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大花的手信
山雾浓,布寒遮日,此是仲春初日。
窗口栓上鲜红绸,陈旧破败的屋子看着喜气不少。
许三娃捂着肚子蹲在篱笆外的枯枝堆旁发着力,远远看见山坡上出现了陈去的身影,他急忙抓起一把枯叶随便擦擦提着裤子站起了身。
陈去自然是瞧见了,踩着草溜到坡下,顺手抓起树枝就快步走了过去,没想到许三娃不但不跑还主动迎了过来,未没奔近,三娃就扯着嗓子冲他喊道:“大陈,你媳妇被送走啦!”
这一喊成功让陈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三娃也奔近了,一把从腰里掏出一块碎布塞给了他。陈去顾不得其他急忙将布打开,只见上面歪歪斜斜的写了几句话,端详许久才认出,上面写的是“大陈,我要嫁人了,南储毓家,不管如何,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见他盯了半天都没出声,三娃惊叫道:“大花姐是不是傻,你都没去学堂肯定不识字啊,我帮你看……”说着将布扯了过去,看了会儿,他抬起头茫然地看向陈去,问道,“这写得啥东西?是字吗?”
这一打岔,陈去才发现碎布背后也写了什么,凑近一瞧,后面写的是“你不来找我,我就死给你看”。
三娃总算从他表情里看出了不对劲,凑近盯了会儿,嘀嘀咕咕道:“死?这是死字吗?怎么和先生教的不一样?”
将布往腰间一揣,陈去总算想起来要做什么,刚举起手里的树枝,三娃一个闪身躲开了,跑出很远后才转头骂道:“陈去,我日你爷爷,老子好心给你送信,你还想打老子,来啊!”
陈去脚一抬,三娃转身便跑,嘴里还不停咒骂着,直到再看不清背影。
进了屋,陈去又掏出布瞧了许久,大花要嫁去南储的事情,上个月大花就亲口告诉了他,之后便没再见过她。半月的时间里,大花要嫁去南储大户人家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见到陈去都会调侃一两句,听得多了,陈去也坦然了,有时还能接上两句,毕竟大花早晚会嫁人,至于嫁给谁,他不在乎,反正不会嫁给他便是了。
可现在,看着布上留下的字,陈去犹豫了,倒不是娶不娶大花的事情,而是大花死不死的问题,若真是想不开死了,他岂不是成了那铁石心肠的负心汉?
在门口坐到夜幕降下,陈去心里终于有了主意,他得去南储一趟,不管如何,这信塞到了他手里,他总该去看看的。
天不亮,陈去就背着包袱踏着白霜朝着南储方向赶去。
一路翻山越岭,脚步不停至日中时候才看到一条宽道,陈去停下脚缓了口气,顺手从包袱里取出干馍塞到嘴里,刚咬了两口,一股凉风突然从他的面门前快速闪了过去,快到几乎来不及察觉。
陈去手里还举着那张馍,嘴里的馍却怎么也不敢往下咽,此时的四周异常寂静,连鸟叫声都没了。
陈去轻轻吐出一口气,一口气还没吸进去,他的正前方的半空突然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光点,那光点扩大成圈迅速下坠,直到落到陈去跟前,一个人影从光圈里钻出砸到了他脚下,那身后的光圈随之消散不见。
四周的声音刹那间挤入耳间,吵得耳朵阵阵发麻,片刻,那些吵闹的声音变得正常起来。
陈去没敢动,地上的人也没动,也许是站得太久,手中的馍突然掉下砸到那人的头上,馍太干了,还发出了“嘭”的一声。
见馍滚到地上那人都未起身,陈去终于放下心了,他蹲下身将人翻了个面,是个年轻男子,五官白皙周正,一身绣线大袖长衫,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
陈去这十九年来没见过几个大人物,沙里月算第一个,这厮便是第二个。虽然他不懂这人方才是怎么出现的,但不用想都知道,这人是一个气术师,再不济也是中师级别的。
仔细瞧了瞧,陈去发现他衣袖下的胳膊和腿上受了一些伤,陈去这人心肠不软,心地更是一般,可就这么走掉又有些过意不去,没过多犹豫,陈去将人扛到背上找了个块可以避雨的石崖将人放好。
刚放下,那人就睁开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了他片刻,斯斯文文地问道:“公子好心,如何称呼?”
陈去本来打算就这么走开,看这样好像是走不掉了,他找了个靠外的位置坐下,学着他的口吻回道:“陈去,陈旧拂去迎新朝。”
“温如故。”那人闭上眼没再说话。
陈去盯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应该是又昏了,便扶着墙小心翼翼站起身,刚把脚挪出去,就听见那人又问道:“陈公子,可否能替我找些水来?”
