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驴肉火烧
“小毛驴，可怜，真可怜。”
正当俞诺安顿瑟瑟发抖的小毛驴时，刀灵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俞诺把绳子套到木桩上：“终于重新开张了？这几天你那么安静，我还不太习惯。”
“那是我受到了惊吓！那个无脸怪老吓人了，他身上有股很恐怖的气息！”
俞诺：“你知道他究竟是什么人吗？他看上去像是认识你前主人的样子，你前主人是不是叫杨论衡？”
刀灵道：“什么，我前主人不叫杨论衡，他叫羊屁！”
俞诺：？
“你认真的？”
刀灵：“可认真了，我前主人，天下第一羊屁。”
俞诺：……
行，看这样子从你这儿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她安置完小毛驴，拿了启明草，丢锅里跟干贝一起煮了碗启明草干贝羹。
启明草样貌平平，乍一眼看去同街边野草一般寻常，只是草叶背面的纹理如同明星点点，各点之间又有细密丝线相互缠绕，格外复杂。
细草叶同干贝混杂在一起，熬煮成一锅浓稠的汤汁，随着水沸腾而冒出咕噜咕噜的气泡。
刀灵：“……吸溜。”
“想都别想。”
“……嘤。”
俞诺把一小锅羹汤吞下，一股暖流便涌到身体各处。
四肢经脉中的灵气逐渐转变成金色，而后流转至内府灵台处，温柔地盘着中间那口大锅，看上去像是给锅渡了一层金色，在这个过程中，灵气不断地转变色彩，直到最终归于沉寂。
再睁眼时已是第二天清晨，小毛驴在院里使劲叫唤，俞诺却觉得仿若站在它面前听它鸣叫——到达开光境后，她的五感更通达，对于万事万物动静的捕捉能力更强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她还能感受到空气中流动元素的存在。
她伸出手，灵气逐渐聚合，而随着灵气波动，空气中有愈来愈多透明晶亮的小颗粒汇聚而来。
小颗粒积少成多，竟然在俞诺手中凝成了一块冰。
然而她一挥手，冰下落片刻，很快散去，无法保持原样掉到地上。
这是因为灵气聚合的元素，并不能保持稳态，最多维持一段时间就会消散。
大千世界有其自身的运行规律，人力所能改变之处毕竟有限。
但即使只是这样，俞诺也觉得足够了。
因为她终于可以做蒜蓉炒蚌肉了！
-
依旧是辰时，飞竹先生准时地敲开俞诺的门，带走三餐。
俞诺前几日基本都泡在演武场，不怎么打理家务，原本打算洒扫尘除一番，给小毛驴喂点吃的，然后去市场看看有没有驴肉的替代品，不料飞竹先生前脚刚走，后脚一个青年便敲开了俞诺的门。
此人正是前日里珑城文考时给俞诺找过不愉快的叶行棋，对方似乎对紫色有所偏爱，依旧穿着一袭紫衣，笑意吟吟地一拱手：“俞小姐，许久不见，近日可好？”
俞诺心想，若不见你，我自然是好得不得了。
不过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不着痕迹地往门前挡了挡，还是拱手道：“承蒙关照，一切都好。叶少爷近来如何？为何今日……特地登门拜访？”
俞家的侍卫一般不会无故放无俞家通牒者进门，不过此人身份特殊，或许可以特许进入？
叶之远笑道：“自然是前来赔礼，上回虽说口头赔罪，但到底不够诚意，俞小姐天资聪颖，叶某有意交好，实在不能敷衍了事——西南洱海的界渊处有一种特殊的妖兽，名为碧驴，该妖兽能够驾驭风，行云雾之上，喜扑地抓人，性情凶残，然肉质鲜美，实乃珍馐，我听闻姑娘你热爱美食，便特意托人去洱海捕了一头回来，将肉送给姑娘，以盼能弥补当初的冒犯。”
俞诺眼睛一亮。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她刚刚才想着找小毛驴代餐，这就有人送碧驴肉上门，竟还有这等好事？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总是不好吃，俞诺半信半疑地接过了叶之远手上的藤麻袋，礼貌性地让叶行棋进屋坐坐。
叶行棋知情识趣地没有进门，只说站在门口同俞诺再说说话。
他轻轻抚摸着手里那把扇子：“俞姑娘日前是不是掉进河里，流浪过一回，差点生死未卜？”
俞诺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本能地保持警戒状态：“是，如何？”
“叶姑娘可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曾经也经历过生死关头，可最后还是活过来了，人在要紧的关头就得做出正确的抉择啊。”
叶行棋说着这话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感慨什么很遥远的事，但转而他又恢复正常，朝俞诺笑笑：“做过抉择后，心里就好受多了，是吧？”
俞诺不知道这个谜语人究竟打算跟她们谈什么人生哲学，只能煞有介事地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确实如此。”
叶行棋叹了口气，拍拍俞诺的肩：“是我今天情绪状态不好，分明是来赔罪，还妨碍了俞小姐，实在抱歉——这碧驴肉须尽快解决干净，不然该会放到不新鲜的，小姐若是嫌找厨子麻烦，也可以来我叶家，我替你安排食修烹煮，您只需品尝即可——当然，若有更合适的厨子，自然最好不过。”
俞诺点点头，送别这位莫名多愁善感的客人。
叶行棋临走时，往院里的小毛驴瞥了一眼。
