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者请摇铃4
奥古斯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祖辈宁可与乐骨永生不见，也要将他深埋地下，永远封存。
年轻的继承人不知道曾经的乐骨是什么模样，但现在的他，像是魔鬼宝库中一尘不染的璀璨宝石。
怪物们不敢靠近他，又渴望他。
就算接近就会被灼伤，他们也愿意付出一切来藏起乐骨。
乐骨是干净的，血和硝烟是为了争夺而掀起的狂狼，却又在接近他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青年挣动双手，丝带勒紧，细白的手腕上刻下属于艾德里安家族的印记。
“奥、奥古斯特……”乐骨看上去快哭了，“对不起。”
奥古斯特浑身滚烫，喉咙干哑酸涩。
“不，”他大步走到乐骨身边，和煦俊美的脸庞逆光中看不清神情，“你永远不用对任何人道歉。”
在人类短暂的生命里，能一窥属天堂的美已是恩赐，谁会忍心责怪天使犯下的小小过错。
不，甚至不是过错。
奥古斯特指尖勾进丝带的缝隙中。青年脊骨浅浅的凹陷蔓入腰下，如同圣堂穹顶浮雕的一弯刻痕。
“是它的错。”
奥古斯特用力扯住丝带，“它弄疼你了。”
乐骨喉中发出轻轻的呜咽声，红痕愈加深刻，仿佛要在他骨血中烙下奥古斯特的情感。
丝带四散，如同纯白花蕊叫人撕碎，绽露出青年脆弱美好的肌理。
上面不曾有奥斯汀大公留下的爱意，现在，乐骨属于奥古斯特。
然而下一秒，乐骨便扯住一角绒被，美景尽数掩去。
“重新给我找件衣服吧……”他垂着眼，睫毛轻轻颤抖。
他并不明白对人袒露身体意味着什么，但他本能地为此感到害羞，耳根悄悄爬上淡粉。
奥古斯特喉结滚动，哑声道：“好。”
他转身，深深吸了口气，眼底是势在必得的渴望。
不急。
乐骨换了件白色睡袍。他扯着衣摆，光洁的小腿在碎花边缘下不安地相互磨蹭。
“为、为什么是裙子啊。”
奥古斯特推着他走到镜前，双手环到青年胸口，系上一个甜美的蝴蝶结。
“裁缝送错了衣服，一直放在箱底。”
继承者凑近乐骨颈边，鼻尖轻嗅，“洗过的。”
他看见乐骨颈间似乎有一颗玫红小痣。
极轻、极淡的香气从那升起，偏偏能顺着人类敏锐的神经钻入大脑。
香气温柔地裹住那根名叫理智的弦，然后……
砰——
绞成碎片。
乐骨指腹盖住小痣，用力擦去。
留了点血在脖子上，麻烦了。
“……”奥古斯特双手紧紧握着乐骨的肩，单薄的肩胛骨如同小鸟空心的骨骼，能带他飞翔，却又脆弱无比。
折断它。
为什么？
折、断、它。
乐骨唇角微抿，视线落在空无一物的墙壁上。
要不要把尤金引出来吃掉奥古斯特呢……
他有点苦恼，对方怀揣着古堡的秘密，现在动手太早了。
系统感受到他的想法，兴奋道：【奥古斯特很强，他的死亡一定会让您满意。】
乐骨眯起眼。
【杀吧，亲爱的主人。】系统低声絮语。
奥古斯特突然抽回手，笑容如常，“来吧，吃饭。”
乐骨回眸甜甜一笑，对系统道：“再等等。”
猎物与狩猎者各怀鬼胎。微笑、牵手，都是彼此的试探。
野兽的尖牙互相掠过动脉，又翩然离去。
胜负早已分清，而自以为是的猎人一无所知。
“赵哥，咱们去墓园会不会碰到守墓人？”
一个瘦巴巴的身影气喘吁吁，小跑着跟在另一个人身后。
赵哥咧嘴笑道：“放心，规则没禁止白天回墓园。”
瘦猴谄媚奉承：“还是赵哥胆大心细。”
两人匆匆从城堡赶到墓园口，同时停下脚步。
高大黑影静默地站在屋前，手中提着一把铁锹。
“赵、赵哥，”瘦猴连连吞口水，双股战战，“守、守墓人怎么出来了？”
赵哥也有些摸不清门路了，但不想在小弟面前露怯。
他不屑道：“npc都是按规则办事的，不会乱来。”
