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朝还来壮志踌
一个这样的演员，没有家、没有家人、没有令人瞧得上眼的职业，只凭着一副天生的皮囊和天生的以假乱真的演技。
军阀……演员；演员……军阀。
两个人，两种迥然不同的生活。
然而，她还是义无反顾地接受了这一切，只因知道他是上一世的他。
她认出来了，记忆那么清晰……是他，就是他！
她等待了漫长的岁月，经历了人世的沉浮变迁，终于，又一次遇见了他……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就是那个人。
说是吸引也好，说是勾引也罢，反正她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顺利”地成为当时举足轻重的大军阀的姨太太。
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好，她消极地想……虽然有些辱没了自己上一世作为王妃的大气与威名。
直至有一日，这种宁静被打破。军阀的夫人……衣冠顶考究的的蝶蕊夫人，找到她的门前。
上一世的记忆里也是有蝶蕊夫人的，现今还真是令曲带吃了一惊……王妃的侍女，口口声声唤她“姐姐”的香寒……此生竟成了他的原配，她的情敌。
风水轮流转；一辈子河东，一辈子河西……还真是说得不错……
当然，蝶蕊的记忆里可没有这么一位“姐姐”。
无非是些对第三者讲的话，冷漠、霸道、不留情面。这原本是曲带早先料想到了的。只是经由香寒的口里说出来，她觉得格外难受些。
末了，“审讯”结束了，蝶蕊夫人作出“结案陈词”：“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离开他；要么，我动用手腕让你离开。”
话中尽透着浓烈的恨意，恨不得将曲带剜心剖腹剔骨抽筋一般。
离开他？
曲带冷冷地勾起笑意……
怎么可能？
不久之后，锦城里著名的电影演员曲带莫名地失踪了，又过了不久，有人在湖心打捞到她的尸体……死状惨不忍睹，临死前似乎是受到过异常残忍地刑罚和极其粗暴的虐待……可怕的是，她还在笑，没有烦恼地笑容至生命尽头都蔓延在她的唇角。
军阀见到她时，已经不能用痛心疾首来形容……
是夜，蝶蕊夫人死了……军阀杀了她……
民国末年的故事，曲带太太的生命终于“圆满”告终。
这则事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谈，还“风靡”过锦城好一段时日。终而被战争湮灭，石沉大海。
乱世佳人，弗如盛世之犬……“喂？”曲带睡意朦胧地接听男朋友打来的电话。
“你，又熬夜了吗？这么晚还不起床？”手机那端的声音充溢着宠溺。
“拜托啦，我快要论文答辩了耶好不好。”曲带揉眼睛。不熬夜她会被当掉的。
“快起来，今天雯莉过生日，你不是说要带我一起给她开的嘛。”那头的帅哥很有精神的样子。
“哦！对哦！糟了！”曲带这边抓狂着起床……幸福哦！
曲带坐在计程车里，安静地望着窗外。
这座城市，现在真的好平静呐！经历了金戈铁马的王朝，见证过混乱不堪的动荡时局……如今，终于可以安宁下来好好生活了。
一如曲带自己，那噩梦般的年岁，终于一去不复返了。
雯莉，曲带最好的朋友……从小学到大学的同校挚友，曲带一直说两个人有缘。而她心里清楚，这段“缘”认真追溯起来得回到上一世，蝶蕊夫人；乃至再上一世，侍女香寒……说不定更早时两人就认得了，只是她已没有记忆……她的记忆只从王妃那一世开始保留。
即使雯莉不记得，曲带也不觉有什么不公平……上上一世，自己使唤她；上一世，她安排人杀死自己……因果报偿，生命，其实就是轮回的过程，终有回应的时候。
只是今生，曲带很高兴，她想：我终于可以和他站在平等的位置上相处了！
快到他家时，隔着车窗玻璃老远就看见他站在门口等她……又重新认识他、来到他身边了，这种浓重的宿命感，让她觉得，有所牵挂的感觉，其实也蛮不错的！
“来了。”他笑着迎上来。
“付钱！”她跳下计程车，喊着要他买单。他便从钱包中抽出相对数额的钱交到她手里……多少次了，他早“习惯”了。
“男朋友很体贴的嘛。”司机师傅对曲带小声说。
“大概是上辈子欠了我的。”曲带半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毕业论文准备得差不多了吧？”他买了冰激凌递给她。
“才怪。我已经深深地后悔自己选择的题目了！好难准备啊！至今理不出个头绪来……”她舔着冰激凌，把自己弄得像只小花猫。
“题目是什么？”他凝视着她，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
“《城市痕迹》……给导师改了好几遍，都说选题太大，审不过呢。”这叫她如何执笔才好。
