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痛的过往

郁榕告诉你的吧？雨桐平躺在床上，眼神忧伤的看着天花板。我侧身躺在她旁边。

        我沉默。她说你有时看起来很神秘，她说……

        那一切都是因为自尊。雨桐打断我的话。我不想任何人了解我的一切，因为有的部分是黑色的，也是我的痛。

        雨桐开始讲述她的故事，故事充满着悲剧的色彩。

        郁榕看到的是她，谢雨薇，我的孪生妹妹，我只比她大十几分钟。

        我们一家，原本是幸福的一家，我爸爸是远近闻名的木匠，做一手漂亮的木匠活。妈妈漂亮贤惠，是十里八村的一朵花，也因此经常招致村里的一些无赖流氓的觊觎，甚至动手动脚。

        我父母婚后第二年，便生下了一对双胞胎，起名雨桐和雨薇，就是我和妹妹。这样的幸福生活，村里人没有不羡慕的。谁知天不遂人愿，在我八岁的时候，村里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到来打破了我们家的宁静。这个人是我们邻居的一个远房表哥李建设，是水利局的一个小科员，后来下海，靠倒卖建材发了家，还在县里经营着建材商店和饭店。李建设三十多岁，穿着讲究，戴个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是坏人，没想到他却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他第一眼看见我妈妈，就看上了她。

        为了得到我妈妈，他煞费苦心。他借口为邻居父母重新修房子，让我们邻居叫我妈妈帮忙做饭，然后一来二去的用物质的诱惑一点点博得我妈妈的好感。最后房子修好的时候，他借口说我妈妈贤惠能干，而且饭做得好吃，说他的饭店里就缺一个我妈妈这样的人，以一个月300元的工资，让我妈去干。让我爸到他做建材商店干，一个月也给300元。那时的三百元，别说在我们这样一个小山村里，就算是镇上也是一个天大的数字。不仅我妈动心了，我爸也动心了。就这样我们全家搬去了县城，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城里人。很快县城里灯红酒绿的生活就改变了她。她最终没能经受住李建设的诱惑，倒向了他的怀抱。

        他们的关系持续了一年多，最终被我爸发现了。我爸知道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狠狠地扇了我妈一个耳光，然后不顾我妈的哀求，决然地离开。他们很快离婚，我跟了我爸，而雨薇跟着我妈。我爸在和我妈离婚后不久，就和李建设结了婚。我的外公外婆，因此和自己的女儿断绝了关系。

        三年后，爸爸在一次意外事故中，离开了我们。而我的奶奶经受不住打击，也随后去世。我又被我妈接到了城里。这三年中，我妈没给李建设生过一个孩子，而且她已不再年轻，容颜渐渐老去，李建设渐渐对我妈失去了兴趣，就开始常常夜不归宿。为此他们常常吵架，吵着吵着就把我妈暴揍一顿。有时半夜回家，喝得醉醺醺的，也不管我的妈妈同意不同意，就摁在床上。每当这时，我和雨薇就抱在一起，躲在被窝里，听着那个房间妈妈凄惨的叫声，哭泣。为了女儿，我妈妈就这样忍受着。但李建设反而越来越过分，有时他会毫不避讳的把别人的女人，带回家，当着我们面放浪嬉戏，还骂我妈说是一只不会生蛋的母鸡。而我妈则敢怒不敢言，只为了我们。

        几年的光阴，我和妹妹出落成了大姑娘，而且聪明漂亮。当时我的学习非常好，考上了当地的重点高中，而且因为没了爸爸，更珍惜自己的妈妈，就算她曾经她作出对不起我爸爸的事；而雨薇则恰恰相反，她恨妈妈，几年内她跟妈妈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她和街上的小流氓混在一起，旷课、逃学、抽烟、喝酒、打架。于是我就成了老师和母亲之间的传话筒，常常把雨薇的恶行通知妈妈，然后妈妈就去接受训斥。两个人的反差，让妈妈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

        妈妈曾用试图与她对话，但雨薇每次都扔出恶毒的话，让妈妈无话可说。长时间的压迫、女儿的叛逆、生活上的不测，让我妈妈的脾气变得暴躁易怒。只有我心里清楚，雨薇和我一样，是深深的爱着妈妈的，只是这样的遭遇，这样的生长环境，让雨薇从很小的时候，就在心底里埋藏了恨。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恨变得更加深刻。她恨不得自己能赶紧离开这个家，她已经觉得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一个人去外面的世界，不需要依附任何人，没有母亲的眼泪，没有母亲的训斥，心里唯一舍不得的就是我。她走了，就没人保护性格软弱的姐姐。

