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司马卢朗 一
月明星稀，更深人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院内熟睡的人。
“谁呀？”屋内传出略带不满的低沉声。
“老爷，奴才福伯，少爷派人传信来了。传信的人说，少爷特别交待，此信十万火急。请老爷务必尽快查看。”
片刻功夫，屋内亮起烛光，一位棱角分明，相貌儒雅的中年男人，面露倦意，穿戴整齐。正欲出门，身后传来绵言细语。
“这么晚了，老爷不能明天再看吗？”
中看男子转身，看着在烛光下更加艳比花娇的宠妾。略带微怒道：“要是你们几个，每个人都能帮我生个儿子，我就不用这么晚，还为那个不肖子如此劳心了。”
身后的红颜微愠，弯眉轻蹙，扁着嘴躺下，对中年男子的离开不再理睬。
福伯早已吩咐下人掌灯，中年男子行至书房已是烛光高照，从福伯手中接过书信。
中年男子看完信，倏然勃然大怒，将几案上的茶杯推翻在地，刺耳的碎裂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大声怒道：“这些没有的东西，这个不肖子，不肖子。”
福伯见此情景，忙屈膝跪地，劝道：“老爷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少爷毕竟还年轻，得慢慢教，急不得。”
中年男子面色稍霁，“福伯，你起来吧。”深吸一口气，板着脸继续道：“像他这个年纪，我都是兵部侍郎了。本想这次借益州之战，让他磨练磨练，打个胜仗回来，就算不能掌握益州兵权。退一步来讲，我也能让他直接去兵部，这些年兵部右侍郎一直空着，不就是希望这个不肖子能立点功，好把他塞进去。所以这次我特向陛下奏请五万兵马，是党项国两倍多。府里的谋士，旧将都随他一同出战，竟然还是战败，损失惨重。他们这群谋士，在府里的时候高谈论阔，怎么到了战场就一无事处了。”
中年男子转身面对墙壁，抬头一仰，负手驻立，叹着气，无奈道：“想我卢朗官居大司马，权倾朝野，怎么就生出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偏偏我还就这么一个儿子，几房夫人，几位姬妾。唉，真是报应呀！”
福伯见卢朗面色稍缓，躬身上前道：“老爷，不如还是让少爷回来吧。”
卢朗沉吟良久，缓缓道：“福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让他回来，之前所付出的努力就白费了，我虽有权却无兵。如今朝局又不稳，如若踏错一步，只怕再难翻身了，而且过些时日便是陛下寿诞，这时候告诉陛下战败的消息，岂不是扫他兴致。所以，这次我会压下战败的事。”
福伯满脸担忧道：“老爷，这瞒报军情可是重罪。老爷可有把握？”
卢朗转过身，思忖道：“只能先这样了，我写封信，你派人尽快送去益州，嘱咐他一定要告诉少年坚守城楼，不准出战，等陛下寿诞之后，我会再另想办法。”
这几日，大司马卢朗心情稍佳，卢永兴听取他的建议，闭城不战，坚守城楼。党项国一时无法。益州相对安稳，等陛下寿诞之后，再找个理由说服陛下派兵增援。
君帝寿诞之日，卢朗身着玄色朝服，头戴梁冠，儒雅风流。
朝贺跪拜之后，便是花萼楼赐宴，卢朗见党项国使臣与自己比邻而席。便吩咐内使官将他的位置安在末端。必竟两方关系特殊。
卢朗撩衣坐下，侧目望去，身旁坐着一个容貌俊朗，手执纸扇的年轻人，只见他身着素色锦缎，头发束带拢起，看样子不像官场中人，但能参与这次盛宴，又岂能是泛泛之辈。见年轻人对他微笑，也不好怠慢，点点头以示招呼。
卢朗环顾四周，发觉坐于自己对面的，竟是身残病弱的年轻人。与身旁的年轻人身着相似，只是对面的年轻人更加俊美。透着一股阴柔感。当看到五皇子海陵王亲自屈尊前去敬酒，着实让卢朗吃了一惊，海陵王可是深得陛下宠爱。席中能让海陵王敬酒的可是寥寥无几。
卢朗出神之际，身旁的年轻人倏然凑近他，低声道：“那位坐在四轮椅上的便是左贤王府的二公子卫烟罗。他身边的那位是三公子君瑞。听说当年他们大哥，也就是如今的郡王，带领部下镇守并州，当时的并州常年征战，东领契丹，北接狄戎，百姓经常受到他们的骚扰。民不聊生，流离失所。就是这位二公子带着一身病痛与他大哥并肩作战，郡王在前冲锋陷阵，他便在后方出谋划策。曾经亲自斩杀一位不听调令的州官，这几年，并州百姓在他们的保护下，风调雨顺，安居乐业。是不是很厉害。”年轻人摇摇头，叹道：“只可惜，身份始终得不到皇家承认。”
卢朗怔了半响，原来他就是当年的二公子，细细一想，也该这么大了。如今想起当年之事，还觉甚是惨烈，他命还真大，竟然活了下来。只是终究落的一身病痛，还不如当年成为刀下亡魂。
卢朗冷冷一笑，霍然端起几案上的酒杯，一饮而下，本想不予理会身旁的年轻人。谁知他厚着脸皮又凑过来道：“其实在下对领兵打仗也略知一二。悄悄告诉你，当今大司马卢朗的独生子卢永兴，镇守益州必定战败。”
听闻此言的卢朗斜了一眼身边的年轻人，微微怒道：“年轻人，有些话不能乱说的。”
只见年轻人耸耸肩，不以为然道：“在下说的是事实，卢永兴起先仗着将多兵众，刚进益州城便急于征战，孰不知‘用兵之法，以谋为本’，连地形，敌人都不了解，就全军冲上去，被党项国骑兵打的节节败退，前些日子，我去益州游历，刚好碰到他们双方交战。明明可以占据蜀山天险，那卢永兴不听将士劝告，一意孤行，命将士正面迎敌。瞬间损失几千人。本来在下想上前出谋献策的，被他的侍卫挡在了门外，听说他瑞在闭门不战，想法还可以，但只怕撑不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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