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梦（三）

沈清源离开后，病房里就只剩下了陆梨欢和沈榆川大眼瞪小眼。
  陆梨欢有些局促  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毕竟现在的鱼鱼对她而言还有点陌生，她怕突然亲近吓着他。
  可眼前清瘦的男人，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直盯着她看，直到眼眶酸涩泛红才逃避似的移开。
  他低声呢喃了句：“是幻觉也没关系  多陪我一会吧。”
  陆梨欢听见了，不满地想捏捏他的脸，可惜手又穿了过去：“才不是幻觉呢，你不相信我？”
  沈榆川没有回答，只是弯着眼睛看着她笑，那眼神总透着股眷恋和难过，似乎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陆梨欢撇了撇嘴：“我真的不是幻觉，怎么和你解释呢，我大概是从未来穿过来的灵魂？”
  “是吗？那未来  你过得怎么样？开心吗？”沈榆川低低笑了声，语气温柔地问她，像哄小孩似的，一看他就没有相信。
  “开心啊。和你在一起怎么会不开心。”陆梨欢也笑着回了他一句。
  沈榆川听见她的回答，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甚至还笑出了声。
  他抬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胸口震动着笑得直咳，连眼角都有了些泪花。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梨欢听着他的笑却觉得心里闷闷的
  沈榆川想，他不仅是病得更重了，胆子也更大了，居然连他们两个的未来的敢幻想了。
  陆梨欢还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护工带着营养剂和早餐过来敲门了。
  “先吃饭吧鱼鱼，吃完再说好不好？”
  “好，听你的。”沈榆川听话地应了句。
  护工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然后又原封不动地端着东西离开的准备了，毕竟这种事经常发生。但没想到这次这位难伺候的雇主，居然让她把食物送进去？
  护工有些惊讶地悄悄抬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平常总是阴郁的人，此刻脸上带着堪称柔和的笑意，含情脉脉看着床边？
  吓人，护工匆匆把东西放下就离开了房间。
  沈榆川看着桌子上摆放整齐的食物，下意识就起来抗拒心理，熟悉的恶心感条件反射一样在胃里弥漫。
  他勉强把营养剂喝了下去之后，感觉已经到了极限。
  陆梨欢在一旁看得着急，忍不住劝“鱼鱼，你太瘦了，多吃点，多吃点才有力气恢复，再吃一点点好不好？”
  沈榆川喝了口水，压下嘴里算不上好的营养剂特有的怪味，一转头就撞进了那双水汪黝黑的眼睛里。
  她看着自己，满眼心疼担忧，甚至……还有爱？
  她爱自己吗？还是……他在幻想她会爱自己？沈榆川不愿意去想。
  可哪怕是幻觉，他也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好，听你的。”
  他乖顺得不像话，像刚刚那样应了一句，然后端起那一小碗还冒着热气的粥，盛了一勺，迟疑片刻后才缓缓送到嘴边。
  “等等等等。”
  清脆的女声打断了他的动作，沈榆川不明所以  还是停了下来，狐疑看着她。
  紧接着，陆梨欢就凑了过来，小脸皱成一团，凶巴巴地对着他念念叨叨：“还冒着热气呢  吹一吹再吃呀笨蛋，一点都不会照顾自己。”
  她腮帮子鼓得圆圆的，对着冒热气的粥轻轻吹了几下，可惜她嘴巴都吹痛了，热气也没有消散一些人。
  沈榆川被她小青蛙一样的动作逗笑了，惹得陆梨欢瞪了他一眼：“不准笑我，自己吹吹！”
  真可爱。他想。
  沈榆川眯着眼睛笑得弯弯的，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少年气：“好，我吹，梨梨别生气。”
  清朗的男声带着纵容和讨好的意味，听得陆梨欢心尖酥酥麻麻的，不自然地摸了摸发热的耳朵。
  吹凉之后，沈榆川试探地将那口热粥送进口，  祈祷这一次能别吐。
  幻觉也好，真人也罢，他总是想在她面前保留几分体面的。
  “哎呀，好乖好乖，鱼鱼真厉害。”陆梨欢紧张兮兮地注意着他的表情，看他咽了下去立马拍手鼓励。
  没吐？沈榆川也有些意外。
  陆梨欢抬手在他发顶做了个摸一摸的动作，轻声道：“鱼鱼再吃一点呀，你太瘦了，多吃点我才放心。”
  沈榆川眼神柔和地看着她，没忍住往她手心蹭了几下：“嗯，听梨梨的。”
  一碗不多的粥，就在陆梨欢一句句夸奖中被他送入胃中，而且还没有之前的应激反应。
  “吃完了。”他指了指空着的碗，语气里求夸奖的意味不要太明显，眼神亮晶晶的，像只渴望得到主人认可的小狗。
  沈清源打开房门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他眼皮一跳，心里暗道才离开一会儿，他的妄想症就加重了。
  陆梨欢心里某个角落塌下去一大块，这个时候的沈小鱼怎么能这么让人心疼！？
  “我们鱼鱼果然很厉害，超棒的！以后继续保持！”她没忍住俯身抱了他一下  哪怕两个人没办法真正相拥。
  沈榆川被她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愣在原地，随后眼神颤动了一下，轻轻抬起手似乎是想环住她。

  可惜……他扯了扯嘴角，笑得弧度有些苦涩。
  沈清源看了一会儿，实在是不忍心看下去了，在他眼里沈榆川就是在自欺欺人。
  他咳了一下：“咳！”
  陆梨欢吓得立马坐直身体，就算知道沈清源看不见自己，她还是尴尬地摸了下脑袋，不好意思地往沈榆川身后藏了藏。
  沈榆川看她害羞的样子，心像陷进了棉花堆里一样软趴趴的。
  害羞的梨梨，也很可爱。
  “我有些事必须和你说一下。”沈清源神色严肃，刚想继续开口，就被沈榆川制止了。
  “我知道，出去说吧。”沈榆川猜到了他大概想说什么。
  沈清源神色复杂地看着他一脸温柔地小声和旁边的空气说话，摇摇头，还是转身出去了。
  “梨梨，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回来。”
  虽然陆梨欢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飘过去听听他们到底想说什么，沈榆川看着她，语气甚至有些哀求时，她就什么都想答应他了。
  “好，我在这等你回来。”她点点头。
  “好。”他这才笑了，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才出去。
  一出来，沈清源不客气的声音就劈头盖脸砸下来：“你开始出现幻觉了，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沈榆川一脸不为所动，甚至还平静点头：“出现幻觉，抑郁症前兆。”
  “你……算了你自己知道就好。这是新开的药，按时吃。”沈清源递给他一个白色小药瓶。
  沈榆川看着药瓶，眼神里是捉摸不透的深意：“嗯。”
  沈清源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他只是低头不做声地看着药瓶，最后叹了口气就走了。
  他来之前还怕沈榆川会不愿意吃药，毕竟……哪怕是一个幻觉对他而言，现在就相当于溺水之人最后的救命稻草。
  “清源哥和你说什么了？”沈榆川一进来，陆梨欢就迫不及待飘过去问。
  沈榆川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儿安静地看着她，眼里有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她小声问了一句。
  沈榆川没回答，眼神沉沉浮浮变换了许多种情绪，最终朝着她扯出一抹笑：“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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