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忍无可忍
司空摘星“啊”了一声,猛地捂住嘴,身体僵直,喉头上下哽动着。
叶天只是冷冷地凝视着远山,挺直了腰,腰杆如标枪一般笔直。这就是黑道战争,残酷、冷冽,出手无情,生死只在一念之间,而其结果,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元如意“咯咯咯咯”地笑起来。
她本来是个长得还算甜美的女孩子,之前叶天也一度觉得她是炼蛊师中的好人,可现在,她的样子如同一名勾拿凡人踏入地狱的恶鬼。
“叶天,我知道你深爱着方纯小姐,只是不清楚当她的脸也变成这样时,你还会不会一成不变地、一往情深地、一点不减地、一如既往地爱她?若真如此,你就是孔夫子、关二哥那样的圣人,当世少有,一时无两。很可惜,自古以来,无论男女,都没人能漠视牛头马面降的威力——”元如意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波瞟着司空摘星。这段轻飘飘、酸溜溜的话没说完,后者已经“哇”地一声吐出来。
“忍无可忍,不能再忍。”叶天淡淡地说。
他想过给别人留退路、留活路,可有些人偏偏不领情,一直向前逼,逼得他胸腔里的怒火再也无法控制。
“什么?你说什么?”元如意的神态变得越来越嚣张。
当然,她有嚣张的资本,莫邪脸部的巨变,正好给了她夸耀手段的机会。只要叶天有一点点心慌意乱,她就能顺利控制局面,将对方玩弄于指掌之间。
“我本来希望,你们走了就不再回来,大家不见面,也就不必生死对决,可以各自保全性命。上一次,我就知道你在我们体内下了很厉害的蛊,可我没多说什么,因为那只是个猜测,未经证实,不能妄动。”叶天的声音越来越冷了,就像黎明的山林里吹起的风。
此时,他心中想的是:“方纯,你还好吗?”
他的确不是孔夫子、关二哥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神人,但总算能在连环激变之中稳住心神,不给敌人只手遮天的机会。
“叶天,我……累了,我真的累了。”司空摘星突然说,并且双腿一软,噗通一声坐下,双手捂着脸,无声地抽泣起来。
“太爱,就会受伤害,不是吗?”元如意尖声说,“他的样子,就是你的前车之鉴,等到方纯身上的牛头马面降发作时,哈哈,哈哈……”
叶天的眼角忽然轻颤了两下,仿佛元如意的话是一枚无影无形的针,在他心尖上快速绝伦地连刺了两下。无论是方纯还是白晓蝶,外貌都接近于完美,若是那样的一张脸出现畸变,简直是惨绝人寰的惨剧。
“我不该来云南的,这一趟,只怕要把老本蚀光了。”司空摘星垂着头,从指缝里喃喃地说。
“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方纯,伤害方纯者死!”叶天突然前突,须臾之间,与元如意掌中的蓝刀交手十五次。蓝刀如灵蛇吐信,在他周身上下翻腾着,但却始终没有沾到他的身体。
两个人不出一声,只是咬牙恶斗,十五回合一过,双方身体立刻分开,退回到之前的位置。
元如意喉咙上出现了一道浅浅的血痕,她脸上起初流露出极度的恐惧,脸白如雪,唇白如纸,但只过了几秒钟,她就尖声大笑:“叶天,你不敢杀我,对不对?”
