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者请摇铃6
乐骨淡淡瞥他一眼。
乌鸦趴俯在桌上,漆黑的羽毛在光下泛着蓝紫色金属冷光。
乐骨放下小叉子,爱怜地抚上乌鸦尾羽。
他手生得极美,骨骼纤细修长,肌理细腻莹润。至柔的血肉眷恋地轻抚死去的尸体。
可惜他面上并无慈悲,只有冷漠。
明明衣袍纯白,靡丽诡秘的场景却宛如狂信徒亵渎的笔触。
花墙边诡异的笑脸嘴角咧得更大了。
乐骨指尖轻滑,落在开信刀柄上,松松拢住。
任何人看见他,都会觉得这样的美人不应该握刀,他应该捧起璀璨的珠宝,然后抬起手,引人亲吻手背。
乐骨拔出开信刀,随意扔到脚下。
绒毛拖鞋上还沾着大厅里染上的血渍,刀刃落在他身旁。
乐骨抬起指尖,落在乌鸦额上,低笑道:“倒霉的小家伙。”
下一幕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乌鸦翅膀微微抽搐,关节违背常理地开始逆转、扭曲,嘎达作响。
“噗嗤——”
一对崭新的骨翼自乌鸦背上展开。
“嘎!”
它站了起来,黑眸无知纯真。
乌鸦左右摇晃脑袋,看向那个让他从黑暗中清醒的人,眼神孺慕。
乐骨勾勾手指,乌鸦振翅而起,落在他肩头。它紧贴着乐骨脸颊,饱含爱慕地轻蹭。
乐骨漫不经心地逗着它,淡淡道:“看够了?”
笑脸说:“不够。”
他又从花墙边探出一些,脖子长得诡异,像是一条人头蛇身的怪物。
乐骨:“别再过来了。”
笑脸眼中满是兴奋,“你怕了吗?”
“太丑了。”
怪物脸上的笑终于僵住。
乐骨冷冷重复:“太丑了。”
笑脸猛地缩回去大半,只留下一双凌厉俊美的眼,受伤地望着乐骨。
乌鸦发出嘲弄的叫声。
乐骨轻拍它翅膀,“有点吵。”
乌鸦立刻安静了,依偎在他颈间,骨翼上的小爪子抱着乐骨的一缕发尾,小心翼翼。
没有被推开!
乌鸦眨眨眼,无声张开鸟喙,露出笑容。
它痴迷地看着乐骨侧脸,疯狂想把这个人类藏进自己的窝里。
他比那些晶亮亮的小石子漂亮多了,简直就像把太阳和月亮的光辉都揽入怀里。
只要他在,没人愿意分出眼神给天上的恒星。
笑脸的主人扒在花墙边,“你不喜欢我的礼物吗?”
“没什么意思。”乐骨道。
乌鸦的眼睛顿时暗淡下去。
他不喜欢自己。
小爪子又收紧了些。
乐骨随手拨弄乌鸦羽毛,意兴阑珊,“还有别的吗?”
笑脸瞪大眼睛,意识到自己还有机会,开心得甚至忘了隐藏身体,长长的脖子绕过花墙。
“有!”
乐骨抬抬下巴,脸上依然是那样无所谓的淡漠,矜贵又傲慢。
花墙后一阵窸窸窣窣。
突然,七八条手臂从花墙后伸出,也如蛇一般,来到乐骨面前。
乐骨揉了揉眉心,叹息一声。
副本怪物的审美越来越糟了。
笑脸急了,手臂又往他眼前送了送。
细看之下可以发现,那些手臂有着不同的肤色的皱纹,有些手臂细细的,有些又粗壮无比;
一些满是苍老的斑纹,另一些又如同初生婴儿。
它们不约而同地摊开手。
“你看,你看!”笑脸急声道,“都是给你的!都是给你的!”
乐骨懒散地抬眸,一一看过去。
匕首、香水瓶……
全都血迹斑斑。
“还有这个!”
又一条手臂探了出来,它拿着一块金色的怀表,镜面上布满裂痕,指针飞速转动。
乐骨眯起眼。
这是……那个管家的怀表?
乐骨:“没意思。”
手臂们发着抖,胡乱抱成一团。
乐骨静静看着。
它们抱得越来越紧,互相勒出恶心的紫红。
滋啦一声。
手臂搅成一个血肉团,然后猛地炸开。
乌鸦张开双翼,挡住飞向乐骨的残骸。
“乖宝宝。”乐骨笑着挠挠它的下巴,“我喜欢。”
乌鸦低声咕噜,跑到喷泉那儿自己洗干净身上,乖巧地飞回来。
乐骨看向笑脸,“你就只有这些东西吗?”