小毛驴背对着他，浑身颤抖了一下，蜷缩到角落里不敢动了。
-
半个时辰后，叶家莫问楼。
一只蛇顺着叶行棋的手攀援而上，叶行棋用手指亲亲抚摸了它两下。
身边的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头死死地抵住膝盖。
“所以说你没看住山鬼，让他跑了，然后在城郊乱葬岗发现了他的尸体？”
“……是的。”
叶行棋轻轻抚摸蛇的头部，蛇信发出嘶嘶的摩擦声：“你知道山鬼那只没有一点灵气的毛驴吧？”
“属下知道。”
“你猜，今天我在哪里见到它了？”
“……”
“俞家。上回我让你去查的那个小姑娘，我在她家院子里看到了它。”
叶行棋笑了笑：“山鬼居然会折在一个小姑娘手底，真是没想到啊。”
“她从前曾经差点丧命，我还以为她同我们是一类人，可探了探底，却发现她似乎一无所知。”
“我今天给她送去了独属于我们的食物，假如她真的一无所知，定然会有所反应——假如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迟早会来接触我们的。”
对此，俞诺一无所知。
她把驴肉刚拿进屋内，刀灵就急急嚷嚷开了。
“这驴肉，恶臭！”
“恶臭？还好吧。”
俞诺闻了闻，除正常的血肉腥气外没有别的坏处。
“是令人难受的气息……看着就难吃。”
俞诺灵敏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
“令人难受？怎么说？像那个无面人给你的感觉一样？”
“……差不多，我不想说话了，我要回刀里待着，你别吃，这玩意儿吃了估计要拉三天三夜肚子，或许还不止。”
它这么说完，竟然真的安静了。
俞诺想了想，把藤袋拎起来，拿到外头院子里。
院中阳光正盛，小毛驴却蔫蔫然躺在角落，昨日的活泼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使看到俞诺这尊煞神走过来，也无动于衷。
俞诺把藤袋放到它面前。
“给你闻闻这个？”
小毛驴无精打采地抬起头，鼻尖耸动两下，忽然瞪大了眼睛，整条驴从这边角落蹦起来，屁滚尿流地跑到另一边的角落，又窝下，瑟瑟发抖地看着俞诺手里的口袋。
“所以说这上头真有点不同寻常的东西，”俞诺喃喃道，“大概率同那个无面人有干系——但如果无面人的诡异攻击对我无效，那这玩意儿对我或许也没什么作用？”
她思考片刻，打算先上手煮一煮，要是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灵气渗透的烹饪过程中也能发现。
她用自己的灵气聚火入灶，无须再点柴火，火焰随心意转换，很令人舒服。
与上一次烹煮离炬龟不同，这回锅中肉烹煮了约一刻钟，无事发生。
但俞诺没有懈怠，她能感受到这只碧驴的残存意念还没有消散。
俞诺控制着火力，水静静冒着小泡。
又过了一刻钟后，锅内的水突然不正常地疯狂沸腾起来，片刻后，一阵飓风以煮锅为方向，向着整个房间席卷而去。
俞诺早有准备，但耐不住风力强盛，她防了上头却防不住下头，一时间房间被书籍哗啦啦的翻页声占据。
俞诺再增添了些许灵气，然而风也愈吹愈烈，风中甚至隐隐出现了一只驴的身影，和它散发莹莹绿光的眼睛。驴的背上，一些泛着黑气的无意义字符若隐若现，强风吹拂下，根本无法看清。
字符扭曲环旋着，主动朝俞诺靠去，却在触碰到她灵气的刹那瞬间消融，仿佛人忽然触摸到火苗一般往后缩去。
与此同时，驴的身影越来越凝实，好在最终也并没有成为实体，也未曾攻击俞诺，不过片刻便随着风息而逐渐散去。
那些字符恋恋不舍地盘旋片刻，最终也随风散去。
俞诺虽不能见，但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似乎离开了——现在她面对的，是一堆正常的肉块了。
驴肉已然备好，接下来，要将这些驴肉继续加工，还需费一番功夫，虽然不用再对付残留的妖兽意念，但对火力把控的要求没有丝毫降低。
她从冰柜里取出了自己早先准备好的面皮。
所谓驴肉火烧，就是火烧加驴肉，火烧是一种面皮，而驴肉则需经酱汁腌制，小煮成馅，二者都准备好后，用火烧包裹面皮，再在油锅中煎炸成金黄，一咬下去，唇齿留香。
这等美味自然不是随随便便能够享用的。
盛世中，平民几年也不过吃一次驴肉；荒年里，驴就是一户人家最珍贵的财产，也不可能随便拉去吃掉。
然而俞诺见过有人在荒年把驴宰了，只为他人饱腹。
一枚薄而脆的面饼包裹着酱驴肉，由于没有油可炸、馅料很少，所以略显单薄。它被一张皲裂的手握着，伸到人面前。
俞诺那时候还不是神，和荒年中的其他普通人一样，过着食不饱腹的生活，她站在队伍中，看了看面前的食物，问眼前那人：你们不饿吗？
那人笑起来，皱纹褶到一处：天天饿也不关事，你们吃了才有力气上路。
旁边有人笑：说得跟断头饭一样。
俞诺上了路，从此没忘记过“断头饭”的滋味。
“……吸溜。”
正当俞诺边回忆边将火烧装盘时，耳侧突然响起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她不用猜都知道，肯定是某刀的口水又泛滥了。
“你方才不是说这玩意儿恶心吗？”
刀灵谄媚道：“那是之前！主人煮过以后自然不一样——”
俞诺：“……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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