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逃亡
加德纳宅。
蓝眼睛的华美妇人站在全身镜前，正在挑选出行的帽子。
她突然用余光瞥见露台上立着一道身影。
那一位面带笑容的女士，穿着星图点缀的宽松长袍，兜帽遮盖住面容，褐色卷发随意披散，气质神秘而慵懒。
“萝丝，你先出去一下。”艾丽娅没绕什么圈子，直接对着房间内的女仆道。
女仆萝丝虽然不明所以，但没有犹豫地鞠了一躬，迅速离开。
在女仆关上门之后，巫师袍的女士走近房间，艾丽娅察觉到有什么发生了变化。
这个房间和外界隔绝开来了。
女士掀开兜帽，露出浅蓝色的眼睛：“日安，加德纳夫人。”
艾丽娅姿态典雅地行礼：“日安，佛尔思女士。”
两人对视了一秒，然后同时别开脸，肩膀耸动，漏出“噗嗤”的笑声。
“好了，说正事。”艾丽娅率先恢复正经，“这边只有几条不确定的线索，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也不敢深入探查。”
说着，她从梳妆柜的夹层里拿出薄薄的一沓资料，递到佛尔思手中。
佛尔思并不失望：“比我一个什么都占卜不到的‘秘法师’有用多了。”
亚伯拉罕的情报网……亚伯拉罕还真没什么情报网，这个家族在第四纪再怎么辉煌，现在也不过一个高序列的子孙的都没有的古老空壳罢了。在贝克兰德，不管是资金还是情报，都只有身为伯爵夫人的艾丽娅·加德纳能提供一些帮助。
自从进入贝克兰德，佛尔思的占卜能力就跟废了没什么差别，牵扯“玫瑰学派”的关键消息连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倒是令她越发肯定玫瑰学派在贝克兰德有什么阴谋。
佛尔思快速翻看手中的资料，将触动灵性的几分挑出来：“嗯，有问题的不止一个地方呢，加上‘愚者’教会和‘黑夜’教会查出来的……不过排查起来也很快。对了，‘黑夜’教会查到了一些那个‘怨灵’的消息。”
“知道他的身份了？”
“是啊。”佛尔思吐出一个名字，脸上写满了又要加班的苦涩。
却看到眼前的年轻贵妇人失去了一贯的优雅沉静。
……
开门。
开门。
开门！
终于得见天光，艾琳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强忍住过于紧张带来的眩晕感，跑到街上拦下一辆刚好路过的马车。
“……去佐伯街28号，快！”艾琳说到最后几乎变音，尖锐的声弦让她的大脑又是一阵眩晕，但钻上马车的动作毫无迟缓。
车夫虽然注意到了艾琳过分苍白到好像随时会倒下的脸色，但也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急切，没有多问，驾着马车快速驶向艾琳说的地方。
马车晃动，艾琳的脸色更差了一些。
她克制着让自己不要去想那泼洒的碎肉、诡异的图腾、腐烂的臭气以及几乎整整一面墙的、泡在液体中的蓝眼睛……
她下次再克制不住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好吧、好吧，要有下次才能想这些不是吗？
艾琳拿出一枚银色的符咒，上面布满了扭曲而诡秘的花纹，因为恐惧泛起青白的唇蠕动几下，低声诵出一个古赫密斯语的单词：“愚弄！”
这是贝尔斯今天早上刚刚交给自己的符咒，平时佩戴可以一定程度上模糊他人对自身命运的窥视，效果低微，而一旦用咒文开启，可以干扰几乎半神以下对佩戴者的所有占卜，效果大概能持续十分钟，当然，副作用也相当可观。
艾琳是第一次见使用还有副作用的符咒，即使如此，对低序列甚至中序列的非凡者来说都是堪称神器的东西了，也不知道贝尔斯一个序列9怎么整出来的，总不能是因为“愚者”先生的宠爱？开玩笑的，哈哈。
艾琳内心毫无感情的笑了两声，试图缓解一下紧张感，可惜，收效甚微。
符咒开启之后，艾琳仿佛看见一缕灰色的雾气从碎裂的符咒中流出，缠绕在她的灵体之上。灵界与现实似乎有一瞬间的重叠，其中，属于艾琳的命运被灰雾遮掩。
艾琳抽出一张5苏勒，放在马车的座位上，通过车窗查看了一下外面，确定没有行人经过后，按住车门，小小吸了口气，然后像小鹿一样轻盈地跃了出去。
开门！
这是一条狭窄的小巷，艾琳在跃出车外后，迅速又接了一个“开门”，进入到一户住宅中。
没有人！safe！
艾琳舒了口气。
街道上，马车仍好好的关着，车夫丝毫没有察觉乘客已经离开，仍在摇摇晃晃地驶向佐伯街28号。
佐伯街28号是“愚者”教堂的位置，但贝克兰德到底不是“愚者”的教区，艾琳——作为妥妥的关系户——知道驻守在教堂的最强者是一位序列6的“黎明骑士”。
一位经验丰富的序列6本来足以应对大多数情况，毕竟这里是贝克兰德，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只要是守法市民，不管去哪个教会求助都会得到合理帮助的。
但这次不行，和邪神祭祀相关的事情，牵扯到序列几都有可能，艾琳擅自跑到“愚者”教会求助，搞不好会给他们带来无法承受的危险，同理，艾琳也不能直接去找艾丽娅姑姑或者贝尔斯。
如此，离这里比较近的“黑夜”教会似乎是首选，和“愚者”教会也并不在同一方向。
艾琳整理了一下帽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从容的路人，向着这个房间与另一条街道相邻的方向使用了“开门”。
向着“黑夜”教会奔逃！
