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努力抱大腿的第67天
“阿姐,你方才故意的吧。”
依旧眉眼盈盈地笑着,裴琬凝不解地看向裴昀,一副‘你在说什么呢?’的疑惑表情。
“阿姐,一家人就别说两家话了。”上扬起的笑弧缓缓落下,裴昀嘴角温煦的笑意散尽之时,他面色冷静地看向裴琬凝,淡淡地说到,“方才,你是故意让她插不上话的吧。”
面上的笑意一滞,裴琬凝牵了牵嘴角,长睫扑簌,目光有些闪躲,却是默认了。
既如此,裴昀便径直问道:“说吧,有什么事,要将她支开了才能说。”
垂眸沉吟了一下,裴琬凝如实答道:“确实有些事要问你,是她不能听的。”
“哦?”裴昀嘴角勾起笑弧,目光幽深,似有探究。
裴琬凝点点头,“正所谓长姐如母,甫一开始晓得祖母给你寻了个冲喜的人家的时候,我全然是当她老糊涂了,决计不同意。”她小声道:“父亲本就是破旧立新的新派,我们家怎能出如此荒唐的事呢?”
却是幽幽轻叹了口气。
“后头,在一封封来信中,晓得你身边有人,将你照顾地妥帖,日子过得还算不错,我也慢慢放下了对她的成见。归家这几日,府中的人对于她给我的评价全然可概括为一个宜室宜家、乖巧可人,接触了几日,是然错不了。”
不再转动腕间的手镯,裴琬凝抬起眸来,极其认真地看向裴昀,“阿姐说了这么多无用的话,就是想问你一句,你爱她吗?”
彷佛是听了天大的笑话,裴昀先是噗嗤一笑,而后他抿着唇憋笑看向裴琬凝,学着她极其认真的语气复述着同样的话。
“父亲派阿姐来做说客的?”裴昀清澈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慧黠,“那我可要使离间了。”
裴琬凝的面色沉了一分,她缓缓开口,似乎做了很大的决定,“不,是我自己想问的。”
这个回答,显然,裴昀很意外。
意外到,他本是握起了笔准备充耳不闻一心作画将此事顺理成章给揭过去。遭裴琬凝这么一说,裴昀腕间愣是一抖,笔尖吸饱的墨汁霎时便化作了很浓的一颗墨化在了宣纸上。
垂下头去桌案下翻找废纸,裴昀企图以此来掩饰自己面上的尬色,他不想被裴琬凝自细微处看得太穿。
“阿姐,好端端地你问这个做甚?难不成你方回府未多久便有人在你耳边吹了莫须有的风头了?”
抿着唇,裴琬凝极用力地摇了两下头。
感受得到裴琬凝的认真,亦是晓得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脾性,裴昀脸上的原本嬉色的笑意完全淡去了。
裴琬凝的这个问话来的太突然了,亦或者说,裴昀从来未在心头想过若有朝一日被问及相关的问题自己该如何回应过。
“阿姐,其实”他抬起头来,看向裴琬凝,清澈的目光里满是踌躇,“真的要回答吗?”裴昀仍旧想与她斡旋而后缓和过去。
“嗯!”
“其实我不太懂什么是爱。”
裴昀的声音落地很轻,越到后面几乎到了要听不到的程度。
再度低垂下头,缓缓拨动着手间的碧玺钏子,他的面色有些凝重。
这却是他深思熟虑结果呈现的一个回答。
不懂?
显然这个躲避性的答案很是苍白无力的,很难让裴琬凝就这么轻易松手信服。
她的目光凝在裴昀身上良久。细细勾勒的远山眉始终是蹙着的,丹唇是微微张开又阖紧,如此往复了几次,却是说不出话来。
看得出,裴琬凝也有些犯难。
“那我重新问你,你裴昀,现下将她何皎皎当作什么?”裴琬凝看向裴昀的眼眸里蕴满了认真。
手间一顿,凉润的碧玺珠子滞在裴昀修长的指尖良久。在这期间,他始终与裴琬凝对视,神色一贯地沉静自如,唯独嘴唇是抿了又抿。
这是裴昀身上唯一让他看起来会显得浮躁的点。
裴琬凝很快便抛出了答案,“妻子?倾慕之人?朋友?”
