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烤面包蓬松诱人的黄油香飘散至街头。
巨大灯牌下，招牌老旧的网吧混迹在繁华街市中，毫不起眼。
这是市中心唯一一所价格实惠，不限未成年进入的网吧。
吧台里，穿着黑色宽大兜帽卫衣的女生懒洋洋坐在堆叠起来的饮料箱上，指尖夹着根烟，烟头冒着点点猩红。
顾知靠着身后的柜子，姿态懒怠，眼圈下泛着淡淡的青色。
这时有人过来敲了敲桌面，“来台机子。”
她眼都不抬一下，业务熟练的吐出一段字。
“普通机子一小时八块，先交临时卡押金二十元，饮料啤酒泡面另外算，上网结束后来吧台结剩下的钱。”
那人扫了二维码，转了二十给她。
听见微信到账声，顾知头也不抬的往桌上甩了张卡，“里边随便找台机子。”
语罢，她将烟重新叼进嘴里深吸了口，再拿出来时，舒舒服服的吐了个烟圈。
那人闷声笑了下，“挺有个性。”
他随手将卡揣进兜里，也不急着走，微微俯身，手肘搭在桌面上，撑着下巴，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流里流气的：
“加个微信？”
顾知抬头瞥了他一眼，随手把烟头往玻璃桌上一摁，语调懒散，丝毫不怕得罪人：“你还不够格。”
面前站着个二十来岁的男生，一头挑染黄发干枯毛糙，胳膊纹了大面积纹身，社会气浓重。
黄毛毫不在意她不客气的态度，饶有兴致问：“怎样才算够格？”
顾知摁灭烟头扔进吧台下的垃圾桶，站起身，随意地扯了扯黑色卫衣，神情有点儿不耐烦：“别招我，你不是姐的菜。”
语罢，便不再理会黄毛，径直出了吧台。
她抬腿往洗手间走去，路过一排机子时被人叫住了，
“网管小姐姐，来两桶泡面！”
顾知抬眼看了过去，见是个面生的高中生，懒洋洋应：“等会儿。”
她上完洗手间，才慢悠悠踱回吧台。
黄毛已经不在了。
顾知胜得清闲，娴熟迅速的泡了两桶红烧牛肉面，一手端一桶，轻松端着走到六号机子前，将泡面搁在旁边。
正忙着组团打游戏，抽空看了一眼，“谢谢，泡面先从卡里扣。”
顾知收回手，无意间瞥了眼他旁边的人，脚步一顿。
男生带着宽大的游戏耳机，一双杏眸圆乎乎的，瞳孔倒映出游戏界面，干净又漂亮，肤色瓷白得犹如美玉一般，看上去细腻光滑，唇红齿白，眉眼干净。
这是张很稚嫩的脸。
顾知盯了他一会儿，在他不明所以的眼神下嗤笑了声，懒洋洋问：“小学生？”
江俞皱眉，他掀唇刚想说点什么，一抬眼看到她的相貌，神色倏然一顿，瞳孔肉眼可见缩了下。
好半晌才回神，腮帮子无意识鼓了下，摘下耳机反驳，嗓音透着克制的紧张：“我已经高二了，不是小学生。”
“哦。”顾知依旧笑得松散又恣意，“未成年啊。”
她瞥了眼他的电脑屏幕，“会打么，要不要姐姐教你。”
江俞仰头看她，掩在细发下的耳尖不可遏制的红了，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忍住逃跑的冲动：“我很厉害的，你不要小瞧我。”
顾知嗤笑了声，显然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又调戏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江俞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怔忪。
直到一局游戏结束，他还沉浸在刚刚的对话里，大脑跟死机似的，迟迟无法运转。
打完游戏，陈行摘下耳机，顺手把一桶泡面递给江俞，扫了眼他的脸，视线稍顿。
陈行神色奇怪：“你很热？”
“嗯？”江俞慢了半拍才接上他的话，“不会啊。”
陈行：“那你脸怎么这么红？”
江俞下意识摸了摸脸，手心濡湿一片，入手滚烫。
他愣了下，神色稍稍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确实有点热。”
江俞性格温软，话向来不多，也不会说谎。陈行没想太多，“可能游戏打太上头了，先缓缓。”
灯光下，江俞卷翘浓密的睫羽垂了下来，在眼睑打下一道阴影。
他低低嗯了声，掀开泡面盖子，低头喝了口汤。
男生吃饭一向很快，两人三两下就把泡面干完了。
陈行浑身热乎乎的，舒服的瘫在椅子上，侧头问江俞：“今晚是不是还得直播？”
江俞点头。
陈行启唇，还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倏忽爆发一阵热闹的欢呼。
两人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身穿黑色卫衣的女生坐在男生堆里，不知何时戴上的卫衣黑帽遮住了她大半眉眼，下巴微抬，下颚线流畅而锋利。
她指尖夹着根剩了一半的烟，正在跟人游戏pk。
时不时能听见不远处传来欢呼声。
“我知姐牛逼！！”
“这把要是知姐赢了我请大家喝酒。”
场面热闹得压过大半声音，几乎吸引全场注意。
一众嘈杂间，身形纤薄的女生热烈耀眼，到哪都能轻而易举成为焦点。
江俞视线停留在她身上，不经意问，“她是谁？”