瘦猴磕磕巴巴道：“他、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赵哥眉头紧皱，随手拎起瘦猴的衣服扔到自己前面，“进去。”
“赵哥不要啊。”瘦猴紧紧扒拉着他，“我不敢！”
“胆子这么小还进无限游戏？”赵哥狞笑，一脚踹得瘦猴踉跄。
“让你去你就去！”
瘦猴鼻涕眼泪一股脑往下流，看得赵哥厌恶不已，“快点！”
瘦猴连连点头，弓起腰背，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赵哥捏着衣兜，随时准备用道具抛下瘦猴跑路。
瘦猴一双三白眼紧紧盯着守墓人，双手做出请求的手势，磕巴道：“大、大哥，我就进去看一眼。”
守墓人目不斜视，依然看向城堡方向。
瘦猴一愣，意识到对方看的不是自己，顿时腿也有劲儿了，大步跑进墓园。
赵哥松开手，往地上啐了口唾沫，也向前走去。
瘦猴滑溜地窜进墓园里头，小声喊：“赵哥，有个坟被挖开了！”
“知道了。”赵哥大步往前，低语道，“妈的，我就知道溜进后厨偷东西那小子不对劲。”
说罢，他脸上的笑意意味深长起来。
“柔柔弱弱的，能通关游戏？”赵哥讽刺道，“不过能进d级，说不定身上有好道具，找机会把他抢了。”
瘦猴笑得猥琐，道：“说不定还能帮咱们挡挡枪。”
赵哥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嗤笑一声，翘首看向被挖开的坟，没有注意到守墓人的视线已经转向他。
瘦猴双目圆瞪，颤巍巍地抬起手：“赵、赵……”
“啊？”
血肉四溅。
瘦猴一屁股摔在地上，腥臊的液体从裤子里渗出。
守墓人随手拍去黑袍上溅到的血，看向瘦猴。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
“不要！不要！”瘦猴尖叫着，他抖着手掏出护身符，“该死怎么不管用……”
守墓人在他身前站定，粘稠的血从铁锹尖滴落。
瘦猴怪叫一声，扔下护身符爬起来就跑。
铁锹深深插入瘦猴脚边，如果砍到人，毫无疑问会连骨头一并切断。
瘦猴吓呆了，又跪回地面。
规则。
守墓人静静看着他。
他如何才能进入城堡？
冰蓝色的眼珠缓缓转动，守墓人脸上露出古怪的笑。
他拔出铁锹，狠狠砸进瘦猴身后。
瘦猴跳起来，向着城堡狂奔。
npc杀人有限制，只要进入城堡，肯定能跑出守墓人的狩猎范围！
瘦猴眼中闪过劫后余生的狂喜。
静默的黑影提着铁锹，不紧不慢地跟上他。
每一步，都让大地为之震颤。
“吃饱了吗？”奥古斯特擦去乐骨嘴角的牛肉汁，笑说，“要不要再来一点？”
乐骨微微倾身向他，乖巧地抬起脸颊，“不饿了，谢谢你。”
真可爱。
青年腮帮吃得鼓鼓的，像只为了过冬囤积粮食的小仓鼠。
奥古斯特抬起他的下巴，对方立刻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他擦拭嘴角。
奥古斯特理顺他的发尾，问：“要不要在城堡里逛逛？”
乐骨眨眨眼：“可以吗？”
“当然。”
“你没有安排吗？工作？上课？”
奥古斯特毫无所觉，道：“今天下午不用上课。”
【您一开始就算好了？】
乐骨双手捧起热牛奶，慢吞吞地喝着，“算好什么？”
【救林柔水。】
乐骨笑意浅浅：“没有哦。”
系统心知肚明：【只要奥古斯特主动取消下午的工作，林柔水就没有违背规则，自然不会死。】
乐骨轻轻哼声，不置可否。
奥古斯特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笑道：“怎么弄得嘴上都是。”
“啊？”乐骨放下杯子，不解地歪头。
奶渍挂在青年唇边，只有小小的一团，唇瓣湿润，被牛奶暖得淡红。
就像某种低俗的暗示。
