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想做金主的第十天

　　当沈休去休息室做最后的准备时，牛导演也回到了将要进行试镜的那一间会议室。

　　室内，这部剧的制片人正坐着喝咖啡，负责选角的副导演则在一旁小心陪笑。

　　制片人看见牛导进来，撩了撩眼皮，道：“老牛啊，你看到沈休了？都安排好了吗？”

　　牛导在心里翻了个天大的白眼，骂了一声“操”，脸上却瞬间堆起笑容，凑过去好声道：“是的是的，我做事您还不放心吗？沈休这个演员真是不错，咱们许大老板的眼光可不是吹的。”

　　“嗤，”那制片人不屑撇嘴，“成了，这种话就别在我面前说了。你心里怎么想我还不知道？管他是人是狗，反正老板说他能当男一那就能当。”

　　“哎哎，是是是。”牛导一脸傻不愣登地笑起来。

　　选角副导乜了他一眼，小声问制片人：“您能不能跟我们说说，这沈休到底跟许老板是什么关系？要不然我心里老是没底。万一他再跟‘小老板娘’碰上了，我们可怎么处理啊？”

　　其实那制片人也不清楚沈休到底是什么人，他只是老板的一个助理罢了。老板交代他让谁演什么角色，他只需要原样传达给导演，保证顺利办到就行。

　　原先只不过定下了女主角，由老板的新一任“女朋友”担当出演，可这沈休他却从来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查了一圈资料，也只知道他是一个几年前就flop了的小歌手而已。

　　但是听副导这么问了，他也只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含糊道：“什么‘小老板娘’？魏小姐是我们老板的好朋友。沈休呢，也是老板非常看好的演员。”

　　副导眼睛亮了，牛导眼珠也转了转。

　　一个是好朋友，一个是非常看好的演员？

　　这地位好像有那么一点区别啊，意思是沈休还没“上手”？

　　啧，合着这位许老板不仅男女通吃，还把两个人放进同一个剧组分别演男女主角？

　　要知道，这剧里可是有几处亲吻戏份的啊。

　　还是说，如今的有钱人们都已经玩得这么开了？

　　两人止住奔腾的思绪，各自心满意足地回到座位。

　　没有被多加追问，制片人也非常满意。

　　之后，就听见会议室的门被敲响，牛导的助理推门跨进一步：“胡制片、牛导、涂导，沈休到了。”

　　牛导立刻站起来：“快请他进来吧。”

　　沈休进门后，就见到一排铺着整洁桌布的长桌后，牛导正笑呵呵地站着等他。另外一个看起来年轻些的虽然也站着，但笑容看起来就淡一些。在他们两人中间，还坐着一个更年轻的人，他西装革履，一只手缓缓搅动桌上的咖啡，表情带着一丝矜傲。

　　沈休低声对助理说了句“谢谢”，大步走到桌前留出的一片空地，笑着点头问好：“三位制片、导演，下午好。我是沈休，这次试镜‘南宫哲彦’一角。”

　　牛导从桌上拿了一张纸，上半身越过长桌尽力递给他：“来，你准备一下，表演这一段。”

　　沈休双手接过，细看起来。

　　这张纸上是节选自剧本的一个片段，讲的是男主角南宫哲彦刚刚爱上女主角不久，发现她竟然与男二号在一家高档餐厅里吃饭，嫉妒夹杂着来自幼时阴影的悲愤，让他口不择言狠狠羞辱了女主角一顿。

　　这一段基本都是男主角的大段台词，表演起来说难不难，说简单也可以挖掘出一定深度。

　　沈休默读了一遍，做了几次深呼吸调节了一下情绪，转头道：“我准备好了。”

　　“好，那就开始吧！”牛导微笑着点头。

　　沈休将那张纸放到空桌上，站在三人的右前方，然后表情一变，就开始了。

　　他左手插在裤子口袋中，握成了拳头，右手做出一个整理领带的动作。

　　接着，他下巴微抬，嘴唇抿成一条缝，胸口明显起伏了两次，才开口道：“呵，和他吃一顿饭而已，值得这么高兴？哦，或者说，是在‘高级餐厅’吃一顿饭，让你这么高兴？我还以为你多么自强不屈，没想到一顿饭就能收买你，让你盛装打扮……嗯？这是什么？他送你的东西？……哈！不过是一条破项链，能值多少钱？有两万吗？就这样的东西我能送你一箱，让你每天换一条，三年都不重样！……”

