孟子嘉眼神一紧，拳头紧了又松，最后还是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听到动静的孟爸爸孟妈妈急忙赶来，孟妈妈这几日本来就神经衰弱，现下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孟建奇安顿好老婆，就和儿子一起送慕叶去了医院。

　　医生说这几日慕叶滴水未进，导致身体严重脱水难以负荷，再加上自身的求生意志薄弱，才会一直昏迷不醒。手术室里，护士们给他量体温输液测血压，心电图显示心跳正在减弱，瞳孔也开始放大，情况十分危急，医生不得不给他电击急救。

　　孟晓兮就这样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任医生护士一次次穿过她透明的身躯，深深地望着心爱的人，身体不住地颤抖，苍白的双手紧捂着嘴巴，生怕发出一丁点的哭泣声惊扰了沉睡中的他。透明的手抚过慕叶的脸庞，那是她最爱的眼睛，总是那么温柔宠溺地望着她，容不下别的人。这是他□□的鼻子，无数次亲吻她的性感薄唇，这是她最爱的男人，最放不下的人啊。父母还有弟弟照顾，可是慕叶呢？他只有她啊！

　　“834765号，时间到了。”身后的两个分别穿着黑白西装的男人不耐烦地催促着。他们是冥界的黑白无常，没有长帽子，舌头也不像恐怖片那样吐出长长的一截。可是他们没有脸，或许是每天要接送的鬼魂太多，怕被记住而遭报复吧。

　　“活下去，慕叶，你要为我活下去。”声声的呢喃都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他干裂的唇上，如春雨甘霖，复苏了濒死之地。慕叶猛地睁开眼，盯着上空开始猛烈的呼吸。他看到了。

　　好在慕叶没事，心里的石头也算是放下来了，在这个阳界也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是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孟晓兮垂头丧气地跟在黑白无常身后，听着他们絮絮叨叨地扯着天上地下的各种八卦。

　　“话说你看到没？”白无常用手肘撞了撞黑无常，一脸的八卦。

　　“那么大一团黑气怎么可能看不到。”黑无常哼唧一声，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在发生，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唉，痴情种子总薄命啊。”白无常仰天长叹一声，开始戚戚然地回忆自己都没怎么记住的往事，“想当初，我也是..”

　　黑无常忍无可忍地打断白无常的自怨自艾，“真是醉了，你还要瞎扯到什么时候？谁不知道你当初就是被饿死的，还痴情种子呢？”转头拍了拍孟孟兮，“你也别太伤心，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这都是你们的命。”

　　孟晓兮不可置信地瞪着黑无常，“你是说慕叶他？”怎么可能，他刚刚还被抢救回来了啊，怎么可能又要死了？黑无常没有说话显然是默认了。孟兮好像一下子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上。黑白无常拉了几次居然都没有拉动，鬼魂本身轻如空气，所以可以随处飘荡，但是心如死灰的鬼魂却是怨气太深重如钢铁。

　　没有办法黑白无常只好变出了一辆小拖车，费了九牛二五之力才把她挪上去。哼唧哼唧地拉着走。都怪阎王太抠，判官又老想着拍马屁迎合，愣是榨取了他们一年的工资和各种奖金，看看别的区的黑白无常，哪个不是风风光光地开着玛莎拉蒂来接鬼魂的，就只有他们两个苦命鬼，居然沦落到人力拉拖车，真当他们是牛是马啊？嘴巴上再怎么骂骂咧咧，活还是得干，不然回去了连盒饭都捞不着。那个判官不仅懒惰无赖，还极其能吃，简直就是猪八戒转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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