奥古斯特眸色渐深，用手帕擦去那点奶渍，道：“这里。”
“不好意思呀……”乐骨脸一下染得绯红。
毕竟只有小孩儿才会喝得到处都是，他已经是大人了。
他揪着睡袍，布料折在他细腻指尖，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
乐骨瞥一眼奥古斯特，又低下头，撒娇声近乎哀求：“我吃好了。我们出去看看吧。”
“……好。”
奥古斯特起身，弯腰对乐骨伸出手掌，笑道：“为您效劳。”
“不用这样。”这回乐骨的眼皮都发起烫，他将手放在奥古斯特手心，“你搞得我不好意思。”
埋怨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娇气。
奥古斯特牵着他出门，“只是开个玩笑。”
乐骨暗暗记下一路上经过的房间，看完了二楼，奥古斯特牵着他下楼。
乐骨侧首看见大厅高墙上的油画，问，“这是奥斯汀大公？”
油画中的男人有着一头利落的金色短发，面容阴郁。可他胯下黑马扬起的铁蹄踩碎敌军，没有一丝怜悯。
他们面庞扭曲，充满恐惧，眼中都是见到杀神的空白。
乐骨抿唇道：“他……”
奥古斯特轻轻遮住乐骨的眼睛，半搂着他下楼，“怕就不看。”
乐骨轻轻颔首，失去视力让他不敢轻易下台阶，只能紧紧依靠在奥古斯特身上，奶油甜香氤氲在彼此交汇的呼吸间。
奥古斯特无声轻笑。
祖辈费尽心思也要珍藏的瑰宝，不仅忘记了他，连看一眼都会害怕。
“大厅正门通向……”
“轰——”
奥古斯特敛起笑意，眼底闪过无机质的冷光。
“哈、哈……”瘦猴摔倒在地，扭头冲着外面大笑，“没办法了吧？蠢货！”
守墓人沉重的脚步停在门外。
瘦猴爬起来，却在抬头的瞬间白了脸色。
奥古斯特面无表情，“管家？”
乐骨动了一下，被男人按在怀里。他吐吐舌头，不好意思，你管家没了。
无人应答，奥古斯特面色不虞。
“卫兵？”
城堡侧门冲入一队骑士，重铠哗啦作响，长剑泛着寒光。
乐骨悄悄抬头，恰好看见了门外山一样矗立不语的守墓人。
啊，糟糕。
【玩脱了呢，主人。】系统笑说，【您要怎么圆场？】
奥古斯特掩住乐骨的眼，“杀了这个仆人。”
瘦猴已经吓傻了，怎么也没想到会正好撞见城堡的主人。现在明明是奥古斯特的上课时间！
卫兵压住瘦猴，骑士长的头盔下漆黑一片。
乐骨透过指缝看去，挑眉对系统说：“不是人。”
【但有生命迹象。】
盔甲里藏着什么秘密呢？
乐骨将手掌贴在奥古斯特肩头，问：“发生什么了？我想看。”
他立刻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手上。
守墓人……会怎么做？
乐骨勾起唇。
奥古斯特犹豫片刻，放下手掌，“怕就抱紧我。”
乐骨颔首，往大厅看去。
瘦猴手中闪过道具的光，但毫无作用，他挣扎扭动，却不能逃脱分毫。
“救我！救我！”
他看向乐骨，口水喷了出来：“你也是玩家吧！救救我！”
奥古斯特不悦道：“让他闭嘴。”
骑士长领命，正要动手，凝滞的守墓人却动了。
他抬起脚，踏上城堡的地面。
锵、锵、锵。
铁锹在地面溅起碎石。
骑士长显然认识这位守墓人，他一挥手，带着小队后退几步，让出空间。
奥古斯特眸色阴沉。
守墓人居高临下地看着瘦猴，铁锹缓缓举起，如同死神高举的镰刀。
“啊——！”
尖叫戛然而止，头颅咕噜滚过地面，停在台阶口。
【恢复进度：02/100】
乐骨抬起眼帘，望向守墓人。
对方却从未将视线从乐骨身上离开。
乐骨笑得眉眼弯弯，无声道：
‘你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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