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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八卦阵里的最后一战


  “不,你错了,恰恰相反——”叶溪毫不客气地打断方星,按了楼梯扶手侧面的一个电钮,十几道乌黑的铁板闸门轧轧响动着落下来,严丝合缝地封住了门窗。同时,大厅的四面都传来铰链机关锁闭的动静,我们身边的光线立刻昏暗了许多。

  “这一战,只有进,没有退。我刚才的动作,会将整幢别墅的外墙全部封锁,墙壁和闸门全部都是厚度超过两寸的合金钢板,即使使用气割设备,打开一条通道也得需要一小时时间。我们走不了,猫妖也是一样,当年我母亲和小舞姨在钢板的夹层之中书写了纳兰世家最厉害的‘天河倒锁符印’,所用的材料是朱砂和乌鸡血。正因如此,才能借助‘魇婴’大法封闭猫妖的三分之一灵魂。我全家人都为此付出了最昂贵的代价,包括我,此刻自身血脉的半数以上也停止了运转,全力把猫妖的另外三分之一封印在泥丸宫之内。沈先生、方小姐,我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战,我输不起,只能倾尽余力……”叶溪脸色漠然,那些死亡的纳兰门徒已经在她心里埋下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而这种恨意,只能用鲜血来洗清。

  楼上隐约传来铁链拖在地上的哗啦声,小北抿着唇,急速攀登到二楼拐角处,伏低身子,权作前哨。

  我点点头,表示对叶溪的心情可以理解。

  “我们的来意,也跟你一样。每个人到这个世界上来,都带有自己的特定使命,无论如何,大家既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了,当然会尽力一搏。我想说的只有一点,有时候造化弄人,努力并不代表一定会成功。如果我们失败了,总得留下一些线索,让后来的人能够得知这场战斗的详情——”方星忽然长叹,转向我,不无遗憾地摇头,“达措灵童得以承接活佛转世的智慧思想后渐渐明白,他并非是神祗们刻意指定的活佛接班人,而是上一代兰陀库林活佛走投无路之时无奈选择的思想中转站。可以说,他的灵童身份是一种莫大的悲哀,无法推卸、无法选择,自己的脑容量却又承接不了那么多高深智慧,最终压得自己无法抬头。不过,临终之前,他是快乐的,因为他知道自己为伏魔除妖贡献了一份力量。无论一个人的身份是藏民还是汉民、是都市游侠还是漠野闲人,只要卷入到这件事里来,谁都无法全身而退。叶小姐,我们也需要一个达措那样的人,把一切经过和经验传递下去,让更多警醒的人认识到猫妖的存在。”

  方星承接了达措的智慧,也许只有她,最明白那小孩子的苦衷。思想中转站犹如一个超市里的纸袋,只是短暂地被别人拿来用,最终命运,将是随意丢弃在街头巷尾的垃圾箱里。正因为如此,当他明白自己的过去和未来时,那种无法抒解的悲哀才是最伤人的。

  “沈先生?”叶溪冷若冰霜的脸上倏的有了羞涩的笑容。

  方星再叹了一口气:“叶小姐,难道你也认为沈先生是最应该活下去传承智慧、儆诫世人的唯一人选?”

  叶溪点点头,走近我,笑容愈加灿烂:“沈先生,请闭上眼睛,我有话要说。”

  楼上的铁链叮当声越来越响,小北急促地回头,恰好看见叶溪脸上的笑,一时间怔住,只是呆呆地向下望着。

  我来不及闭眼,叶溪倏的靠近,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她的唇很凉,却又带着丝丝甜香,像一枚刚刚转红的杏子。

  “你是第一个令我心动的男人,但我曾经答应父亲,猫妖事件没有结束之前,我的生命和思想都不属于自己,只为降妖而活。我母亲、小舞姨为了囚禁那猫妖灵魂,不惜牺牲对父亲的深爱,甘愿在生命里最好的时候选择熄灭凋谢。做为她的女儿,我一定要继承她的遗志,把她们没做完的事继续下去。这一战之后,如果还有命在,我希望能做你的女人。”叶溪紧咬着唇,雪白的齿尖直嵌进肉里。这种坦承表白对一个年轻女孩子来说是一次莫大的考验,在我听来,更像是一封战前遗书。