眉宇间淡染着些许清愁,裴昀始终保持缄默,无声地回应着这些皆非正确答案。
那答案到底是什么?
“那皎皎现在在你心头,可堪比当初应霜与你方定亲时的地位吗?”
应霜?
虞应霜这个名字,这几年来身边的人在裴昀面前提起她,简直屈指可数。
但今日自裴琬凝口中说出,裴昀愣是睫毛都未颤一下。
“阿姐想多了。”将手边的书阖上,裴昀面色淡然地将手按在上方。
想多了?
不过是托辞罢了。
看得出来,他是极不想提过往的旧事。
看来尚且还桎梏其中,深深难得自拔吧?
她是如此思忖的。
裴琬凝虽是心头疑惑,但她并未穷追不舍地问下去,反倒是话锋一转,准备另辟蹊径。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裴昀,说话的音色更是婉转轻柔。
“阿姐晓得这些年来你吃了不少的苦,从前我年岁也小,很多话亦是在胸口淤滞而难开的。我想的是,你该有个新的开始,摒弃从前一切阴暗晦涩的开始,所以我才会问你这些。”
“嗯,多谢阿姐惦念。”
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将裴昀眼间的思绪覆盖住,他端起杯子送至嘴边,却是在空中滞顿了很久,接下来却始终未有将茶水往口间送的动作。
双眉间锁着些担忧,裴琬凝的声音里稍带了些急切,“那从前的事,你会觉得遗憾吗?”
遗憾?
阿姐指的是什么?
那场戛然而止的婚事,还是自己坠马后便一蹶不振的很长一段蹉跎岁月?
思量了下裴琬凝前些说的话提及了虞应霜,裴昀觉得,那便是不遗憾的。
“不遗憾。”裴昀回答的干脆,尾音亦是收得绝决,说话间神情坚毅而淡漠。
裴琬凝很是惊讶。
在她看来,裴昀是有些自相矛盾在的。
他无法准确的描摹出一个准确的情感程度来界定现在的身边人,却能不假思索地与往昔的爱意泾渭分明。
甚至细思极恐,裴琬凝心觉寒凉。
明明血肉鲜活坐在咫尺间的裴昀,他眉宇间拒人于千里之外地疏离感却是很浓的。
开始迟疑了,她也不知道是戛然而止将这话题潦草收尾,还是继续将错就错。
唇瓣翕动了好几次,裴琬凝的想说的话却凝固在了嘴边。
裴昀目光幽深眺看着院里摇光乱彩的花卉,他不疾不徐地说到,“阿姐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那我告诉你。”他看向裴琬凝,“你问我对于从前的谁谁,以及现在的谁谁,我都很难说出口一个确切的词汇来。”
裴昀只能简单的解释,“因为适合。”
从前的虞应霜对于裴昀来说,似乎仅仅因为适合。这种适合是因为家世门第而在父辈眼间形成的适合,他才会接纳那份亲事。
很快在心头问了自己无数遍,裴昀亦然回味了无数次当时迸生出情愫的真实滋味。
很快他便有了答案。
虞应霜,他始终是,也只会是将她当作自己的师姐。也因此,在从前连一个开放心门接纳她的机会也没有给过。
所以,裴昀从来未对那门戛然落寞收尾的亲事感到遗憾。
让他感到纳闷的是,身边的人却是串谋好了一般,刻意对此避讳甚深。
人之常情,他难以理解。
或许这真正地是自己的痛苦与遗憾。
“阿姐还记得吗?”裴昀唇边泛起温煦地笑意,目光澄然地看向裴琬凝。
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停间行地敲击着桌案,裴昀抬眼看向屋檐下随风飘摇,声音清亮的风铃,目光逐渐变得深远,追忆起了往事来。
“江陵府的梅雨时节最是燥闷湿重,父亲罚了我跪好几次祖母的庵堂这事,你可还晓得缘由?”
