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打算

刘姥姥这边得了几个方子，刘氏那里也成功通过了谢嬷嬷的考验，从明儿开始，每天下午过来一个半时辰，跟着谢嬷嬷学习待人接物的礼仪规矩。王熙凤和迎春的几个贴身丫鬟，也在一旁端茶倒水，跟着偷学一二。

        王熙凤放下心来，开始了安心养胎的生活。每日里的管家之事，也大多交代给身边的丫鬟媳妇子们处置，她只看着不出格儿就行了，倒也省事儿。

        这一日，王熙凤又抱着肚子，坐在抱厦里间，隔着帘子看平儿核对这一旬的账本子。

        如今的平儿也有十六岁了，比起上一世夹在王熙凤和贾琏之间，每日绞尽脑汁的平衡左右，维系自己的安全而言。如今的平儿就要爽利干练许多，只需要跟着王熙凤的指示做事，旁的一概不需要多想，算是王熙凤的左膀右臂了。

        至于贾琏，他心里对平儿隐有愧疚，不过如今他心里分的清楚，非但没有靠近，反而还离得更远了些，只打定主意，为她找个好人家也就罢了。

        王熙凤支着头想事儿，想着为身边这几个丫鬟，找个靠得住有担当的人家，也不枉两世里她们都侍候了自己一遭了。

        她正愣愣出神，却听到外间平儿。和厨房里一个采买王婆子闹了起来了。

        “王婆子，这一旬以来，大厨房的账目可比上一旬多出好些来。怎么，是大厨房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儿，需要额外采买吗？”平儿盯着厨房的一个采购婆子，眼含冷意的问道，“咱们府里一向宽宥，大厨房也是出了名儿的油水多，您可千万不要错了意，走岔了路。”

        那王婆未看到王熙凤的身影，心里倒是镇定，闻言嘻嘻一笑，舔着脸说道：“看姑娘这话说的，我哪里有那样大的胆子。只是最近临近中秋，市集上的东西都涨了价，虽然每样涨的不多，可耐不住府里要的量大，加在一起可不就显得大厨房用的多了。我们一家子在府里几辈子了，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的做事，哪里敢呢。”

        平儿听了这话，不由得冷笑出声：“这是打量谁是个傻子呢，府里现成的有庄子在郊外，每日早晚都会送蔬菜鸡鸭过来，旁的需要采买的不过是小头罢了。”

        王婆子这才端正了态度，只是依旧不认错，话里话外的叫委屈：“哎呦我的姑娘哎，您这可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哦这。快到中秋了，府里的糖油佐料，干货海味，不都得添置一笔？账本子上现写着呢，这都是府里的定例，您尽管查！”

        平儿噎住了，去年这些都是王熙凤处理的，而且那会儿贾家大房刚夺了荣禧堂，府里正是乱作一团的时候，她实在记不得是不是府中的定例了。

        看到平儿默不作声，那王婆子高兴起来，宛若斗胜了的公鸡，扯着嗓子喊道：“姑娘是二奶奶身边人，从小也是娇养着长大的，不知道这些琐事实在是正常。只是咱们这些勤恳工作的人，冷不丁被盖个手长的帽子，岂有不觉得寒心的，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我劝姑娘一句，正经还没有混上房里人的位置呢，还是不要在咱们面前拿腔作势的。一般都是给府里做事的，谁知道日后大家的前程如何呢？如今仗着奶奶喜欢，只一味的拿我们作筏子，可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平儿听了这话，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天地良心，自从王熙凤成婚后，平儿从未动过要做通房姨娘的心思。虽然偶尔看着二爷风流俊美，对着王熙凤百般小意温存体贴，她也不是不羡慕，可平儿有自知之明。

        自己不过是个卖身的丫鬟，但贾琏是国公府的当家爷们儿，如今又靠着他自己的能耐，得了当今亲赐的爵位，谁不夸一句青年才俊。且上有王熙凤立着呢，容貌家世，才情手腕，无一处不是万里挑一的人物，岂是自己一个丫鬟比得上的。

        平儿看得清楚，但凡不是个瞎的，怎会舍弃王熙凤转而选自己呢？

        便是做了姨娘通房，也不过是爷们儿的一时新鲜，过了一阵子就抛到脑后去了，能落得什么好处？现有赦大老爷和政二老爷的房里人摆着呢，赵姨娘生了三姑娘，现肚子里还怀着一个，不还得在二太太屋里打帘子么。

        她一时又是气又是急又是臊，直恨不得和王婆子打骂上一场，叫众人明白她的真心来。但是毕竟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脸皮子薄些，哪里能大庭广众之下和人动手，只得忍了这口气，想着过后再讨回来。

        不过平儿忍得气，王熙凤却忍不得，她刚盘算着给平儿找个好人家，转眼就被人打了脸了，岂有不气之理。

        王熙凤也没有喊人，自己慢吞吞从里屋出来，含笑道：“哦，那王婆子你说说，平儿该怎生向你行礼道歉，才算是能揭过这一茬呢？”