这人说话就跟他的名字一般,太过斯文温和让人不好拒绝。陈去隔着包袱摸了摸水囊,笑着点点头抬脚便走,走出两步,温如故突然撑起身唤道:“陈公子,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陈去没敢回头,深吸一口气,装作手忙脚乱的样子转身说道:“我忘了,我这带着水,不用去寻了。”
温如故接过水囊仰头喝了几口便笑眯眯的将水囊递了回来,陈去接了过来,还没开口说告辞的话,温如故便先开口了,“陈公子怕我对你做什么?”
陈去能感觉出他不会做什么,但他不喜欢麻烦。
见他不应,温如故转而问他去哪,没什么好隐瞒的,陈去便如实说了,又闲扯了两句,温如故突然说自己也要去南储,还邀他同行,陈去下意识拒绝,见他果断,温如故也没有强留,说了些道谢的场面话就放陈去离开了。
远离了温如故的视线后,陈去撒开脚丫子就跑,在官道上奔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才放慢速度,不与温如故同行并不全是交际的问题,而是温如故那模样明显就是被人追杀逃命,若是同行后再遇仇家,场面自然是神仙打架,他一普通人如何逃得过。
天冷,路上杳无人烟。
行至天际昏暗,陈去终于看见了人烟,忙不迭的赶去找到一家屋子借宿,许是平日见惯了借宿的人,那老人家坐在桌前抬头扫了一眼,冷淡道:“就一间柴房。”
陈去忙弯下腰道谢,又听见那老人家补充道:“五十文,加两文又热水。”
陈去硬气,起身欲走。老人家敲了敲桌子,翻着白眼不屑道:“去吧,别家一百文没热水。”
这大冷天的肯定不能在外面过夜,陈去只能妥协,老老实实地数了五十文放到桌上。
见到有钱,老人脸色好了许多,把钱捡到怀里,挤出笑看着陈去,直看得陈去浑身不舒服的时候,老人才开口道:“年轻人,去南储的?”
这官道通的就是南储,不然去哪?当然,这只是陈去在想的,嘴上还是乖乖应了一声。
老人摇头,拿起桌上的灯示意陈去跟着他。柴房在屋后,虽是柴房,但收拾的挺干净,柴火整齐的摞在墙边,一角还用木桌搭了张床铺,看来常有人来这借宿。
老人将灯挂到墙上,径直走到床边拍了拍灰,陈去还未来得及道谢,就眼睁睁的看着老人坐了下去。
“是去参加百旗会的?”老人盯着他不放,不等陈去回答,老人又说道:“年轻人,不是我老人家小瞧你,百旗会可不是你这种小孩子能去的。”
虽然没懂老人说的百旗会到底是什么,但能感觉到他是好意,陈去顺着意思点头道谢,只盼着老人能赶紧训完话出去,他现在是又累又困只想赶紧躺下睡觉。
老人似乎是不信他的话,语气加重:“年轻人,我好言劝之,莫不识好人心!”
“我……”
陈去没懂他为何突然生了气,话还说完,老人突然起身朝门口走去。
陈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老人迈出门又回头说道:“听说南储西山的忘尸崖专门用来收你们这些人,若是去了,帮忙我告诉我儿一声,他爹没本事,不能替他收尸,让他别埋怨……”语罢,老人叹息摇头离开。
直到脚步声消失,陈去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老人的意思,莫不是他儿子去参加了这什么百旗会死在了南储,后被人丢到了忘尸崖?
好端端的咒他作甚?
陈去关上门,愤愤的躺到木桌,困顿的脑子也因为老人的话气得清醒了许多。
要说忘尸崖,估计整个闵朝没人不知道这个地方,地处南储西山山坳,南北角的小山崖便是让听一声就会打哆嗦的忘尸崖,据说那地方遍地白骨,早年间是用来埋那些战犯的尸体,因为山间野兽喜欢腐肉,埋着的尸体都被刨出来啃了个干净,许是想着反正都会被刨出来,后面的尸体便也不埋了,草草的扔在山崖下。
山崖不高,尸体却越来越多,白骨叠集竟比山崖还高,慢慢的,恶名远扬,整个西山都成了不祥之地,再后来,会被扔到那里的尸体都被心照不宣的认为是大恶之人,像是一个死人的刑场。
【作者题外话】:小火锅:谢谢你看到这儿还没放弃我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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