  “它要来了——”小北嘶哑着嗓子低叫,他的眼珠已经被热血烧得通红。

  “二楼封印布阵,冲上三楼决战,我希望你已经带齐了另外三件宝贝!”我听到叮当声停在三楼入口处,立刻飞速上楼。

  方星一笑:“知我者,沈南也。”

  她是神偷,能从鬼见愁身上偷到碧血灵环,当然也不放过其它宝贝,恰好能在二楼布成“青龙白虎龟蛇大阵”,自下而上发力,防止猫妖逃逸出去。

  掠过小北身边时,他的低沉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的:“有危险我先上,你留下照顾她。”

  这个“她”,当然是指叶溪。第一次见面时,我就感觉到小北对叶溪的深爱,虽然不能直率地表达出来,但一言一行之间,都能带出痕迹。他的杀手生涯决定了那种极度自尊又潜藏自卑的冷傲个性,感情埋在心里,难以表达。

  我无言地拍拍他的肩,凝视着这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年轻人。关伯从来没说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一个亲兄弟,或许沈家的大秘密,只有自家人才知道。

  “二楼布阵不妥,直上三楼,反正都是要刀枪相见的,不必跟那猫妖客气了——”方星嗖的一声从我身边掠过,脚尖在扶手转角上轻轻一点,身子再次拔起,跃上三楼入口。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叶溪,这两个女孩子大敌当前时的勇气不逊于任何须眉男人。

  “又见面了——”叶溪落地时,沉稳淡定地笑着开口,不再像从前那样遇事紧张惶恐。叶离汉临死之前将内力传给她,同时赋予她的还有自己卓然不群的孤傲、藐视一切的豪气。

  我抓住小北的肩,一起飞上三楼,面对的正是微笑的雅蕾莎。

  正反九宫八卦阵的入口处摆着一张灰色的丝绒单人沙发,背后便是那张纳兰小舞的逼真画像。重临旧地,那种鬼气森森、杀气凛凛的感觉越发凝重了,同时阵势的深处更飘荡着丝丝缕缕的潮湿气息。

  雅蕾莎坐在沙发上,神态悠闲地端着一只阿拉伯风格的茶杯,对我们四个的出现毫不在意。

  “雅蕾莎,露出你的真面目来吧。”叶溪手中的镰刀喀的一格,又一次火星四溅。

  “真面目?你们有什么资格?放眼看看,世间除了红龙之外,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用真面目相对,包括这位神通广大、医道高明的沈先生在内。在我眼里,你们跟死在杀人兽爪下的那一群人没什么区别,早晚都是要死,并且无法转世重生,只能默默地化为朽骨。不过,我得感谢叶离汉设下的这个圈套,以为凭背后这个奇门阵势能够再次困住我、凭你的身体能再度封印我——他错了,在时间的长河里,一只妖的智慧在不断立体进化,不是人类的线性思维方式所能预估的。只需要一秒钟,我就能看穿阵势的变化,然后刺穿那只在你们看来坚固无比的保险柜——”随着她的声音,铁链拖地声又一次响起来,就在前方的拐角后面。

  小北倒吸了一口凉气,我迅速在他肩上一捏,阻止他开口,以免说出涣散军心的话来。

  那保险柜上的四把锁对普通人来说具有强悍的震慑力,似乎难以开启,但真正的高手绝不会把它们放在眼里。我担心的是叶离汉封印在里面的某些奇异物体会在雅蕾莎的感召下,发生一系列无法想像的异变。

  可想而知,这异变已然发生了,就在全部港岛人的茫然不觉之中。

  雅蕾莎微笑起来,雪白的牙齿闪着若有若无的寒芒:“一个人若觉得自己太聪明,难免会犯一些自作聪明的错误,导致的结果就是全盘皆输、全军覆灭。今天,叶离汉就是如此,你们则是他棋盘上的无辜棋子,自投死路而来。”

  铁链抖动声更加急促地响着,小北陡然弹跳起来,摆脱了我的控制,跃过雅蕾莎的头顶,直冲甬道深处。

  叶溪肩头一动,马上就要尾随着冲进去,但被我一下子按住。

  这是一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不是街头黑帮的混乱械斗,必须得分清敌人的主次。当我们阵脚大乱时,也就是雅蕾莎的阴谋得逞之机。

