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第1章
南延国,宁江郡,南阳侯府。
带着暖意的晨曦透过雕花木窗不知何时已给卧房内所有物件都悄悄披上了层金色。
宁妨睁开眼睛又闭上,如此反复几次只是再次确认了眼前仍是那顶辣眼睛的青色纱帐。
终于,他长呼口气使劲一拍床板坐了起来。
穿越过来已半月有余,他每日拖着沉重的身躯在这世安院里来回踱步,思考的都是怎么就混到了如今地步。
对于穿越,宁妨没觉得有什么惊讶。
前世他以为自己生活在个很普通的现代世界,大学毕业后在一所中学里找了份语文老师的工作勤恳度日。
突然有一天,喊了几十年的老爸说要渡劫飞升,他才知道那是个现代修真世界。
不过好在飞走前,老爸留下不少修炼秘籍,并且告诉宁妨他老妈也在仙界等着。
二十五岁,宁妨正式踏入修真行列。
也不知是天赋使然还是那些秘籍太厉害,他只花了几年就筑基成功。
踏入筑基期后磨难才接踵而至,他从筑基期到渡劫期不知遭了多少道天雷洗礼。
飞升前的九十九道天雷挨过了九十六道,就在最后几道天雷时功亏于溃被劈到了这。
所以说穿越又算得了什么?
让他垂头丧气的原因是多年修为完全被清零,体内空荡荡得好似破了个大洞。
自筑基成功,宁妨外貌就停留在了青年模样。
可眼下呢?
赤脚走下脚踏,他只微微低头就能看到洁白中衣下圆滚滚的腹部,胖得连脚尖都已看不到。
风从卧房两边敞开的窗口吹进,将床幔吹得四处飘荡。
右边窗口旁是女子的梳妆台,上面还摆放着不少男子用的玉簪与玉冠。
宁妨走到梳妆台旁的铜镜前。
胖得只剩下条缝隙的眼睛随意扫过,立时不忍直视地撇过了头。
刚穿过来时没有原主记忆,看到卧房内的摆设还被惊得出了一身汗。
不管是浅青色纱幔还是女子用的梳妆台,任谁看到都会觉得这间屋里有女主人。
后来接收了记忆后才知,这纯粹就是原主的爱好。
就这么位极为珍惜自己外貌的老爷子,跟他还有着扯不清的关系
宁妨会穿进这具同名同姓的身体里绝非偶然,而渡劫之所以失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宁妨……来替那个不负责任的老爸还债了。
原世界的老爸宁江尘飞升成仙后修行途中下凡历劫,转世投胎的就是原主父亲。
而原世界宁妨都快忘记长相的母亲甘宁也是原主母亲。
凡间历劫期满,宁江尘与甘宁归位。
可没想到南阳侯府却因为宁江尘的去世落魄到眼看就要分崩离析,原主日日夜夜所想都是父亲在的话会怎样怎样……
这执念太深,竟无意间让仙界的宁江尘背上了因果。
他下界来还因果不可能,因果就莫名其妙转嫁到了宁妨身上。
身上因果未消,又如何能挨得过天雷,可不就被原主的执念带到了这个世界。
严格算起来,他和原主应该是不同世界里的亲兄弟来着。
所以……其实府里这些人也能算得上他的后辈。
“老爸……”
望着铜镜中那张又白又胖的脸,宁妨抬起手轻轻描绘了遍眉眼。想从这张脸里找到些前世的痕迹。
如果长得有些像,或许能带入得更加快些。
可摸来摸去,他都没法找到点过去的蛛丝马迹。
明明就是个古代世界,为什么铜镜会这么清晰……他连两层下巴上的黑色胡茬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张脸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前世的宁妨。
“也罢!”