“你说顾知？”陈行不用猜都知道他在问谁，“三顾茅庐的顾，知道的知。她是这家网吧的网管，在这条街很出名。”
江俞低低念她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咬得极重，似是要刻进心里。
陈行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随口道：“但她的风评不是很好，听说感情泛滥，谈过不少，最长那段不超过两个月。”
他说得委婉，江俞却听懂了，他弯了弯眼，一双杏眸在灯光下熠熠生彩。
“你觉得她渣？”
陈行耸肩，不置可否。
江俞语气慢吞吞的，认真点评：“确实渣。”
还未等陈行琢磨他这话的意思，江俞就起身了，他拿过桌上的手机，“走吧，回基地。”
陈行跟不上他跳跃的思维，下意识跟上去：“不练了？”
“明天再来。”
前面就是那群男生堆，顾知混迹在那一群人中，姿态闲散放松，衣帽遮住她大半眉眼，仅露出的半张脸也能秒杀大部分人。
江俞脚步不停，径直路过她身边，出了网吧。
陈行匆匆结了网卡跟出去，秋季冷冽的风扑面而来，他吸了口气，满腹清凉。
他问：“明天还来这吗？”
江俞语调很慢：“以后都来这吧。”
……
凌晨两三点，网吧即将打烊。
顾知将手机扔在吧台上，屏幕上第五个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
她有些烦躁的啧了声，随手打开一罐啤酒。
随着最后一口冰凉苦涩的液体滑入喉咙，顾知把啤酒罐捏扁丢进垃圾桶。
她捞过手机，跟另一个网管说了声，便起身往外走。
天际轰隆一声，瓢泼大雨蓦然而下，路边的野花被毫不留情的雨滴打得七零八碎，散落在水泥地上，任人肆意践踏。
顾知撑着从网吧里借出来的伞，慢悠悠往家中走去。
瓦数不高的老旧灯泡滋滋作响，一闪一闪的微弱光线随着雨滴砸落而剧烈晃动，似乎下一刻就会熄灭。
巷口，身形单薄的少年蹲在灯泡下方，穿着白色t恤，在黑夜里显得分外显眼。
走近了才看清他在喂一只脏兮兮的小野猫，饼干碎散了一地。
顾知脚步不停，连个眼神都没给予，径直从他旁边走过，却被那人叫住了，“那个……”
她脚步一顿，没转身，静静等他开口。
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忘记带伞了，能麻烦你送我一段路吗？”
顾知还没出声，他便连忙说：“我家就在前面，很近的！实在不行的话，我可以给钱。”
顾知慢悠悠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意味不明的打量了圈。
她将视线落在他脸上，盯了三秒钟，微微挑眉，认出了他：“是你啊。”
眼前的少年俨然是今天下午在网吧里看到的‘小学生’。
说来也巧，短短一天内，他们居然偶遇两次。
他站在瓦砖屋檐下，脚边蜷缩着只脏兮兮的野猫，橘白相加的花纹，瘦骨嶙峋的，很小一只，只有巴掌大，估计刚出生就被抛弃了。
少年黑发微湿，服帖地垂在额旁，身形单薄，眉眼乖软，手中拿着半包饼干。
顾知无意间瞥了眼，好像是国外一知名热销品牌的。
她收回视线，不甚在意问，“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
现在都快凌晨了，这未成年还在外面逗留，也不知是心大还是胆大。
江俞抿唇笑了下，有些不好意思：“刚准备回家就下雨了，只能找个地方躲一下，恰好碰到这只猫，想起书包里还剩袋饼干，我就拿出来喂它了。”
他语调温软认真，在雨幕水滴声中有几分朦胧，落入耳里却格外好听。
“行了。”顾知将伞举高，没对他这番话予以评价，“送你回家。”
“麻烦等一下。”江俞弯腰抱起小野猫，把它塞进角落的纸箱里，又将剩下的半包饼干掰碎放在塑料袋里，也一同塞进去。
做完这些，他才直起身，长腿一迈钻进顾知的伞。
网吧的伞够大，遮两个人绰绰有余。
江俞想把伞接过来，“我来拿吧。”
顾知没跟他客气，直接把伞柄塞进他手里。
男生本就比她高，她拿的话还得迁就他的身高，举着费劲，可能还会打湿两人的衣服，得不偿失。
江俞握着伞柄，指尖无意识蜷缩了下，耳尖发烫。
刚刚塞伞柄的时候，顾知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他指尖，微凉的触感，被她碰到的皮肤一片酥麻，连带着心脏都颤了下。
两人并肩走着，距离靠得很近，中间只隔着一个黑色的伞柄。
江俞耳根泛红，天知道他现在有多紧张，平生第一次迈出这么大的勇气，他紧张得心跳如鼓几欲跳出胸腔，手心早已被汗水浸湿。
每一步都迈得谨慎小心，唯恐踩到水坑溅湿了她的鞋，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相比之下，顾知便随意了许多，她指尖把玩着打火机，长腿轻松一迈就越过大大小小的水坑。
可能是嫌太安静了，她慢悠悠出了声，“未成年，你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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