  “我们杀了很多那种猫科怪兽,我想你的本来面目,大概也像它们一样吧?只不过你碰巧附身于一个阿拉伯女人,能够说话、坐立、行走,但本质上,还是一只黑猫一样的怪兽,无法到达人类的智慧水平。你刚刚提及红龙的名字,我猜假如你有超能力的话,早就想办法把他从美国人的铁狱里救回来,不必坐在这里夸夸其谈了,对不对?事情发展到今天,除了躲在这里坐以待毙,你似乎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方星向左跨了一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叶溪的半边。

  “说,请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将为今天的祭祀洒下第一缸血。”雅蕾莎的牙齿咯咯咯咯地磨响,像是经验丰富的屠夫正在磨刀石上刮蹭着自己的尖刀。

  方星冷笑着继续下去,“红龙看重你、谟拜你,简直是阿拉伯世界的笑话。一个富饶美丽的海湾国家,最终堕落到要靠祭祀救国、靠动物图腾统治人民的地步,跟古代埃及的灵猫崇拜有什么区别?那时候的埃及文明倒在拿破仑的枪炮之下,现在的红龙也必定不会例外。而这一切,都是受你的蛊惑才发生的,当他的灵魂在地狱中惨烈哀嚎时,一定会把地球人的诅咒全部释放出来,亲自送给你——”

  雅蕾莎的身影骤然向这边冲过来,双手指甲和满嘴牙齿化成三道缭绕闪烁的光刃,直扑方星。方星的话说到她的痛处,才会激发她突然高涨的杀机。

  刹那间,叶溪的镰刀交叉飞出,斜剪那影子的腰间,但影子一晃,避开飞镰,迫近方星身前三步。方星的双枪一起开火,子弹似乎穿过了影子,在八卦阵的甬道墙壁上的胡乱迸射着。

  我手中的长刀霍的高举直劈,贴着方星的鼻尖斩下去,一刀阻止了那影子刺向方星脖子的连环三击。雅蕾莎的指甲与长刀相碰时,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仿佛那十根银白色的指甲也是精钢铸成的。

  一个回合过后,雅蕾莎倏的退回沙发上,刚好举手接住半空落下来的茶杯。

  “看,你们三个毫无疑问地都会死在这里,做为猫灵降生的祭祀品。我不想解释更多,红龙重生的盛况你们是再也看不到了,但我相信当四十亿人民向他顶礼谟拜时,世界将会为之永远陷入黑暗,只有红龙眼睛里的光芒一直闪亮着,照耀着这个星球走向末日,在血与火里尽情涤荡。然后,星球也在红龙的光辉里复苏,成为他的神圣领土。”雅蕾莎揭开杯盖,杯子里那些红色的液体轻轻动荡着。

  “哗啦、哗啦、哗啦”,铁链拖地声又一次临近,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削女人出现在甬道转角。她身上的灰色长袍破烂得只剩下几十根布条,与一条粗大的铁链缠在一起,胡乱地缠在身上。那铁链极长,在她肩上、颈上、胸前、腰上绕了十几圈后,还有长长的一截拖在地上,每走一步,便发出链环相碰时的噪音。

  叶溪的牙齿蓦的咯咯乱碰,肩头簌簌抖动着,目眦欲裂地盯着那女人。

  那女人的头发湿漉漉地纠结着,发梢垂落在胸前,跌进她胸口嵌着的一只透明鱼缸里。我记起了八卦阵深处、保险柜房间外的那幅纳兰小舞的画像,她的手里捧着的正是这样一只鱼缸,只不过里面放的不是她的头发,而是那种被称为“空气之虫”的东西。

  “这女人会是——”我的心也一下子悬了起来,仿佛被一只锋利的钩子凌空攫住。

  “她是谁?你猜猜看?”雅蕾莎得意地冷笑着,嚓嚓嚓嚓地磨动牙齿,“纳兰世家的功力,只能够禁锢猫灵的三分之一灵魂,却无法彻底消灭它。现在,当我重新释放它时,你们面前的这个女人反而成了它寄身的宿主。当然,不久之后,叶小姐也不会逃脱同样的厄难,只可惜这一次没有一个与叶离汉相同的高手,能再布奇门遁甲之阵,把我们三个一起囚禁住。于是,结局仍然是以人类沦入黑暗而告终,若干年后的港岛,将做为红龙的复活之岛而名声大振,哈哈哈哈……”