不想不要紧,经裴昀这么一提点,裴琬凝霎时便想起了一些啼笑皆非的过往。
怎么能不记得呢?
裴昀在梅雨时跪祠堂这事,全然是因为他整日找些不着调的由头去刺激齐国公扬言要悔婚给受的。
譬如,裴昀说虞应霜身量略长于自己,若是这般成了亲,日后要遭笑话;再则,他说虞应霜喜欢的诗人是自己喜欢的那位文豪的死对头,他两人若是结合就像是狭路相逢,定然会吵得不可开交的
最离谱的便是,裴昀振振有词地说,虞应霜是女子,而自己是男子,性别不登对,恐是要阴阳相冲,不能在一起
如此云云
齐国公自是不堪其扰,一怒之下,便将裴昀关入了庵堂。
噗嗤一笑后,裴琬凝又想起了裴昀一些调皮捣蛋的幼年时光,只觉有些头疼。
她抚上了略微有些跳动的额角,笑颜舒展,“你呀。”
也是这些回忆,让裴琬凝明白了裴昀的心思。
他不喜欢虞应霜,所以可以坦然无畏的说出不遗憾。
但是提及皎皎的时候,虽不是支支吾吾,亦有些言辞闪烁的意味。
所以,会对她是喜欢吗?
裴琬凝想知道答案,她同样知道,裴昀现在就是一只蜷缩着将满背的刺展示给众人的刺猬,所以只能兜着圈子慢慢摸索他的想法,答案依旧要靠揣摩。
“最近是得了新的琴谱?”
却是将指上生出了新茧的下意识地往袖间一缩,裴昀不咸不淡地说到,“前几日得闲,便随性抚了几段凤求凰。”
“哦?是吗?”裴琬凝水光潋滟地杏眸微眯,似乎要在裴昀清隽的面上窥探出答案来,“可是再是爱不释手也当注意劳逸,你便是精力充沛,这百年的焦尾琴也遭不得这么耗损。”
裴昀却是轻笑,“左不过是睡不着罢了。”
来回打了几转的太极,裴琬凝终于含蓄隐晦地再度问及了皎皎。
没有方才那么迟疑了,裴昀却能深深地感受到自己的词不达意。
“若是没有她与我吵架,我或许会觉得无聊。但”或许挨一段时日便也习惯了。
后半句话却卡在裴昀喉间,怎么也上不来了。
一段时间又会是多久呢?
他想不到。
晓得阿姐兜兜绕绕的心思,但裴昀却是不敢承认。
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自己是半分不会照顾人的,很多话哽咽在喉咙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甚至说遣词造句都很难。
所以他只字未问及皎皎在马球会上的遭遇,而是默默地动用自己的能力去妥善。
所以
他亦是一声不吭地在廊庑下连抚了好几夜的凤求凰。
只要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除了焦尾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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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琬凝走了,看她缓缓远去的背影,裴昀怔怔有些出神,就连杯盏中的茶水撒到了杏色的袍子上也未注意到。
低眉沉思,裴昀的脸上脸上毫无表情,甚至丝丝缕缕地释放着凉意。
内心此时此刻是在恨自己。
爱是一种能力,但他很匮乏。
对皎皎有喜欢吗?
