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君已入瓮 一
寻常人进屋,先伸脚,整个身子再跟进来。劳离进屋,先探头,观望一阵后,再一溜烟小跑进来。姬和一瞧此情此景便忍不住揶揄:“你不去做贼,委实可惜了。”
因为身体没恢复,劳离着实闷得慌,除了找姬和,她不知道做什么。
一连三天,锦周一回都没来看她,听郁廉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珏儿的房间,她实在没有勇气跑去珏儿房间看锦周。
明明是胸口中了珏儿一掌,却像是打在她心口,重伤啊。
姬和没想到劳离一大早就蹭进她房间。
一顿早饭吃的太磨人,劳离食欲一向很好,今天却像是吃人一样,将筷子使得噼啪响,在换了第四双筷子时,她咀嚼几下终于没忍住道:“你知道吧,锦周喜欢珏儿”
姬和这才抬头,惊愕道:“锦周喜欢珏儿。”
瞥见姬和抿嘴困惑,一脸讨教的神色,劳离一副要哭的表情道:“方才郁廉说,珏儿要一辈子成废人,而且最多也活不了三五年。”
姬和三天前就知道了,“你不是不喜欢她么。”她可是整天在诅咒珏儿死了就好了,这会儿知道这个消息应该是乐的睡不着觉吧。
劳离双手紧握筷子做了个插入心口的动作,“老天啊……你想啊,她那么可怜,又与锦周两情相悦,锦周定会娶她……”
姬和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嘴里,咀嚼几口,好奇的打断道:“可是珏儿陪不了他多久,娶了她又能怎样。”
劳离猛地抬头,“啪”一下敲桌:“说得好!我也是这么合计的!所以我一下就不难过了。”她说“一下”的时候,语气的调子一转,豪气冲天,拨云见日。
“就算他们成亲了,到时候两人燕好,也不过几年相守。可锦周还要活一辈子啊。我都想好了,这几年,我就不远不近跟着,珏儿在世,我便不去搅扰锦周,珏儿若去世了,锦周肯定难过,这时我再去找他,好好陪着他。”
劳离所说之言,姬和并非全懂,然而她心底只觉怔然,好半天,她嘴角只滑出一个字:“你……”
劳离又嘿嘿窃笑:“我自有打算。”说着她又放低声音,凑到姬和耳畔说,“人难过的时候最脆弱了,这时只要有人在身旁陪着他,他便很容易依赖那个人。锦周活到现在,坚强**像个铁人,我只等他脆弱的时候,趁虚而入啦。”
“可是……”姬和抿着唇道:“为何要这样呢,这样辛苦?”
为什么要这样辛苦的坚持?她是知道劳离一直很喜欢锦周,就算她不知道,劳离也早就把自己那点事全部翻来覆去的告诉她了。
劳离大言不惭道:“这就是喜欢啊。”见姬和并不甚明白,便解释起来,“不是你的那种喜欢,而是男女情爱。”
她沉吟片刻,又将劳离先前的话默记一遍:“这样,就是喜欢?”
就算他不喜欢自己,就算他娶了别的女人,却还是跟在他身边,守着,等着……这样,就是喜欢?
劳离高深莫测点点头,嘿嘿笑道:“知道你不懂,情爱这学问大着呢,过几日,让郁廉带我们去戏园子,等看几处戏,我再跟你好好说说,你就明白啦!”
姬和兴奋异常点点头,也嘿嘿笑道:“好啊好啊!”
随后,劳离被叫去吃药,而姬和只身呆在房间,起来的太早,她虽是困倦,翻来覆去,望着窗外越发明亮的光景,却益发清醒起来。
她脑海满满的都是那日,她趴在夏侯栩的房间睡觉的情景……她虽然睡得迷糊,却不代表一点感觉没有。
夏侯栩的吻……开始她还没有太大知觉,等他滚烫的唇贴了上来,起初舔吻,直至反复吮吸。
姬和乍然惊醒,脑中全空了,心中是异样的惊惶与激越。
她不由自主呻吟了一声,那声音七分娇柔,三分缥缈。惊得夏侯栩放开她,目光幽深又迷离,静静瞧了她半晌,直到呼吸越来越粗重,直到他忽然埋头,张嘴狠狠吻住了她。
两人都心知肚明,她醒了。
这一吻如此霸道,如冰河铁马一梦,旌旗蔽日,擂鼓鸣金,又如海上风雨来袭,掀起万丈波澜,夺去姬和的神智。
夏侯栩早已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从床下到床上,天昏地暗的姬和全然无知,只觉得那力道似天塌地陷也不肯将她放开。
姬和不记得他吻了多久,只知自己从惊诧,到探舌迎合,直到最后全然沉沦。想必这便是所谓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而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又睡了,许是他在房里点的香有问题。
之前就说过,姬和想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可以当作没发生过,而有这优点的不只她一人,夏侯栩才是翘楚。
姬和从床榻上翻身坐起,将连日来的事,前后想了一遍,忽觉十分不对劲,明明有事,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她即刻穿鞋,便往夏侯栩的房间奔去。
姬和方冲到门前,那门便自行开了。
夏侯栩愣怔地站在门口,见一个不明物体如火如荼地冲入自己怀中。
姬和自夏侯栩的胸前一撞,不疼,是以她又风风火火地掉转头,将门合上,再风风火火地往屋内冲。
冲到夏侯栩跟前,她一手抚着胸口喘了几口气,一手直接抓上夏侯栩的衣领,将人往房内桌上压制住,兴师问罪这事,一定要在气势上压倒对方,姬和深蕴此道。
这一番行径,让夏侯栩心中颇有几分思量,他浅浅笑起来,问:“你这是要……用强?”