  铁链尽头,系在小北的脖子上,他被那古怪的女人拖着,一步步走出来。

  “我不知道她是谁?魔由心生,我是四大皆空、五代皆忘的伏魔人,亦是纳兰世家最后一代传人。我为伏魔而来——”叶溪双臂一振,后背上霍的弹出五柄银枪,小臂上衣服也瞬间割裂,每一边都探出三柄镰刀,飞身扑击雅蕾莎。

  她在鬼墓结识雅蕾莎、从伊拉克带对方回国、安顿在别墅里居住甚至包括介绍梁举跟对方认识,直到梁举、狄薇被对方所用,一切皆出于叶离汉的“请君入瓮”之计。现在,这计划已经被雅蕾莎挫败,反而直入禁地,将先前被囚禁的怪物灵魂也释放了出来。

  “入阵布阵,如何?”方星一笑,眉宇之间展露出一无所惧的豪气。她在方老太太身边长大,耳濡目染,接受的全部都是挥剑杀敌、快意恩仇的教育,这种与强敌对阵的局面,恰恰能够引发自身潜力。

  我没有多说一个字,长刀追逐着雅蕾莎急退的身影。

  这是一场没有退路的战斗,正因如此,我才会更加谨慎,尽量让沸腾燃烧的热血冷静下来,以免被对方激怒。

  雅蕾莎退入甬道,转过拐角,动作飘忽得一如鬼魂幽灵。

  叶溪在前、我在中、方星断后,我们三个一起杀入,又同时停步,几乎同时抬起右手,按向墙上那个碗口大小的阴阳鱼按钮。我看得出,那是关闭九宫八卦阵的枢纽,一按下去,阵势发生突变,全部生门通道关闭,大家就会被困在这里。

  “我们三个,原来都是为这一战而生的。”方星一笑。

  “不除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叶溪的泪凝涸在两颊上,无论那古怪女人是谁,都是与纳兰世家和叶离汉密不可分的人物。

  我没有开口,三个人的食指叠在一起,用力揿下那只阴阳鱼。一阵铰链机关嘎吱嘎吱响过后,身后的甬道入口被一扇从天而降的闸门封住,我们三个沉没在一片无言的黑暗之中,但三根手指却紧紧地勾在一起,不能分开。

  “如果我死了,祝你们两位白头偕老;如果都不死,我会倾尽叶家全部财产,买一艘最豪华的大船,咱们一起遨游五湖四海怎么样?”叶溪的眼睛又一次亮起来,靠在我怀里。

  “为什么不是我死?其实我之所以来到这世界,就是为了有一天与猫妖同归于尽,还世界本来的清净面目。佛经上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在闪电之夜降临,已经注定了我未来的命运——”方星悠悠诉说着,蓦的开枪,灼热的子弹擦过我的脖子向前射击,一闪即逝的火光照亮了那古怪女人的脸,就在叶溪两步之外。

  “不要开枪!”叶溪大叫。

  我无法形容那女人的脸,但任何人都应该能想像得出,一个被消毒液和奇门法术禁锢在保险柜里近二十年后的人是什么样子。

  那女人发出一阵古怪的呜咽声,一只瘦得鸡爪般的手伸过来,攀住我的肩,要将我和叶溪一起抱住。

  叶溪啊的一声大叫,刀光、枪芒骤然飞舞起来,像是除夕夜的焰火表演般向前旋转突进。那只手立刻消失了,但叶溪大叫时的回声却在弯弯曲曲的甬道里响个不停,阵阵激荡。就在我们的头顶之上,突然出现了闪闪烁烁的点点星光,恍如夏夜的璀璨星空。

  “不要说话。”我举手制止方星开口,无论如何,那女人的出现和消失都已经成了过去式,不管叶溪做过什么,都只是卫道除魔,只该得到所有人的激赏。叶溪已经不见了,地上只有被绞成寸寸碎片的布条、铁链和一具骨肉模糊的躯体。

  我带着方星大步挺进八卦阵的腹地,越接近保险柜的位置,甬道里的寒气便越深重,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冰库。

