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一波三折 下
柳煜之并未穿御医服饰，飞快跑步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小身影，他急切的问，“怎么回事，昨日请脉都还好，至少得有十天半个月才是正常临盆日……”
黄贵忠看见他忙迎上去几步，“柳御医你怎么才来？这中午就给你传了信……”
柳煜之打断他，喘气道，“有人拦我……”
“小嫂嫂呢，她到底生出来没？！”跟着他身后的小身影这时候跳出来，竟然是一身小太监装扮的萧九儿，“这庸医被人打晕了，若不是我带他进来……”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柳煜之把人往身后推，几步往产房走去，“我进去看看……”
“不行！”
“不可！”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雅安诧异的去看顾昭仪，后者紧皱眉头，脸色难掩着急，“你虽然是御医，却到底是个男人……”
“这女人生孩子，哪能有男人在场……”雅安敛去讶然，附议了句。
柳煜之看着拦着他的雅安姑姑，侧头去看黄贵忠，后者为难的也看他，御医又不是产婆却是不好放进去，黄贵忠把人叫来，也是皇上的交代。
僵持间，萧九儿急了，“我进去看看小嫂嫂总可以吧？！”一边将人推开，却不妨雅安拉住她的手，声音沉厉：“你一个未经事的孩子跑进去干嘛，惊了接生婆子，反而惹事！”
萧九儿手腕吃痛，嗷叫一声，她是会些功夫，所以第一瞬间就察觉到了雅安是用了巧劲和功夫的，“好大胆子！你敢掐我……”
“郡主，你这偷跑进宫，有功夫闹腾，何不去看看太后。”雅安放开她，扭头看看当真毫无动静的产房，朝身后的袭雯递了个眼神，后者会意点了点头。
萧九儿看的清楚，柳煜之也看见了，他沉了脸一步上前，拉了把萧九儿，示意她冷静，“雅安姑姑，你拦着不让我们进去看，若是出了事，皇上那你想过如何交代么？！”
雅安闻言笑了笑，“柳御医这话什么意思，我是作为过来人好意提醒，当初太后生皇上，折腾了两天一夜，最后是母子平安。你们不经事不知道，瞎着急……”
这话一出，不说萧九儿天真，都知道这事不简单，柳御医更是暗怒，当年昭贤太后生皇上是难产，先帝顺淅帝命产婆保大，而昭贤却拼了命也要孩子……以至于大出血，勉强保住一命，却伤了根本，再也无法怀孩子了。
而昭贤能保住一命，却是听说产婆是萧家人，提前给她吃了保命的药，这也算不得什么秘密了。
连顾昭仪都知道这事，别说黄贵忠等人，在柳煜之开口前，他先转了身，在产房进出的除了嬷嬷就是宫女，黄贵忠逮住一个老嬷嬷问：“修仪娘娘怎么了？这会儿……”
“哎，公公别问老奴了，老奴只是负责在外头接水的……”老嬷嬷摇摇头挣开他就端着盆跑了。
就在这时，一个接生嬷嬷出来了，她一脸的热汗，顾不得擦，对黄贵忠道：“黄公公，胎位不好，很不好……快传信去把皇上叫回来。”
她说完也不等黄贵忠回答就转头进去了，黄贵忠心吊了半天，看着又关上的门无力道，“早就传了信……”
这话说的有点没有力度，这大事纪年祭祀日是皇室大事，斋戒祠堂是禁地，皇上一旦进去了，门一关，如同与世隔绝，是听不见半点外头的动静的。
入夜后的时间过的更慢了，更静了，漫长到很多人都睡不着，静寂到隔着大半个宫苑都能听见未央宫的动静，灯火通亮的一夜的宫殿在天光大亮的时候陷入沉寂。
“皇后娘娘到。”
顾昭仪就是在这声传报下惊醒的，疲惫的起身行礼，吴贵姬慢一步，两人都在产房外候了一夜，皇后衣装偏素，并无盛装打扮，眉宇间掩不去的沧桑，“起来吧。”
“黄贵忠，现在里面情况如何？”
除了淳于慎，倒是很少人这样叫他，黄贵忠一愣，瞧着皇后面色，忖度道：“刚接生嬷嬷说，修仪折腾没了力气，正在灌参汤……孩子还是没出来。”
皇后蹙眉，灌？看来情况是很糟糕了。
黄贵忠以为皇后来许是有什么话交代，没曾想她只是问了下情况就在旁边找了个座，竟然是留下来了。