姬和愣了愣,也来不及思索,“用强?”
夏侯栩意味深长看着她,由着她整个身子都压在身子,抬手将她的额前碎发扶开,轻声道:“霸王硬上钩。”
“你是说……房中术?”姬和如醍醐灌顶,继而也乐起来:“我只知琵琶抱树,老牛推车,这硬上钩是个什么玩意儿,没听过。”
她的语气饶有兴味。
夏侯栩猛地咳了两声,别开脸顺气。
上午的光线暖暖的,清晰明透,窗外市井扰攘,再远些是远山如翠。
姬和方才火急火燎,这会儿静下心来想了想,正犹疑着应当怎样与夏侯栩说那日的事情,为什么她会越想越挠心一样。夏侯栩骋目往窗外望望,见水天一色,沉静道:“出去走走?”
“啊?”姬和还有些恍惚。
夏侯栩将桌上的备了两个斗笠拾起:“与我出去走走。”
“我——”姬和蹭得站直身子。
“有事边走边说。”夏侯栩亦伸直腰,他刚才起来本就是去寻她一道的,牵了姬和的手,两人都带着白纱斗笠,出了客栈。
南郡城很热闹。封喜客栈一条街屋舍绵延,店铺林立。路旁有小摊,珠玑罗列,杂耍艺人引得声声叫好,男女老少三五成群往来其间。
夏侯栩对街旁所有的都不甚上心,只转头望着明显转移注意力而略显活泼的姬和道:“你来南郡多日,我却未曾带你好好逛过。”
姬和心中一跳,骋目四下望去,街末巷口人群熙攘,太阳光晕圈圈,罩在翘檐屋脊上,照在行人明媚的脸上。
她突然揭开面纱凑近他,姬和笑的时候,眉眼生花,“呵呵”两声,脱口而出道:“以后日子长着哩。”
一言出,换来夏侯栩的笑,“嗯。”他伸手将她的发丝拂去耳后,“日子长着呢。”
这一幕,成了整条街最美的一道风景。
秦淮无语话斜阳,家家临水应红妆。春风不知玉颜改,依旧欢歌绕画舫。青楼名花恨偏长,感时忧国欲断肠。点点碧血洒白扇,芳心一片徒悲壮。
桃花扇唱得是侯方域和李香君的故事。之所以提名桃花扇,是因为二人以扇寄情,才子侯方域来江南,邂逅秦淮歌妓李香君,两人陷入爱河并赠题诗扇,却又小人陷害侯方域,并强将李香君许配他人,李香君不从而撞头欲自尽血溅诗扇,侯方域的朋友利用血点在扇中画出一树桃花。
这日的戏是寄扇。
寒风料峭透冰绡,香炉懒去烧。血痕一缕在眉梢,胭脂红让娇。孤影怯,弱魂飘,春丝命一条。满楼霜月夜迢迢,天明恨不消。
一朵朵伤情,春风懒笑;一片片消魂,流水愁漂。摘的下娇色,天然蘸好;便妙手徐熙,怎能画到。樱唇上调朱,莲腮上临稿,写意儿几笔红桃。补衬些翠枝青叶,分外夭夭,薄命人写了一幅桃花照。
那扮演李香君的女子一举手,一投足,儿女姿态,情入木三分,方能令坐下看客掩面欷歔。
姬和看得如痴如醉,半粒瓜子壳还黏在嘴边,却已然忘我。
开演前,劳离对姬和说过,你瞧瞧戏文里的痴情男女,便知何为儿女情爱了。
良久,姬和的嘴角忽然起诡异的笑容。她伸舌在自己唇边轻轻一勾,将那半粒瓜子壳卷进口中,慢条斯理嚼了几嚼,觉着扎嘴,吐掉。
待戏演完,亥时已过了两刻。姬和看了戏,心情极好。晃了晃头,给劳离甩了一脸瓜子壳。
劳离恼的叫唤,扬开宽袖就往她方向一扇,竟然也是兜了一袖子瓜子壳,往姬和脸上拂去。
姬和急忙闭眼,蹦跳着闪躲,起跃间忘了控制,竟然跃开一丈远,下落时没注意跌倒在地,那样子着实令人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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