“那你就缩小范围嘛，觉得无从下笔吗？无非是从自然啦、地理位置啦、河流量啦、绿化环境啦、历史概况……写就行了嘛。”他笑道，没什么特别之处呀，这方面的文章明明是曲带最拿手的。
“可是……我想从人文角度……”如果将自己真实的记忆和认识感知写下来，八成会毕不了业的吧……
“你对这个论文很头疼吗？人文角度……怎么写？”他知道她一向对“城市”这个话题异样敏感。
“离十点还有多久？”曲带突然问起了时间。
他打开手机瞧了一眼：“一个半小时，怎么了？”
“走，陪我去一个地方！”她拉起他就这样狂奔起来。
“喂！”他问不出什么，只好陪着她“练习”长跑。“这里？什么好玩的？明明就是一座坟墓而已嘛……”他站在她身后，为她专心致志地凝视一座坟冢而惊诧不已。
“……”她无从回答，有些事情无法讲清楚，不是吗？
她仔细品味着上一世，乃至再上一世，轻轻地……遐想……
“走啦，你都看了快半个小时了。”他是可忍孰不可忍地催她快些“启程”。
“走！”哪知她拉上他的胳膊，“我们再去一个地方！”
“啊？”他苦着脸，“你还没玩儿够是吗……”波光粼粼，今日湖面极平静，无波浪翻腾时的水花四溅。
她定定地注视湖面。
“曲带……”他忽觉这里有种似曾相识的熟识感。
“所有的苦难都过去了……”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他承诺，“以后，我们要依靠双手，共同努力奋斗、创造美好的明天！”
“……好。”他不知她正想什么，只是觉得这话听起来还不错。“上一世，你叫什么名字？”她在去雯莉家的路上问起他。
“……”他无言以对地听着女朋友的下文。
“上一世，我叫曲带；再上一世，我还叫曲带。我是跟你约定三生的曲带。”她笑着摇着他，连同对着锦城的记忆，深埋进心底。
“哦。”他应声道，“那我也要叫今生的这个名字。反正有你的地方，我也会在那里。”
……如果这一世，我仍然记得你，那你，会不会……因为我还在这里，而不顾一切，再次来到我的身边呢……
宁如怜的车技实在是烂到了没有话说，也着实怪不得安秋水途中三次提出下车透气，并且吐了一回……
“Sky，男人没事拉什么琴？你为什么不去学驾照呢？”安秋水似乎受了刺激，突然变得凶悍起来，奈何找不到发泄情绪的对象，只好冲着他发牢骚。
“我从没想过自己要开车做什么。”Sky体贴地为她递上一瓶水漱口，完全无视晕车病人情绪不稳定时的荷尔蒙突然爆发。
宁如怜打开车门走下来，一副嫌弃的模样：“那边车位很难找，剩下的路我们走过去。安秋水……你留下来看车。”
“……凭什么？”安秋水彻底炸毛。
宁如怜冷哼了一声：“这里虽然靠近目的地，但是徒步过去也得有些距离，你这个鬼样子走得到吗？还是让他背着你去……要是你舍得的话，我倒是没什么意见。”
“……”安秋水看看Sky，再恨恨瞪了宁如怜一眼，认命地上车把自己锁在车里……
“徐客就在前面，我们走吧。”“你急着带我和秋水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Sky不紧不慢地跟着宁如怜，“别告诉我只是看热闹……那个曲带，到底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到了你自然会知道。”宁如怜似乎有些眼痛，略显不适地揉着眼睛。
Sky轻笑了：“那是不是至少可以告诉我……曲带的那个‘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宁如怜停下了脚步。
“赵冲，徐客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原来你这样聪明。”
……徐客面无表情地冷冷看着一辆救护车从一栋别墅前开走……
“那人大限将至，是救不得对吗。”宁如怜有些失落地垂下眼帘，“我们终究来晚了一步……”
Sky轻声咳嗽一声，问身边这两人：“这人是谁？”
宁如怜看了看徐客，答道：“你的老相识……左青。”
“哦。”Sky不冷不热地说，“我记得他。”
徐客冷笑着说：“没什么值得同情的。自作孽不可活。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他这是活该！”
宁如怜有些不满的看着她的客哥哥，终于什么也没说。
“他曾经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现在落得横祸，你这口恶气也算出了。”宁如怜情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此人是不值得同情……可是她的轮回之眼……透过那个奄奄一息的身躯清晰地看到一个叫曲带的女孩儿和他三生三世痴缠的情缘……不能不让她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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