产房内，晨曦这会儿又是满头大汗，她不记得自己这衣服汗湿了几回，这辈子她再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痛，她甚至能感觉到腹中的胎儿在拼命的踢着腿，似乎在急着出来。
一夜的阵痛，并没有让她失去清明，这个时候她还有精力想，难怪大多女人比男人更爱孩子，这怀胎十月，又遭受世间最大的痛苦生出一个小生命，又怎么能不爱逾己命？
产床几步外被堵了嘴的三个接生嬷嬷手脚受缚的被绑在椅子上，另外的两个颤颤巍巍的坐着，其中一个就是刚出去传过话的，文玉和喜儿一个扶着晨曦喂汤水，一个细细的捏着她的腿。
晨曦脸色苍白，却还算精神，只除了一遍又一遍的阵痛加脚面抽筋让她痛出一身汗，整个人的状况还算可以。
歇了这半日，她轻声道：“文玉，你说皇上今晚能回来么？”
捏着汤勺的文玉手一顿，艰涩道，“会的，娘娘……你还能忍得住么？”
晨曦一边努力的咽着吃食，显然是在储蓄体力，一边喘气，她觉得在折腾下去，真要忍不住了，太痛了。预想的与现实差的就是那份真实的感受。
“娘娘……”文玉察觉到晨曦呼吸开始急促，就知道她又开始痛了，她不知道是个怎样的疼，据说是撕裂皮肉的尖锐，光是想想就觉得颤抖。
在抽气停歇的当口，晨曦突然感觉肚子自己在往下坠，心里一惊，“快过来！”
听见这道命令，坐着忐忑不安的两个接生嬷嬷忙起身奔至床前，先到的一个面色变了，“娘娘，羊水破了……”
晨曦已经察觉到温热的液体从身下流出，顿觉无力回天，这下是不得不生了。
她当机立断的伸手去抓文玉，吸了一口气，“你去告诉九儿，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人！快去……”
文玉手里的碗惊得甩到地上，顾不得其他的转头跑出去，而晨曦忽而厉声道：“你们不必顾忌本宫，生产时本宫若没做到位，大声提醒……记住，以孩子为主！”
两个接生嬷嬷本都是沉稳的主儿，经历一夜的波折，见识了这位主的厉害，也知道如今唯一的出路就是保住孩子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都闪过一丝肯定，晨曦觉得自己脑子开始迷糊了，没有羊水腹中孩子的每一个动静都比之前更痛了，她听见接生嬷嬷的口令，配合的咬牙用力时，仿佛疼痛感就消失了，然而回气的时候，更大的痛从下身蔓延，整个人疼的发颤，汗水迅速盖满了脸……
另一边，文玉踉跄的跑到门口，她的惊慌不需要演，完完全全的真实，打开门就对上一圈炙热的视线，她扫了一下就找到了还是太监装扮的萧九儿，急切的扑过去，“郡主，孩子和大人只能保一个！”
萧九儿先是一震，随即啊啊的怪叫一声，像是抽了一样，飞快的甩开人，脚尖一点，直接越过众人飞掠出去，听了这话的众人都处于震惊之中，眼睁睁看着萧九儿几个起纵，直接越过宫墙，没了影……
文玉急的眼泪都冒出来，她又看了一圈众人，才慌张的又进了产房。
皇后捏着座椅压抑着起伏剧烈的心跳，然后再缓缓吐出一口气。
雅安拧眉在原地默然，拿眼去看黄贵忠，而后者一脸冷汗的样子，进出的宫女时而有人请示他，一切在慌乱中又透着股井然有序，而她也发现，这时候的黄贵忠终于不淡定了。
柳煜之那张俊逸的脸也染上了焦急，他无声的摸索着掩在袖里的药盒，希望派不上用场。
“娘娘，您可别歇了力气，快些用力，孩子很快就能出来了。”
“快，喝几口参汤！”
晨曦觉得自己眼前已经发黑，全身似乎已经用不出力气，她觉得自己闭上眼睛就能睡过去了，恍惚间似乎听到接生嬷嬷说，快出来了之类的话。
可是她一直在用力，为什么还不出来……
“娘娘，你不能歇，千万不能泄气！”
突然旁边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哭泣，文玉声音前所未有的尖锐，“不能睡啊，娘娘！”
晨曦一下子就惊醒，倏尔睁开眼，哑声问道：“他……回来了？”
文玉顿时就哭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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