        雨桐仍然平静地看着天花板，脸上仍没有表情变化，只是眼角有泪流出。这样的诉说，是重新撕扯旧的伤口，也许一直以来，伤口都未曾愈合。

        而我的心里，则有一丝喜悦，尽管此刻的雨桐心里在滴血，但这样的诉说，让刚刚还躲在迷雾中的雨桐，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让我再次确定要得到这份来之不易的爱情。尽管卑鄙，但我甘愿。

        我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考上了我理想中的大学，全家人都为我高兴。雨薇背着母亲对我说，你考上了大学，要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我也要离开，我去挣钱供你上学。

        雨桐说，这句话，像烙印一样烙在我的脑子里，每次一想起，我的心里都有说不出的滋味。这样的话，不是单单的姐妹情，我们更像是同一个人，一面在阳光下生长，而另一面躲在幽暗的角落。

        拿到通知书的那天，妈妈做了很多菜，我们母女三个围坐在一起为我庆祝。可就在那天，李建设要和我妈离婚，而且以没孩子为借口，要我们净身出户。说到这，雨桐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接下来发生的，是她一辈子都不愿意提及的，但为了爱情，仍要将它翻出，仍要在还没愈合的伤口上撒盐。

        李建设要收回房子，妈妈与他争执，说这些年自己把自己变成像奴隶一样，来迎合这个畜生，还换不来一栋房子。这样的话，对李建设不起任何效果，他提出了更加禽兽的要求，我们姐妹只有陪他一晚，这栋房子马上把户头转到她们名下。

        雨桐已经泣不成声了，躲在我怀里放声的哭起来。泪水顺着我的胸口向下流淌。我顿时心痛得无法收拾，思绪散乱，精神无法集中，那样场景开始在我心里一遍遍的上演。

        妈妈狠狠地给了李建设一记耳光。妈妈的耳光激怒了李建设，李建设把我妈妈狠狠地揍了一顿，然后一个电话，来了四五个流氓，把我们的行李，还有所有的东西，全都扔出了门外。我们被扫地出门了。我们母女三个人抱头痛哭，然后找了小旅馆三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度过了难忘的一晚。

        醒来后，发现雨薇不见了。我和妈妈俩心有灵犀似的跑回那栋房子，正好碰见了刚从房间里出来的两个人。雨薇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恨。她默不作声，低头往前走。我上去拉住她，她挣脱我往外走。而后面则跟着笑得很猖狂的李建设。早这样不早好了，说着又用邪邪的目光盯着我。

        妈妈冲上去，与李建设厮打在一起，而我吓得站在一旁哭。雨薇的第一次就这样被一帮禽兽给无情的夺走了。

        此刻的雨桐已经止住了眼泪，激动的情绪也已经平复下来。

        雨桐很快说出了后面的结局，她已经承受不住这样的诉说。她的母亲杀了李建设。李建设死的很惨，身上被刀插得乱七八糟，法医鉴定，只有胸口处的那一刀是致命的，杀了人，母亲平静的主动去投了案。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而后雨薇只身一人离开了这个让我们伤心的地方，而且发誓永远不再回来。同一座城市我去上大学，她去打工赚钱供我上大学。后来被我知道，她去夜总会陪酒，去干那种事，我跟她大吵一架。她就离开了我。于是同一座城市，我们却天各一方。四年多了，我们始终没见过一面。我曾试图去找过她，全市的娱乐场所我都找遍了，但始终找不到她的踪迹。她躲着我，我的寻找只是徒劳。咫尺天涯，此刻用在我们身上真是再贴切不过了。这些年，她寄给我的钱，除了学费，我用了，其他的都靠我自己打工赚的，我把钱都存了起来，这样的钱在我眼里，沾满了我们姐妹的血与泪。

        雨桐结束了痛的讲述，人反倒平复下来。这些年如此沉重的东西压在心头，没人倾诉。雨桐说，说出来，心里痛快多了。如果不是郁榕，或许我这辈子都不会告诉任何人。

        也包括我吗？我问。

        雨桐看着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不过现在说出来了，你可以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

        有什么好考虑的，我可不是提上裤子就不认的人。我斩荆截铁地说。

        去你的，你不知道郁榕喜欢你吗？雨桐笑了。

        雨桐不经意的玩笑，一下子戳中了我心中的隐秘。

        我迅速镇定下来，我喜欢的是你。

        雨桐用手指戳了一下我的脑门，我能信吗？

        不信，那就试试。说着我就向雨桐扑了过去。雨桐从床上跳下去躲闪。我们笑着在房间里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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