笑脸再也笑不出来了,他默默流着泪,摇头不语。
乐骨打了个哈欠,起身离开。
“找到有趣的东西再来吧。”他勾起唇,甜美一笑,“我不喜欢废物。”
天色渐暗,很快就要入夜了。
19点整,玩家们会陷入昏迷,直到第二天被守墓人挖出。
他们时间有限。
乐骨跟着诺娜回到城堡,眉间浅浅地蹙着,似乎有些忧虑。
城堡门口停着一架马车,仆人正打开车门,将凳子送到车下。
乐骨站定脚步,扯了扯诺娜的袖子。
诺娜:“怎么了?”她忽然一怔,默默低头。
乐骨应该是很怕生人的。他躲在诺娜身后,好奇地看着马车,却不敢靠近。
他不自觉地抱着诺娜的手臂,小声问:“那是谁?”
诺娜道:“是医生。”
“医生?”乐骨有些着急,问,“奥古斯特生病了吗?”
他忘了害怕,“我们去问一下好吗?”
诺娜刚刚点头,乐骨便从她身后小跑出去。
女管家看着青年的背影,从未有过的奇异想法在脑中生根发芽,并且越来越强大。
‘他这么担心少爷吗?’
‘明明对她的态度也是温柔可亲的。’
‘少爷有什么特别呢?明明都是第一天见面。’
诺娜悚然一惊,将这些僭越的想法死死扼杀。
然而生根的大树即便枯萎,总有一天也会悄悄发出新芽。
马车上的男人刚刚踏上凳子,一个白色的影子便手忙脚乱地停在他眼前。
男人抬起头,单片眼镜微微滑落了些,他抬手托起,看向来人。
“抱歉打扰您。”青年无措地揪着袖口,轻轻喘着气,望向他的眼睛像是林中迷路的小鹿。
“奥古斯特生病了吗?”青年问。
男人深邃的暗金色眼睛无波无澜,如扫视解剖骨架一样看着青年。
渐渐的,暗金色深渊中亮起细微的星火。
完美的。
男人心中的声音道。
世界上竟然存在比雕塑更加完美的骨骼和血肉。
青年见他不说话,心生怯意,小心地后退了一步。
犹如警惕的小动物。
男人踏下车凳,锃亮的皮鞋踩上石板。他穿着考究笔挺的羊毛西服,手边提着一个皮箱。
“……您好?”青年迟疑道,“我叫乐骨。”
男人颔首,主动伸出手,“默文·卡托。医生。”
乐骨心中一松,微笑起来,接受这个陌生男人的善意。
对方的手毫无温度,比手术刀更加冷硬。
默文收紧手指,拇指近乎暧昧地顺着乐骨手背的骨骼寸寸掠过。
他用力摁揉着,似乎要撕开血肉看看里面的样子。
乐骨吃痛,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子冒出来。
他不解地看向医生,小心翼翼:“默文先生,你弄疼我了。”
“抱歉。”
默文松开手,可那完美的触感犹在手心。
“您年纪应该不大。”
乐骨摸不清他的套路,又后退了些,视线无助地偏开,道:“今年……应该是19岁。”
还是个孩子呢。
默文推了推镜片,道:“奥古斯特少爷很好,只是例行检查。”
乐骨肉眼可见地放松许多,笑说:“他没事就好。”
单纯的、直白的担心和喜爱。
有趣。
默文迈步走进城堡,乐骨迟疑片刻,蹬蹬蹬跑上来,和他并肩而行。
“您的衣服。”默文道。
“什么?”
默文将皮箱递给仆人,走向乐骨。
这个男人总是面无表情,乐骨本能地害怕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撞上了城堡的廊柱。
他无路可退,只能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男人。
“有什么事吗?”
默文很高,宽阔的肩膀简直能把乐骨整个人盖住,看不见除他之外的东西。
男人扫视着他的眉眼,垂眸道:“您的衣服。”
他抬起手,独属于医生精确修长的手指勾起乐骨胸前散开的丝带。
奥古斯特系的蝴蝶结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
“啊……”乐骨脸色微红,“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他扯着两根丝带,忙活好半天都系不上,反而套了个死结。
真笨。默文平静地想。
这么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玫瑰城堡。
乐骨急得快哭了。
默文一言不发,强大的侵略性压迫感让他双腿发软,如果对方再不让开,他就要摔下去了。
“请允许我帮您。”默文示意仆人打开皮箱。
乐骨指尖绞在一起,微微发着抖。
皮箱里摆满了各种刀具和药品,默文手指抚过那些精致的小刀,落在一把小小的尖锐器具上。
乐骨抖得更厉害了,他喉咙动了动,声音带着哭腔,却还是礼貌道谢:“谢、谢谢。”
默文不置可否,拿起刀,戳进死结缝隙中,缓缓勾开。
他动作很慢,像是在做精密的开膛手术。
丝带终于散开。
默文捋平丝带,弯折起一段,精确到毫米,然后系上一个新的蝴蝶结。
他手法复杂,与奥古斯特不同。
指腹不可避免地与乐骨皮肤相触,单薄的丝绸睡衣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触感是如此清晰。
被默文碰过的地方像是有血流出来,滚烫发红。
默文理平青年衣服上的褶皱,好似在看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
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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