从裴琬凝甫一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到她离去,裴昀同样在心头问了自己好几千次。
这几千次里面,他同样也没有给到自己适合的答案。
裴昀觉得是有的。
但那种喜欢不是仅仅只局限在男女之间的。
就像他小时候喜欢母亲送他的猫儿,便一直养在身边,吃饭睡觉都要抱着。
虽说是很可爱,也深讨他欢心,但终究是太脆弱了。
薛氏入门之后,裴昀喜欢的每一只猫儿,只要离开他的视线,就会被定格成各种触目惊心的样子,离开这个看似美好的世界。
以至于,裴昀在失去喜欢的猫儿的很长一段岁月里,他能看到的只有红和黑两种颜色。
红,是猫儿惨死时淌润在皮毛上的血。
而黑,便是他眼中,这个冷漠又美好的世界原本的颜色,
自那以后,他从未说过喜欢。
因为裴昀深谙,在他没有足够的能力去抗衡的时候,用心倾注出的爱意只会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
所以,他只能压制着翻涌的情愫,将所谓喜欢,推得很远。
阿姐总是劝着自己不要让过去的事情给绊住,该是迎接崭新的未来了。
她异常苦口婆心地说到,“阿姐现在有孩子了,若是两个儿子,你姊夫又是独子,日后侯府主母的位置定然是稳稳当当的。依定北侯在北方的势力,日后便是无人敢欺负你的。”
裴琬凝甚至握着他的手让他去感触即将来临的一个新生命有力的触动。
“真好”裴昀小声呢喃着。
将手肘撑在桌面上抵着额头,裴昀面上有多种复杂的情愫交织。
他想起裴琬凝临走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她一直颤颤地握着裴昀的手,眼眶里含满了热泪。
“阿姐现在什么也不想知道了,阿姐只是想要你平安喜乐,遂顺一生,我唯一的阿弟可不能再这么哭了。不管那女子从前如何,出生如何,现在你喜不喜欢,就当阿姐自私,她一直爱你便好”
裴琬凝说这句话的时候,双眉紧锁,面色惆怅,以至于裴昀现下都还在思索其中事否还蕴着弦外之音。
可是她后头却又很是矛盾地说到。
“你若是真的不喜欢她,趁着现在尚未入族谱,不如放了她。女人一生之间的好韶光可没几年。”
“你以后有爵位,有财,甚至在朝中也有一席之地。虽说是瘫依在轮椅上,凭着这些和好家世,长安城内也会有大把的年轻女子朝你前赴后继。可她不一样。”
“赵家会是真心对这个所谓的表小姐吗?赵太师其人能在朝中一家独大这么多年,他便不可能是个慈悲的人。她除了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若是你日后还吝啬分一些怜爱给她,有朝一日,你必然会后悔的。”
他其实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皎皎只有他了。
她从一只脚跨入裴家的门槛,就彻底与从前的脉络割裂开了。
他其实也感觉得到,皎皎现下是有在喜欢自己的,可世间万物皆如阴晴的月亮,盈满则亏。
诚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一般,假以时日,她在自己身上获取不到想要的回馈,溢出来的爱将会破除覆水难收这个常理。
可是会后悔吗?
裴昀的答案是不确定。
但对母亲的死,裴昀始终耿耿于怀,执念太深了。
若是有朝一日,必要取舍,他也定然会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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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崇光专门进了宫一趟,寻了专门司礼的钦天监求了几个良辰几日,最终择了廿日这天。
不知为何,真的待到这一天的时候,他仍旧是绷着张脸,瞧上去严肃极了,直到赵则诚为首的一干赵家人到场才稍有缓和。
饶是这几日都在做准备,可是一面对乌泱泱的一大屋子裴氏族亲的时候,皎皎还是紧张了起来。
抬眼便看到端坐在祠堂正中央上首位的裴崇光锐利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寒凉冷冽,就像两道蓄势待发的利箭一般,随时能在迎面走来的皎皎身上戳两道血窟隆。
“阿郎,不要这么紧张。”裴管事将手抚在了裴崇光紧绷着的肩头,借着给他整理衣襟的间隙,他低声提醒道:“赵家的人可都盯着呢,虢国夫人也在呢,你这不看僧面也要惦记着佛面啊。”
佛面,显然指的是圣人。
裴崇光面色稍舒,依旧是沉沉地回复到,“我自己有分寸。”
再度抬起头来,对上裴崇光左手边裴老夫人温和而慈详的鼓励目光时,皎皎悄悄吐了口气,紧张的情绪释然了不少。
却因扫到裴崇光身边站着的薛氏带着极度的不屑看了一眼自己后,转身便与近手的戚妙清交耳。
她的窃笑让紧张万分的皎皎只觉得刺眼。
清晰地听到心跳的扑通声,皎皎显得有些焦虑,她开始担心起,是不是自己今日的妆面太花,抑或是头面和衣饰的搭配有些不得体了?
