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不去 回不来（0150）
“好，好，我过来。”山椿心里想着去了不好说话，但，见这江满的语气，不去是不行的。
要是不去，这章家湾很快就会传出他章山椿没有人情味，不讲家族观念，进了城了，有钱了不认人不帮亲。以后回章家湾怕是要遭人唾骂，不受人待见。
“江满，在这儿干啥？”章山椿来到县政府大门前的时候，一群人早已散开，就只有汪付洪陪着章文江在树阴下聊着天，跟着汪付洪来的那几个年轻人，却站在远远的地方吹着牛。
看来问题不大吧。山椿心想，他是知道这县政府门口对上访户是很重视和紧张的，看这情形，很平静，却不知刚才的紧张。
“哦，山椿来了？”章文江到是把他老辈子的派头耍得足。
“哦，你好，章山椿是吧。我是观音镇的土管员汪付洪。”汪付洪立即自我介绍道。
“哦，你好。”山椿见这汪付洪一个典型的农村干部形象，想起自己当年在乡镇工作的不容易，也就客气了几分。
“不好意思，请你来呢，是这章文江吧，为他家修房子批宅基地的事儿多次上访，都无法解决。想请你帮我们做做他的工作。”汪付洪一脸的笑容，满面的讨好。让人看了心也是一酸，基层干部不好当。
“这样，汪主任，这里热，还有进进出出的人多，堆起不好看。我们去找个吃饭的地方边吃边说吧。”山椿看了一下手表，该吃中午饭了，老辈子和家乡父母官来了，也得吃个便饭吧。
“好的，好的。汪付洪爽快地答应着。”对于这上访人员，劝得不好，拦得不好，上面是要批评和约谈乡镇领导的，所以对这些事儿，乡镇也是极为重视的，只要能做好工作，劝得回人，平得了事，乡镇也是有工作经费开支的。
汪付洪心里还想着怎么把章山椿编到去喝酒吃饭呢。有些事，酒桌上说起来就自然随和，好办得多了。
山椿带着大家来到野生菌汤锅，六个人，点了一个大锅，配了一些小菜，要了两斤化佛老酒坊特色酒。然后坐下来听汪付洪和章文江说事儿。
“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是吧。现在就是一个问题是吧。手续是能批的，但就是没建设用地可批。”边吃着，听完章文江的事儿，山椿清楚了。
“就是的，我家也是罗汉那边的，我和章文江也是从小就认得的，不算朋友，也是熟人不是。这手续能批，也该批。就是这乡下吧，没有建设用地。我也没法，政府也没法。”汪付洪两手一摊，端起杯子敬山椿的酒，眼里很委屈，也很祈求山椿帮着做工作。
“这不怪你，我也听清楚了。”章山椿从汪付洪的举动中看到了自己当年当乡干部时的无奈与心酸。
“江满，这没地可批，是没办法的事哈。”山椿确定汪付洪说的是事实，但想到章文江修房的要求也很正当，想劝又无从劝起，就只从事实的角度说了一句。
“我就是不相信，这祖祖辈辈的空坪坪，山巅巅就都成了粮田了，让人那里去说理去？再说我这房子不修，我怎么办？”章文江说得也很有道理。
“汪主任，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山椿也觉得这有些不合常理，一定是有什么原因造成这个状况。
“唉，这个我不好说。反正国土局也没说清过理由，就是这状况。”汪付洪欲言又止，不好说话。
“哦，不为难你。我看江满，你今天就回去吧。再扯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镇里也不是不批，是他们也为难，你就理解一下。”山椿劝道，心里想着，这些是也不是镇里能解决的，只有弄清了这事儿的原因，才好说怎么办。
“那我房子不修了？”章文江看着山椿问。
“手续都批不到，你修个啥？修起了属违建，拆了也是白拆。事情都这样了，先别忙，看看再说。”山椿劝解道。
“反正我是要修的，你说等一下，可以，但开了年，我是一定要修的。”章文江见山椿如是说，就退了一步，也是对政府的人一种强硬的表态吧。
山椿心里想着过后帮着问问这事儿，见政府的人在，也就没明说。反正劝了，章文江也同意回去了，目的达到了，就去把帐结了，散场。
“哎，不行，不能你结账。”汪付洪坚决不要山椿结账。
“不客气。我老辈子来了，还有你们父母官来了，我尽个地主之宜，也是应该的。”山椿坚持把账结了。
“江满，你和几个领导回去，我过些时间回章家湾来看你。”山椿给章文江打着招呼，给足了他面子。
章文江也很高兴，跟着几个镇干部回去了。
“山椿，我和你爸想回老家去住的事儿，你问过没有呢。”吃过晚饭，妈妈又问山椿，妈妈到是想尽快地决定这事儿，老家的房子也要重新修一下才能住人吧，这样一下来，又得一年的时间。
“最近还没得空哦，等我空了去问，看能不能把房子重建一下。”山椿说道，其实他内心已经有个底，自己全家户口都没在乡下了，重建怕是批不了手续的，不过，没问切实之前，还是不给妈妈说为好。
爸爸到是不关心这事儿，开门出去遛达去了。