终于,宁妨放弃再看,又赤脚走到窗边的软塌躺下。
内心挣扎几天之后,他在此刻才算是接受了自己成为南阳侯府老太爷的事实。
宁妨,四十二岁。
放到现代还可以是个风度翩翩的帅大叔,是不少电视剧里成功男性经常出现的年纪。
可在这里,他已经是个走路都要人搀扶的老头子。
十五岁与媒妁之言的姑娘柳氏成亲,生下两子一女后妻子因病而亡,后续弦张氏,生产双胞胎时难产而亡。
也因此原主决定不再娶妻,就这么独身一人到了现在。
别看原主眼下是个长方体,往前二十年可也是个叱咤疆场立下无数战功的少年将军。
后在一次突袭敌军军营时胸口中箭摔落马下,命虽然保住了,却落下个病弱的身子骨。
多年的进补与缺乏锻炼,身体会胖成这样就不足为奇了。
南阳侯府面上瞧着是风光无限,可眼下这偌大侯府也只剩下这么个爵位还勉强撑着门面。
几个儿子没一个有出息,一大家子都靠着侯府基业混吃等死。
侯爷之位的风光只属原主这一代,爵位只传三代且要依次递降。
三代后府上再没个有出息的子孙,那宁家只能彻底泯灭于这偌大的王朝之中。
这也是为何原主一直没立下世子的原因。
同样年纪的老友早坐上了含饴弄孙逍遥自在的老太爷之位,可他还要顶着这个侯爷之位帮一家子老小保住荣华富贵。
一旦世子之位确定上报朝廷,也就意味着他们侯府改叫伯府的那天不远了。
与忧心忡忡的原主不同,府里的不肖子们倒是过得悠哉悠哉好不快活。
“侯爷。”
刚打算细细回忆眼下的侯府状况,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
一道同样苍老的声音压低了音量轻轻喊道,正是世安院管家宁城的声音。
“进来吧。”宁妨一动没动地继续躺着。
随着宁城推开门后身形灵巧地走向床榻,宁妨脑中第一反应就是要减肥。
长相回不到前世,至少不能再做个走路要靠滚的老头子。
宁城微躬着腰,撩起床幔刚想出声,立时看到被掀开早没了热气的绸被。
不过神色也只是顿了一刹,很快就转了头从右扫过。
“本侯在此。”宁妨艰难坐起,撑着沉重的身躯又赤脚站到了地面。
宁城年纪比宁妨还要大上几岁,头发整齐束在头顶,发髻之上随意插了支成色较差的玉簪。
看外貌就是个精干之人。
二人战场上是将军和随从,在府里是侯爷和管家。
宁城也是原主在侯府之中为数不多能说说知心话的人。
看到宁妨竟然连鞋袜都没穿,这位头发半白从容有余的老管家脸色顿时大变。
“你们全都是瞎的?还不快来服侍侯爷。”
被管家吼到的小厮吓得魂飞魄散,几人慌忙冲上,恨不得直接抬起宁妨放上榻。
侯爷身子骨弱受不得风寒,若是因此染病几人拿命都不够赔。
“你们别碍着本侯走路。”
宁妨大手一挥,将吵得脑袋嗡嗡作响的几人挥开,大步流星走回床前。
他动作很麻利,几步之间就已从宁城身边掠过。
“更衣吧。”
宁妨张开手臂,目光淡淡扫过慌张的几人,凌厉之气却伴随着这随意的一句话散发开来。
别说是小厮胆颤心惊地迟疑了一步。
就连宁城也跟着喉头一紧,不由自主想起了过世多年的老太爷:宁江尘。
“……”
世安院里没有丫鬟,伺候的全是小厮。
男子本就粗手粗脚,再看到主子阴沉的脸,顿时更是手忙脚乱。
就在其中一人不小心扯断了本就娇贵的腰带后,卧房里顿时只剩下几人带着哭腔的求饶声。
人还未回神,宁妨额角青筋就因这此起彼伏的哭声激得钝跳了几下。
他只要想事眉头就会下意识皱起,加之这张脸太胖,稍微皱眉就显得很阴沉。
“侯爷。”宁城小心翼翼地开口站到几人身前,那头严厉眼神示意着几人退下,这头低声地询问:“老奴换人来伺候您梳洗。”
宁妨摆手,抬脚越过几人。
“都下去吧。”
“那我来伺候您更衣。”
宁妨本想说不用,可敞开衣襟的长袍随着他走动时朝两边飘去,着实不太雅观。
所以走到衣柜前他只是微微点头复又张开了双臂。
古人的衣裳里三层外三层,各种繁复穿戴真不是一个现代人头回就能搞定的。
随着太阳升起,热气从瓦顶逐渐渗了进来,屋子内越来越热。
好不容易穿戴整齐,宁妨后背已经热得出了层汗。
“其他几位少爷都到了?”
屋子里最凉快的地方就要数靠近荷花塘那扇窗,宁妨穿戴整齐后几步又挪到了软塌坐下才问。
“老爷夫人们都已在前厅候着,您看……”
宁城颔首,微微躬着腰轻声地将早上府里发生的事一一禀报。
宁妨穿过来的这个节点是侯府老二宁于泓被皇帝赐婚后。
建隆帝一道赐婚圣旨刺激得原主血压爆升,当着御书房文武百官的面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晕倒也丝毫没拖缓赐婚的进程,侯府依旧要三媒六聘把新娘子高调迎娶进门。
南阳侯府可是近日宁江郡百姓们谈资中出现频率最高的笑料。
世人皆知南阳侯府出了个情种。
区区侯府纨绔胆敢和皇帝抢女人。最后输了不说,竟还被情敌赐了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事。
而世人不知的是这宁于泓就算被羞辱到如此地步,依旧对白月光念念不忘,书房里藏着贵妃画像的事整个侯府上下皆是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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