以至于,她分神了。
正当要迈过门槛的时候,险些一个趔趄,好在裴昀扶住了她的胳膊。
“你紧张什么?”
裴昀的目光虽未落到自己身上,但他冰凉的手紧紧地握住皎皎的手,以及温柔而低沉的话语却给了她安定。
“我没有。”皎皎低声地回应到。
“别怕,我在。”
握在皎皎手上的手又紧了几分,裴昀不时回眸看向身后的皎皎。
两人目光坚定而沉稳地朝裴家长辈走去,并会在列祖列宗的见证下表明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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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完族谱后便是宴席,虽说是按家宴的规格来置的,但慕名而来的人险些将齐国公府门口的门槛给踩破。
随着裴昀敬了好些桌的酒,皎皎有些不胜酒力,裴昀便让沉璧先带她退场,往花园透透风醒酒再回去休息。
“哎。”
不过百步开远的廊庑,放在一半的路程,沉璧已然听见皎皎叹了不下十次气了。
她不禁问道:“小夫人在愁什么呢?可便说给奴听听?奴替你排忧解难。”
蹙着眉沉吟了一下,皎皎愁着小脸将脸颊靠在了沉璧的肩头,“沉璧,我今天是不是很糟糕,表现得那么差,会给郎君丢脸了吧?”
“不会啊,小夫人也就刚开始的时候紧张了一下,后面敬酒那些是相当地游刃有余啊。”
“那我今日的装容怎么样,是不是很丑?”
“小夫人沉鱼落雁,小夫人天下无双,怎么会丑呢?”
“那怎么”皎皎迟疑了一下,才将心中的疑惑说出,“母亲为何会和戚嫂嫂取笑我?”
“小夫人近来是未休息的好吧,奴晚间待你入睡前该点上些安神香才得好了。”
皎皎轻叹。
沉璧说的是未有错。
好像自己在江陵府时,偶然间在裴昀的书房里撞到了虞应霜与裴昀的书信往来就变得疑神疑鬼了。
直起身来,皎皎抚着自己有些吃痛的额头,有气无力地说到,“不转了,先回去吧,就不该听裴狗的话,简直是越转越困。”
裴狗,在齐国公府内明显是禁忌词。
沉璧立刻警觉起来,压低声音提醒道:“小夫人慎言,有人来了。”
“小夫人——”
随着声音回过身去,一个生的得珠圆玉润的贵夫人正站在皎皎面前。
“儿是白将军的家眷,有一些琐碎想请教小夫人,可否近一步说话?”
那位白将军?
皎皎蹙眉思索了下,很快便有了答案。
似乎是方从漠北都护府随北靖王回来的那位白将军,放在在祠堂行仪式的时候就能明显地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锁在自己身上,其中竟然还能感觉到几分,慈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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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月凉如水,倾斜在北靖王书房门口的阶梯上,一个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步行其间,影子被曳得很长。
听见房门叩击的声音,正在观兵书的北靖王抬起头来,朝门的方向说到,“进来吧。”
门牖‘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北靖王赵泽见来人却是有些惊讶。
“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不的?路过,顺便讨口茶喝。”
来的正是白将军,白蘅。
赵泽却是冷笑,“这里是长安,不是漠北。”
他的意思显而易见。
长安有宵禁,不似漠北那边自在。
“你就不怕一会被圣人的狗腿子金吾卫抓到,然后顺理成章地扣上一个反贼的帽子。”
自来熟一般,白蘅拿起赵泽的文玩核桃,然后随意往软榻上大剌剌地一靠,将他想说的话给一字不落地说了出来。
握在书卷上的手是紧了又紧,赵泽终究将书放下,沉着脸问道:“这么晚了,有什么要紧事。茶我便只管一壶,若是喝多了,我可不管。”他小声嘀咕到,“紫宸殿的茶可不好喝。”
