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章

被宣布无罪释放是在第二天。

        那个中年大叔泪眼汪汪地说着委屈我了的样子也令我嘴角抽搐。无论如何，这个结果和理查德无关，据他自己说不可能会有半分偏袒，因为他永远中立。果然是神明大人会说的话呢。

        所以到底怎么了？

        在我满眼疑惑的目光中领主露出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没问题了。他这样说着的同时又让身旁的侍卫递给我一封邀请函。

        「这里将临时举办一个晚宴，届时我会宣布一件重要的事，和‘王冠蓝钻石’有关，我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在我皱眉接过的时候，那位递给我邀请函的侍卫看上去也很疑惑。我悄悄地问他，你难道也不知道这件事吗？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迅速地转过头看向别的地方。喂喂，事到如今我已经成为了瘟疫般的存在了吗？就算是乌鲁卡斯人也犯不着无视我吧。真令人难过啊。

        我会应邀的，感谢您的邀请。在对他郑重地点头后，总算是放宽心了，感觉事情的真相就要水落石出了啊。

        晚宴的等待过程相当缓慢，为了消磨时间，我又去了一趟古堡后花园。这次倒是没有侍卫拦着，问了里面的园丁，原来那两人因为私自放我进去而被仆从状告，因此领了惩罚，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再一次地感叹贵族这些麻烦的规则。

        据我了解，几乎所有生活在“户瓦城墙”与“户尔城堡”之内的权贵都被一定的规则所束缚。不自由的地方简直跟山一样多，但制定的人早就已经于几百年前逝世，不太明白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被旧规所束缚。

        这样不就跟花园里的这些花一样了吗？绽放得优雅而绚烂，却只能被关在这座古堡深处，留由一人欣赏。独占的美丽，不仅失去了自由，还失去了被世人欣赏称赞为“美”的资格。听上去就很遗憾啊。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想。

        远处，在开满白玫瑰的花圃角落，也就是我“碰瓷”理查德的地方，现如今正站着一个挺拔的身影。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穿着一身白色礼服，微微附身，用晶莹的指尖去触碰那与他一般清丽的花儿。就眼前所展现的画面来看，足够让宫廷画师动笔描绘了。

        我站在他的侧面不远，但因为某些原因，始终没被注意。也正是如此，看到了与脑中印象颇有差异的青年的样子。没有微笑，眼神也是冷冰冰的，感觉被这种状态下的他一直盯着，会不由自主地心凉半截。与其这样，倒不如说“会害怕”还更加准确。

        没有一直欣赏面前的白玫瑰花圃，不到半盏茶的工夫，那青年抬头向我这边看了一眼。我迅速地蹲下，将身体藏在花丛之后。并没有被发现，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不过，为什么要躲避他呢？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也许，是因为他刚才露出的眼神。

        冷冰冰的，寒气逼人的视线，四目相对的话会下意识地想逃避吧。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阴暗面，平时不会轻易示人，可一到单独呆着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可即便是这样，我也还是觉得理查德是一个过于“温柔”的人，甚至到了对待每一个人，都会展现出同样模式的亲切的地步。就好像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不存在最特别的那一个。

        明明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丰富的感情，可看上去又觉得是人群中最缺乏感情的那一位。

        是我自相矛盾了吗？

        在他轻轻地接过几位贵族女性所赠送的玫瑰时，又露出了和平常一模一样的微笑，好像刚才单独一人所显现出的冰冷就是我的一场幻觉。

        被女性簇拥在中心的人，看上去和任何人都能相处融洽的人，地位、容貌、智慧、权利，仿佛被世界宠坏了的人，为什么他的周围始终萦绕着浓重的孤独感呢？

        然后，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便在我的脑海回荡。

        在大脑没有深思熟虑的情况下，身体先一步动了起来。大叫着，请让一让，我找王子殿下有急事！随后用身体冲破了女性们的层层包围，在碰到对方的指尖时，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整个人好像都因为这样的触碰，焕发光彩。

        「去哪？」

        他眨眨眼，看着从女性包围圈中突然探出头的我。

        「私奔。」

        在我说完这两个词后，明显听到身后传来的低笑声，然后一直被牵引着向前的那只手，反而将我的指尖紧紧攥住了。既然牵住了，就请不要放手。他一边说着，一边跨越我，反客为主般地拉着我开始“私奔”——也就是在古堡狂奔。

        「等、等下……哈、哈，这和我想好的不一样，不、不用再跑了……哈我已经快窒息了。」

        习惯地背靠白色柱子来调整呼吸。这种在古堡疯跑的情况，两天之内发生了三回，我最近是被诅咒了吗，怎么老是会出现这样的情节。

        「不是说要私奔吗？这种样子，是需要我抱着你完成这个计划吗？如果不介意的话……」

        「不不不，我很介意，真的太感谢您了。」

        见我一脸赴死状，他倒是笑得万分愉快。

        「中田先生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人啊。」

        「说实话，如果你肯叫我的名字的话，我会很开心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直呼你的名字？类似于“中田正义”，或者“正义”之类的吗？」

        叫正义就好。我对他眨眨眼，一脸轻松地说道。

        「那么正义小朋友，请问你将我带出来是为什么呢？」

        说起来，这个人好像的确比我大了六七岁啊，不过被称作小朋友也太过了吧，我的身高还会长的，绝对能超过他的！

        ——因为你看上去很寂寞的样子。

        理所当然地这么说着，然而理查德却在一瞬间冰冷了表情，刺骨的眼神令我如芒在背。但是这样紧张的气氛只维持了一瞬，然后他依然用他那能让人深陷其中的轻柔声调对我说道。

        「叫我理查德吧，正义，我想更加深入地了解你，相信你也是一样的吧。」

        「的确。」

        我毫不犹豫地点点头。想知道这个人的事，想介入他的生活，想弄清那些异状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好奇心作祟……还有……

        「而且，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对吧？理查德。」

        「……」

        不明白缘由的沉默，他带着满脸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啊，什么意思？不能成为好朋友吗？

        「希望如你所愿吧。」

        理查德的一声叹息被夜晚的冷风吹散。

        与此同时，临时举办的夜宴也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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