“奶奶，好久回老家去住呢？我也要去。”章城听见奶奶说要回老家去住，就很兴奋，他到是想着小时候回老家捉虫虫，抓鸟鸟，摘果果，躲猫猫的乐趣。还有乡下的小伙伴，那是把他这个城里回去的孩子捧着的，他是那天然的孩子王。
“啊，你不回去住，我和爷爷回去住。”妈妈拉过章城，说道。
“为什么？”章城不愿意。在爷爷奶奶面前自己得宠得很，爸爸妈妈却没那么宠自己。
“奶奶老了，想回乡下去住着更习惯一些。”妈妈给章城说，回乡下的理由总是习惯了乡下的生活，这城里十多年的生活也改变不了那恋乡的习惯。
“我也要回去嘛，乡下老家安逸，好耍 。”章城在奶奶面前撒着娇。
“那可不行，你要读书，和爸爸妈妈在城里上学，以后还要考大学，到北京上海去，不回那乡下了。”妈妈自己老是想着回到乡下，却对章城，包括山川的孩子也是一直教育他们好好读书，考大学，去大城市生活，不回那乡下了，连这小县城也不回。
山椿在一旁听了妈妈的话，觉得这思想很矛盾，还有就是老一代回乡到底是为了什么？走出农村了，还恋恋不忘，还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去。他们灌输给儿孙要走出去，永远别再回来，又是一个什么心态？要是大家都走出去不再回来，这乡村怎么办？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山椿，想不出个所以然。
“为什么你要回去，我们就别再回去？”章城问出了山椿想问的问题。
“我要回去嘛，因为奶奶是农村人，根在老家农村里。你不回去嘛，因为你是城里人。”妈妈也说不出个什么道理，就拿这农村人城市人说事儿。
“奶奶，你不也在这城里吗？”章城眼里的没有城市人和农村人的概念。
“哦，奶奶以前是农民，农村户口。我们章城可是一生下来就是在城里，是城市户口哈。所以，你是城里人，奶奶是农村里人。”妈妈又说着章城明白不过来的道理。
“章城，你别听你奶奶的，你奶奶也是城市户口哈，也住在城里，她也是城里人。”梅红从卧室里出来，笑着和章城说，同时也说了妈妈说法不对。
“嗨，我这城里人可是先在农村里住了大半辈子的哈。这个城市户口也才弄的，可有这城市户口吧，却没吃过那皇粮，没得过那粮油供应证的。”妈妈看着梅红，知道梅红是不想让自己回乡下去住，这个城里的儿媳妇到是对自己孝顺，也没有一点城里人的架子。
“妈，你老可别这么说，你不仅是住在城里的城市人，有城市户口，还月月领着国家养老金的，是吧。”梅红和山椿当年是不太想给妈妈办社保的，想把妈妈的户口留在乡下，可妈妈一心想着要社保，要自己领着自己的月工资，心里有一种自豪感。
“那到是，一个月国家发这一千多块，不伸手向儿女们要，还是不同。”妈妈想到这事儿，笑得就很惬意。
“呵呵，妈妈，我可是每月先拿钱给你的哈，没要你开口问过吧。”梅红笑着说。
“是到是，可我自己有那份钱，感觉不一样。”妈妈呵呵地笑着，这到是一个很现实的事实。
“我妈是拿工资的，在小区老太中，那也是说得起话的。”山椿看妈妈一脸的幸福，也开着玩笑。
“那是。”妈妈也不否认，有工资的老人确实也有她的良好感觉。
“妈，今天江满为修房子批屋基来上访扯皮，当年他这的屋基呢？”山椿想起江满的事，想问问。
“你江满扯啥皮，还扯到县上来了？”妈妈听了问，章家湾人历来老实本份，能到这县上来扯皮，还从来没有过。
“他是想修房子，可是老家没有建设用地，批不到宅基地。找了镇里好多回，都办不到，就到县上来上访来了。”山椿把上午的事说给妈妈听了。
“人家要修房子，不批宅基地，也没道理吧。”梅红不懂现在的政策，只知道人得有房子住，修房子就得有宅基地。
“他户口还在我们老家？”妈妈问，这章山江以前是学了个手艺，做蒸笼。就是农村用竹子全手工做那种蒸菜蒸饭的大大小小的蒸笼。大的可蒸几十桌客的席面蒸菜，小的可蒸只够两三人吃的饭，当时人称蒸笼匠。
那时害资本主义尾巴，是不准农民外出做手艺挣钱的。可这章文江却不信这一套，不管生产队、大队和公社的规定，年年跑出去做他的蒸笼匠，年底拿着钱回家补超支，分口粮。这一来二去的，就把家里人也带出去了，不再回来。这些年也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大家都以为他举家外迁了呢。
“还在老家。”山椿小时候也是很少见到这个江满，只晓得他是个蒸笼匠，却不晓得他还有个多年全家外出这情况。
“我们大家都以为他家全部迁到别的地方去了，还不晓得他家的户口还在我们老家。”妈妈回忆着说。
“他家的房子呢？”山椿又问，自己当年在老家时人小，对这些不太清楚。
“那时一家人有多少房子，一大家人就那么两三间茅草房，好一点的有两三间瓦房子。他家三弟兄，就他老汉修了三间房，他出去后，这两弟兄分了家，刚好和他老汉一人一间。那有他的？”妈妈回想着说。