“我说的事,你指定喜欢听。”
“哦?”赵泽挑眉。
“是个喜事。”
“好了,别卖关子了。”赵泽稍显不耐烦。
白蘅走到他身边,神神秘秘地从袖子里掏出一叠纸来,“打开看看。”
“你怎么会知道?!”几乎是整个人都剧烈地颤了下,赵泽握着手间的纸怔了下,然后愣愣地看向白蘅。
“我就说喜事吧,你瞧你都乐坏了。”
“我问你,你怎么知道这支挑心的样子。这”唇瓣翕动了半晌,赵泽却未说出半句话,最后他才颤颤到,“这是我是我亲手为明月打制的。”
起身往赵泽的书案上一坐,白蘅说到,“我今日来呢,就是告诉你,汤圆儿可能有消息了。”
“你别激动啊。”将颤抖着起身地赵泽按回凳子上,白蘅面色严肃地说到,“你不是不想和赵家人有照面吗,我今日便依照你的意思往裴家送了礼,顺带吃了酒。”
他径直开门见山,“这只挑心,便是那位新过门的裴家小夫人头上戴着的,至于图样,便是我家夫人去问到的。”
白蘅描绘起了皎皎的长相,“特别是那颗泪痣,和你眼下那颗红色的简直一模一样,说你们是一个耳光扇出来的两父女简直没错。”他嘿嘿一笑,想要缓释赵泽的紧张。
喉间哽咽,赵泽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他有些颓然地往椅子上一靠,“我该怎么办?”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
“呃”白蘅轻松地说到,“这才该是你的正常反应,因为啊,现在汤圆儿和你死生不复相见的赵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什么?!”赵泽的双目不可抑制地睁大,他太惊讶了。
白蘅点点头,“是啊,她现在得唤赵则诚那个糟老头子一声曾外祖父呢。”
用力地往桌案上一排,墨砚登时飞起个三尺,赵泽气急败坏地说到,“我赵泽的女儿怎能”
白蘅打断了他的话,“哟哟哟,别人都不认识你呢,就开始左一口右一口的叫上女儿了?别人认不认你还是另一回事呢?”
很快冷静下来,赵泽疑惑地看向白蘅,“汤圆与我失散多年,明月也早香消玉殒,她是如何和赵家再度卷上关系的。”他喉间一咽,说出了自己的猜测,“难不成是赵则诚早知道了,想要威胁我?”
白蘅翻了个白眼,“我说你都快四十了,过几年土都快埋膝盖了,怎么想法还是那么肤浅。”
“虽说刚开始我也这么想的。”
赵泽回了他一个眼刀。
正了下声音,白蘅面色认真地说到,“我让人查过了,问题便出在汤圆儿的养父母身上。”
“养父母?”
白蘅点点头,“你还记得当初有个在长安城扬言要与你争夺明月的男人吗?”
“你说的是河东郡公家的次子,梁泊如?”
两手一拍,白蘅肯定到,“对啊。”
“可他不是早传,已身感恶疾死了吗?”赵泽蹙眉问道。
“这你也信?”白蘅极其不屑地冷嘁到,“好歹你还是四大家出身的人,这些年来,四大家为了抹去家族中横生的污点,最简单有效的方法不就是对外宣称人死了吗?”
“你是说,梁泊如更名改姓了?”
“不仅如此,还成了汤圆儿的便宜爹!”
“什么?”赵泽猛然起身,正值盛怒,一掌劈下去,书案登时成了两截,“岂有此理!”他顺势就像拿起自己的宝剑。
“别激动!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白蘅硬是将他拽了回来,“且听我细说完。”
“当时秦王遭满门祸的时候,明月已身怀六甲了,你知道的那个时候你与你父亲的处境已是困难。”
提及过往,太过心酸苦涩,赵泽并不想回味,将头别去了一边。
“薛延陀一战大胜,你却连连失失了音讯。虽说祸不及出嫁女,但赵家的口舌却是能逼死人的,明月便带着陪嫁丫鬟走了,那个丫鬟便是汤圆儿现在的母亲。”
听到这里赵泽眉目渐舒。
“所以说,你还得感谢别人梁泊如。”
白蘅大致提了下便离开了,并给赵泽指了条明路,让他去工部寻虞部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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