  “如果我死了,也同样祝你和叶小姐白头偕老。”方星丢弃手枪,从贴身的衣袋里取出黄金短剑、黑色面具和那本已经泛黄的埃及古书,“我一直没有布阵,只是觉得雅蕾莎的潜能并没有那么简单。纳兰世家八卦阵的功力,仅仅能控制一个濒死的灵魂,比起雅蕾莎身体里的猫妖能量来,还差得很远。就算勉强布设‘青龙白虎龟蛇大阵’,亦只是画饼充饥,没有实际意义。假如牺牲是必须的,让我来吧——”

  我们所处的位置正是一个三岔路口,向左边去,再有两个盘旋后便是保险柜所在地;向右去,头顶已然没有星光,只是一片无声的黑暗。

  “你从鬼见愁那里查到了什么资料?在库库里峰的冰洞里又得到了什么?”我不希望方星独自承担一切,但左侧甬道深处倏的出现了灯光,叶溪和小北的身影闪现出来,军刺和银枪的寒芒追逐着雅蕾莎飘忽的身影。

  “你不必管,我要去了。”方星大步向右,立刻没入黑暗之中。

  我无法再耽搁下去,火速赶向叶溪那边。雅蕾莎的笑声忽高忽低,再次后退,引着我们三个步步深入。

  “小北,你怎么样?”我拖住小北的腕子,突然察觉到了巨大的异样。

  “我没事,杀敌要紧,杀敌要紧……”他咬牙切齿地低叫着,眼睛依旧血红一片。

  “沈先生,我救了他,只是这八卦阵似乎起了某种变化,甬道越来越长,找不到尽头。还有……还有我们的头顶本来没有这些灯光,两边挂着的小舞姨的像也变成了另一个奇怪的女人……”叶溪撑住墙壁,气喘吁吁地指着眼前那张画。

  我记得那张纳兰小舞怀抱透明鱼缸的画像,它应该是被挂在保险柜所在房间的门外,不过此时却放在了甬道一侧。上面的女人仍然抱住那只鱼缸,但换成了另外一个肤色极白、头发极黑的妖媚女人。

  “她是谁?我从没见过这女人!”小北凑过来,嗓音嘶哑,脚步凌乱。

  那女人穿着一身黄金铠甲,脚踏黄金战靴,身后的披风竟然也是无数金片连缀而成,每一块金片上都镌刻着一条昂扬吐信的眼镜蛇,另有一条黄金铸成的长蛇绕遍她的全身,从她左肩上探出扁平的头颈,吐出蛇信,昂然盯着我们,栩栩如生,逼真之极。

  在她身后,是无数座黑色的金字塔,高高矗立在万里黄沙之上。

  “不必管她是谁?我们先后撤再说。”我一手捉住小北,一手去捞叶溪的手腕。

  “不,我们必须得继续追下去,直到……杀光敌人……”叶溪的嗓子也沙哑了,当她转头望着我的时候,双眼也变得血红,与小北一模一样。

  陡然之间,我浑身的血液一起涌上头顶,心底却油然而生一阵寒冰般的凉意。他们两个的腕脉跳得越来越急,如万马奔腾、千帆狂舞,竟然像是有十条脉搏一起鼓荡交织一样。

  “你们——感觉怎么样?”我涩声问,十指慢慢收紧,免得再起变化。

  “我很好啊?”小北冷笑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我也很好啊?沈先生,我们快走吧?”叶溪甩着手腕,想要挣脱我的掌控。

  在我看来,他们非但是“不好”,而且是糟糕透顶,因为两个人身体里都有十条脉搏在汩汩跳荡着。

  小北死死地盯着我,咝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军刺在墙上缓缓划过,发出尖锐的噪声。

  “你发现了什么?”他的狰狞笑容令自己的五官都在古怪地扭曲着,“你看,这么好的日子,假如一个人死在今时今日,然后再从此地转世重生,岂不是最完美的好事?那时候,红龙的光芒从黑暗中冉冉升起,世界的顺序重新安排,我们都是红龙的臣民,不好吗?”

  我发力攥住他的脉门,以免他突然向我发动袭击。长刀此刻倒悬在腰间,一旦雅蕾莎出现,我们只会变成对方砧板上的鱼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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