贝克兰德失业者救助协会。
维尔斯·克林顿又打开自己镶钻的黄金怀表，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去盥洗室的格林小姐还没有回来。
他用手托着胖乎乎的下巴，手中的怀表不断开合，心里却是少女的双眼。星空、海洋、蓝宝石……总之，让人想把所有能形容蓝色的美丽词堆加在上面。
本来以为艾丽娅·加德纳就是最棒的了，没想到她的侄女更加……
“啪。”
怀表盖合上，克林顿不想再忍了。
为了不在艾琳面前露出不对劲的情绪，他需要一些“安慰剂”，虽然和艾琳·格林相比那些不过是劣质品，但总比没有好。
男人的拿出一个白骨面具覆在脸上，他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阴冷，仿佛鬼魂。
他的身形虚化，不断向下坠去，一楼的接待员什么都没有察觉，任他继续下坠，没入地底。
在比地下室更深的深处，有一间完全密封的房间。
这里甚至没有门隐秘修建的通风口连老鼠都钻不进来，能进入的只有借助神奇物品“怨魂”化的克林顿，以及他用灵体包裹住的“祭品”。
克林顿点亮瓦斯灯，看着满柜泡在液体中的“收藏品”，露出了迷醉的笑容。
他的眼珠转动，突然顿了一下，死死盯住某个角落。
饱浸鲜血的地毯上，静静地躺着一根黑色的头发。
——那似乎不是上一个“祭品”留下的。
……
艾琳耳边渐渐有疯狂的呓语响起。头痛欲裂、身体燥热、意识模糊……她知道，这是失控的前兆。
她使用了太多次“开门”了，以至于灵性已经接近枯竭。对于一个刚刚服下魔药没几天的序列9来说，这是非常危险的行为。
但艾琳不敢上街。她不敢把自己暴露在阳光下，路人的视线会让她更加惶恐，好像自己才是那只见不得光的沟鼠。
该死！
又一次使用“开门”，进入一间似乎是卧室的房间之后，艾琳用力按住头蹲下，脸色惨白。
不对劲！
那个血腥的房间里有什么影响了她！
艾琳感觉到指缝中的头发似乎在变长、变粗，不敢多想，在脑海中反复勾勒出自己的冥想画面，试图冷静下来。
因为状态糟糕忽视了周围，所以在一只冰凉的手拍在艾琳肩膀上时，她吓得差点当场失控。
“艾琳！”
好在，熟悉的声音换回了她的理智。
艾琳抬起头：“……梅丽莎？”
她终于反应过来环顾四周：“你怎么在这里？我明明记得……啊。”
穿着有些老气的深色长裙，身形单薄的黑发好友双手抱胸，不带笑容地点了点头：“终于想起来了？我搬家了。”
梅丽莎·莫雷蒂，黑夜女神信徒，和在财政部就职的哥哥相依为命，贝克兰德技术大学的学生，也是艾琳的好友。时常会拉着艾琳这个非女神信徒跑去“黑夜”教会做义工。
艾琳看着好友，一阵沉默。
“啊哈哈这只是个意外对不起我这就走——”艾琳迅速起身，然后在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被人从后方按住了肩膀。
似然看起来瘦弱，但梅丽莎的力量还是相当符合大众对工科女的想象的。
比如成为“学徒”之后体能完全没长进，目前只上过一节格斗课的艾琳就完全挣脱不开。
“那个，梅丽莎……”艾琳支支吾吾。
她想快点离开，免得长久的停留给好友带来危险。
梅丽莎叹了口气：“你是非凡者？”
“嗯？你说什么？新的流行语吗？”艾琳试图装傻。
“我是一个‘考古学家’。”
“哈？你不是学机械的吗？什么考古学家……”艾琳说到一半，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自己厥过去。
罗塞尔那个序列，就是蒸汽教会掌握的那个途径，序列8叫什么来着？
怎么可能呢肯定是我记错了哈哈哈哈。
话说“考古学家”是不是对身体素质会有大幅的提升？
艾琳感受了一下稳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放弃了尝试一下新学的格斗技的想法。
“教会敌视野生非凡者的吧？你就这么告诉我了？”
梅丽莎语气平静：“我的魔药是正规途径获得的，而且我们不是朋友吗？‘学徒’小姐？”
自己穿墙而出的场面绝对被完整看到了。
话说这丫头到底什么时候接触神秘学的？
艾琳内心叹了口气，也不再浪费时间，直接道：“我撞破了一个邪神祭祀事件，对方应该已经发现了，我现在要去‘黑夜’教会求助，还有，我有反占卜的手段，你不能一起。”
至此，两个人也不过耗费了不到两分钟。
听到“邪神祭祀”，梅丽莎的神色瞬间严肃起来：“换我的衣服，走大路，你的状态不能再用非凡能力了。”
艾琳穿的是百货大楼售价85镑的高档裙装，走在路上相当显眼，这也是她不敢上街的原因之一。
当然，主因恐怕还是那位位置邪神的影响。
艾琳也不废话，接过梅丽莎递过来的黑色长裙迅速换上。又把好友递过来的一些“小道具”塞到手提包里，带上梅丽莎的宽檐帽，像是一个出门祈祷的普通女性一样从正门走出，稳步向着“黑夜”教堂的方向走去。
梅丽莎则翻出蜡烛、精油、粗盐、净水、仪式匕首等材料——她要借助仪式魔法，用一些神秘学的手段处理掉艾琳留下的衣服。
她抓着质地极好的裙装，脑中闪过它在百货大楼“85镑”的标牌，动作顿了一下，才一脸决然地丢进火里。
“这只是一件衣服，留着会给我和哥哥招来灾祸，这只是一件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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