“那宅基地有几个本本？”山椿又问。
“这个就不晓得了，他外出了，多年没音信，宅基地又紧张，可能怕没有他的了吧。”妈妈说的这原因也合情合理，你全家都外出多年没消息，这宅基地没有了也正常。
“那这得给人家批这宅基地吧。”梅红听了还是觉得人该有住地，该批地给人家修。
“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问题，而是我们老家从田坝坝里头到坡尖尖上都是粮田，没有建设用地。镇里没地可批。”山椿说着这问题的实质。
“全是粮田？那柴山地，坡尖尖上一直都是空坪坪，荒草地，怎么就成了粮田了呢。”妈妈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看着山椿。
“这个就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明白的了。”山椿也无可奈何的摇着头。
“当年吧，大家都想出这农村，头都碰肿了，都出不去。现在，我看大家出来了，想回这农村来，怕是没那么好回哟。”梅红淡淡地说。
“我自己的家，还回不来了？”妈妈听了很不服气。
这天，山椿约了左宗建和文大、樊韵在花间坊喝茶。古素依然那么热情的亲自来倒茶。
“如何？”山椿最先到茶坊，见到古素倒好了茶，便问了一句。
“就那样吧。”古素以为山椿问她和韩光明之间的事。
“这妞儿人是聪明人，得好好引导。”山椿对古妞儿这姑娘还是看好的，能够那么的前卫，也那么的冲动，过了，也能那么的镇定自若，这种人，引导得好，一定前途看好。引导得不好，那也也是废人一个。
“哦，她呀。现在看来，一切都好。还得谢谢你的引导和教诲，不然，早就毁了。”古素现在想来心里都是悬吊吊的。想起当年妞儿的叛逆，想起自己一个人带着妞儿的无助，心里对山椿的感激无以言表。
“说这些，说教得再好，也得她自己能理解，能思考，能想明白。不然，一切都是白搭。”山椿到说的是事实，再好的说教，没人听，有什么作用？
“可我当时无论怎么说，她都是不听的，只要是我说的就反感，我是感到了我的失败和无助。对于妞儿那种情况，我是死的心都有了的。还好，找到你，你出手，把她给拉回来了。”古素说着有些激动。
“孩子能有出息就好。”山椿说道。
“还莫说，从你给开导了她后，她学习就认真了，这次能考上浙江师范大学，很不错了。”古素对于妞儿最后的转变和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是很高兴的，当然从心底里也是感谢山椿的。
“这娃胆子有点大，向好的发展，是好事。”山椿隐提及了妞儿前次的出格行为。
“唉，没办法，现在的年轻人都那么自我。当妈的也是没办法。”古素幽幽地说，要说当时对古妞儿去找山椿，她不介意是不可能的。可能有什么办法呢？管也管不了，越管就越叛，还不如顺其自然。不过，自己对山椿也是很了解，很信任山椿。
“她对你和韩哥的事儿什么态度？”山椿又问。
“她怕是不晓得这事儿吧。”古素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以妞儿的精明，什么事能瞒过她呢。
“我觉得她不是不晓得，是不想晓得，装不晓得。我建议你找个时间和她认真的谈谈，我相信她会支持你的。要是不说，也许她会多想，反而不好。”山椿对于现在这些小青年的思想和处理方式看得清楚一些，他们要的是关爱，而不是哆嗦；要的是尊重而不是看轻；要的是知情权而不是隐瞒。
“哦，樊总好。”古素还想说什么，樊韵来了。
“哦，古老板好。章总召唤，我还不得跑快点？”樊韵和古素打着招呼。
“董幺姐那边的情况如何了？”山椿没跟樊韵客气，他是不想直接去问董幺姐，因为他把一切都交给董幺姐去打理，再去问就显得不放心，还要插手的意思。
“情况很好，也找了一个年轻人做帮手。董老幺还是个做事儿的人。”樊韵到是天天和董老幺通着话，了解到是清楚。
“哦，那就好。”山椿只是这么一问，内心也是知道这结果的。
“就是钱，可能还要增加一点才行，现在不只是黄莲本乡的东西收上来了，外乡的也有送去的。”樊韵想着增资的事儿。
“这些东西，多的部份，明确了销路了吗？”山椿又问。
“卉卉在办，已经联系好了，在谈细节。”樊韵说。
“哦，那就好，我们就不插手了，让两个女人去做。”山椿对于吴卉的能力是信得过的，她和董幺妹一个负责货源，一个负责出售，应该是优势互补的。
“现在我恼火了，卉卉给你打工了，又做着这事儿，我就一天陷在公司里了。”樊韵一张苦大仇深的脸。
“哦，那你收回去，我重新去找个老总？”山椿看着樊韵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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