　　沈休说着，一只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抬到眼前，淡淡地瞟了一眼，手指一松，让那东西落在地上。

　　他眼神转向前方，接着视线下移，眼睛一眯，落在身边的那只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此时，他的眉毛也蹙在一处，唇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两下，表情越发显得阴沉，声音却变得轻柔了：“既然你这么看重这些东西，平时何必还要装出一副清高样呢？不累吗？哦，我明白了！你这是放长线钓大鱼吧？呵呵，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的这一面告诉别人。”

　　沈休双手插着裤子口袋，身体也微微向前弯曲，脸庞也向着牛导三人侧过去一些。他的唇边冒出一个浅淡的笑容，整个人的姿态乍一看去就像是在对着情人耳语，眼神却让人心中发冷。

　　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一句：“我会永远祝福你的。”

　　接着他又猛然站直，甚至向后稍稍闪躲了一下。像是面前有一个人突然靠近，却又从身旁走过一般，他的眼睛转向左侧，脑袋也偏转了一个小小的角度，却最终顿住，只留下脸上的表情变化莫测：有心痛、有愤怒、有失落、有厌恶，最终还是化为了一片冷漠的平静。

　　沈休吐出一口气，脸上恢复了惯常的微笑。他将双手从裤子口袋中抽出来，面向牛导等三人浅浅鞠了一躬，道：“我的表演就是这样，谢谢各位。”

　　牛导从沈休将试镜片段剧本放在一边起，就有些惊讶了。而随着沈休的表演往下进行，他的那份讶异越来越重，甚至连脸上一贯保持的笑容都忘了保持。

　　作为一个投资人指定的关系户，沈休的表演远远超过了牛导的最高预期。

　　他将这一小节片段作为试镜段落，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首先，这一部分的情绪很饱满、很常见，也很容易表现。只要能生气、板着脸就差不多了，如果再多一点不屑，那就能加分。

　　其次，万一演员还真有点演技，也能通过这个片段表现出来——就像沈休一样。

　　在这一段里，男主角的情感具有相当丰富的层次。

　　一是他从故事最开始时就表现出的冷漠，也是最主要的部分；二是对女主角的一丝爱意，这个情绪稍少一些，也并不明显；三是对男二号的嫉妒，这一点主要通过台词来体现；四是因为这件事触及了他往日的阴影，让他回想起了过去的痛苦，从而引出了潜藏在他心中一直没能发泄出来的对母亲的爱与恨，这一点也是最难表现的一点。

　　此外，在对女主角说出那一番话后，他自己也感到后悔，甚至厌恶自己的失态。

　　沈休的表现不能说完美，但是种种情绪都多多少少表现了出来，尤其在片段结尾女主角离开后那一段，他脸上的表情略夸张了一些，但是足以让人感受到角色此刻内心的复杂心绪，并不让人觉得浮夸或尴尬。

　　牛导这个时候才真正将沈休看在了眼中，第一次看清楚了沈休的脸，第一次发自真心地夸道：“好！演得好！”

　　啧啧，长得好看，又愿意钻研剧本，演技底子还不差，真是个好苗子啊！

　　只可惜……

　　只可惜竟然进了这么个剧组，竟然要演他导的戏……

　　牛导自嘲地想着，又忍不住怀疑，他真的和许老板有特殊关系吗？

　　而胡制片和涂副导演也纷纷称赞起沈休的表现，仿佛他的演技已至臻化境，随时能摘得影帝桂冠。

　　沈休一一笑着谢过，胡制片很是欣慰：“有你这样优秀的演员加盟，将是我们剧组的荣幸。等其他候选人试镜结束以后，我们会尽快通知你消息的，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多谢，辛苦胡制片、牛导、涂导，期待各位的好消息。”沈休挥挥手，走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门外，牛导的助理一直在等着，见他出来，便将他引回休息室中，再将下一个试镜演员带去。

　　一看见沈休进门，陶然几乎立即跳了起来，小跑到他身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样？试镜怎么样？”

　　房间里的其他试镜演员不管抬头还是没抬头的，都竖起了耳朵。

　　“别着急，我们出去再说。”沈休笑着，拿上自己的随身物品，和陶然一起出了门。

　　一直走到电梯，沈休才回答她：“我觉得还不错，挺顺利的。”

　　陶然立刻笑起来，右手握成个拳头在空中轻轻一挥，道：“嘿嘿，我就知道，你肯定没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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