        王婆子不防王熙凤也在，听了这话直吓得浑身冒冷汗，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奶，奶奶怎的也在？”

        王熙凤依旧不气不怒，话音里带了几分笑意：“你这话问的稀奇，我是什么人，在这府里去了何处，还得向你通传一声儿？”

        王婆子话都说不利索了，只结结巴巴的辩解：“没，没有的事，是老奴说错了话，奶奶是何等样的人物？您是主子，咱们是下人，哪里有下人管到主子头上的。”

        平儿见王熙凤三言两语间，就把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王婆子，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辩驳，心中暗爽的同时，也对王熙凤更崇拜了几分。

        她急行几步，搀扶着王熙凤坐下，嘴里念叨着：“奶奶如今身子重，且好生将养着才好，怎的又出来和这些人怄气，我处理的好。”

        王熙凤也没有拒绝，扶着平儿的手坐下，这才瞟了一眼王婆子：“府中这些年节采买的差事，几时到了你手中了？你说的那些东西，上个月府中回来的海船上，难不成没有带回来不成？”

        王婆子以头抢地，半天不做声，只是青石地板上不一会儿，就积出了一滩汗水来，可见她心中的忐忑慌张。

        “看样子是我最近懒怠了，纵得你们一个个没了规矩章法，忘了从前周瑞家的那些人，落了个什么下场。”王熙凤的话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把屋子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们吓得不轻，噗通噗通跪了一地。

        去年她和贾琏联手，把整个贾家清洗了一遍，除了贾史氏看重的几个人侥幸逃过一劫。其余的下人，不论是大房还是二房的，但凡是做了错事的，统统都被处理了一通。有些是打了板子撵出去，有些则是直接抄了家发卖了，反正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敲打了下人后，王熙凤又冲着平儿几个道：“这样的刁奴，直接捆了送给赖大家的处置，另找几个人，去她家里搜一搜。府里的东西都是有定数的，她一样东西报两次钱，多了的必是藏起来了。若是真找到了什么，也不必回我了，一家子撵去东北林子里，三代不许回京！”

        不提王婆子满口喊着冤枉，自有那有眼色的婆子，堵了嘴拖下去了。

        平儿几人心里却极欢喜，忙不迭的点头道：“谢奶奶教导，咱们日后便晓得了，必不会再让奶奶费心了。”

        有了这一出杀鸡儆猴，后面的事情便简单了许多，再没有刺儿头敢于挑战王熙凤和大房的权威了。

        等到解决完了这一摊子事儿，王熙凤才领着平儿等人回了东大院，慢慢的喝了一盏红枣茶后，她只留了平儿、安儿、乐儿三人在屋里，其他下人都打发出去了。

        见着三个丫鬟面露忐忑，王熙凤也没有绕圈子，开口问道：“咱们都是从小长大的，你们用心服侍我一场，我也不能叫你们没了前程。只是早前我问过你们几个，说是都无心做琏二爷的房里人，我便有了其他的安置，今儿先说了给你们听听。”

        “头一个喜儿，她现在跟了二姑娘侍候。二姑娘年幼，喜儿怎么也得到二十上下，二姑娘身边有了其他得用的人之后，才能说其他。再一个乐儿和安儿，如今才十四五岁，府里的规矩，得等到十八岁之后配人。不过你们两个是我带来的，若是果真有好姻缘中意的，提前个一年半载的出门子，想来也不碍事儿。”

        “最后便是平儿，翻过年去就十七岁了，我已经托了二爷帮忙看着。若是他认识的有那好的，便先打听着人品家世，日后咱们平儿也能做个正头娘子。你们两个和喜儿也一样，等到了出嫁的年纪，我便消了你们的身契，日后堂堂正正的做人。”

        “等到你们出嫁的时候，人手一份嫁妆，都从我私库里出，必定不会让你们丢了脸面。”

        三人听了王熙凤的话，俱都且惊且喜，忙不迭的拜谢了王熙凤。

        她们这些做丫鬟的，前途都是定了的，要么做了男主人的房里人，整日里在后宅打转。要么就嫁了小厮管事，祖祖辈辈都是奴才秧子，生死都不由自己的。再好些的，也不过是放了身契出去配人，胡乱嫁了了事。

        可做丫鬟的，没了主家撑腰，出去也是被人看不起的，大多是看中了她们的财物，这才违心来求娶，实在也算不得什么好出路。

        可王熙凤今天这话，却是给她们吃了一颗定心丸，贾琏看中的人物，大小也得是衙门里的小官小吏，总能支撑家业的。而且王熙凤还亲口说了，会给她们备嫁妆！

        王熙凤手头有钱，而且一向手松大方，嫁妆必定不会简薄了去。比起男人而言，嫁妆才是她们的底气，如此岂能不让大家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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