叶天疲倦到了极点,不想再说什么,只苦笑了一声。
“叶天,杀了我,方纯身中的降头术发作时,就只能闭眼等死。留下我,是想将来向我求救。不过你想错了,牛头马面降无解,除非你能达成炼蛊师的心愿,由他收回蛊虫,再吞吃到胃里,用胃液将蛊虫腐蚀为泡沫。糟糕的是,你已经杀了我哥哥,谁还能做到这一点?谁还能做到这一点?”元如意的精神几近疯狂,声音拔高,直至歇斯底里的状态。
“已经没办法了吗?”叶天痛苦地反问。元如意猜中了他的心事,刚刚小刀至少有四次能取对方性命,但他犹豫再三,没敢痛下杀手。
“没有,那是绝户蛊,伤害不可逆转,现存的苗疆炼蛊师中,只有人能放,没有人能解。就算她说自己可以解蛊,也是故意编出来骗人的。”这一次,回答他的是跌跌撞撞奔过来的孔雀。她的脸上满是豆粒大的汗珠,披头散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矜持与幽雅,左手食指上还一路滴着血。
孔雀冲到莫邪近前,一下子站定,万念俱灰地叫了一声:“莫邪——”
莫邪通身都已经变为蓝色,看上去阴森恐怖。她的脸部出奇地肿大,鼻子两侧出现了十几处疙疙瘩瘩的地方,幽幽地泛着蓝光。
“别叫了,她已经死了。小女孩不懂事,爱上不该爱的男人,我早替你出手清理门户,省得闹出不知廉耻的风流韵事来,丢了咱们苗疆人的脸。”元如意继续笑着,仿佛莫邪的死是最佳结果,不值得任何人悲伤。
孔雀没有哭,嘴角动了动,手指一勾,从腰间扯出一大叠黄色符咒,倏地向天空中一扬。符咒尺寸只有小学生练习簿那么大,散落下来,正好严严实实地将莫邪覆盖住。
“你用断去一截指甲的法术逃出我的五遁阵,是穷途末路时的无奈之举,也是唯一的解决办法。不过,方圆一公里之内,都被我下了草木蛊、烟尘蛊、光影颜色蛊……只要我愿意,举手投足之间,就能再布一座五遁阵出来,把你们通通困在其中。孔雀,你当年在大理触犯了炼蛊师的天条,把自己圣女的身体交给了汉人,并被始乱终弃,已经成为苗疆炼蛊师界的大耻辱。如果我是你,早就拔刀自杀,向苗疆蛊虫之神谢罪了,可你还是苟延残喘地活着,还培养了莫邪这个永远拿不出手的女弟子,哈哈哈哈……”元如意的目光不住地闪动,眼珠转来转去,似乎又生出了什么鬼主意。
孔雀摇摇头,深深地皱着眉,未开口前先叹了口气:“我的确有罪,但莫邪是无辜的,你又何必杀她?”
元如意顿时笑弯了腰:“何必?我何必杀她?我当然要杀她,还要杀光一切拦路虎、挡路石,也包括你在内!”
晨风吹动符咒,不停地飒飒作响。覆盖在黄纸下的人最终变成了什么样子,已经没有人再想亲眼目睹了。
“我也可以杀人。”孔雀轻轻地说,“可是,我只杀跟自己有仇的人,不像你,已经迷失了炼蛊师的本性。在苗疆老一辈人传下的规矩中,有‘不得助外乡人残害族人’的祖训,你忘记了吗?就算我杀不了你,无所不在的天魔女也会出手,消灭所有苗疆叛徒,维护族人的生命与荣誉。”
提到“天魔女”时,孔雀眼中忽然有了光泽,仿佛那个名字是茫茫暗海上的一座灯塔,能够指给她前进的方向,带给她生活的勇气。
“据说,天魔女已经死了,死在五岭三江二十八连环洞最深处,连尸骸都被豢养的元神蛊吃得一干二净,不留痕迹。孔雀,你就不要指望那些靠不住的人物从天而降了,有这些心思,不如好好想想,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吧。你杀了段承德身边那么多亲人,他怎么肯善罢甘休?”元如意斜着眼睛瞟了一眼躺着的段小彩,脸上又飘起了虚伪而诡秘的假笑,“这个孩子不如由我带走吧,至少能帮你引开段承德的注意力,免得你屋漏偏遭连夜雨,最后弄得身败名裂,再给炼蛊师界丢一次脸。”
叶天忽然记起了在蝴蝶山庄里第一次看见小彩时的情景,那时,危险征途还未开始,他明知苗疆险恶,仍能逆风而行。由小彩,他又念及目前失陷于大竹直二手上的方纯,非但失去自由,而且身中绝蛊,未来一片昏渺。
“不要打她的主意。”叶天说。
如果大竹直二在这里,他也会说同样的话:“不要打方纯的主意。”
“什么?”元如意嘻嘻哈哈地阴笑着。
“你敢碰她,我就杀人,决不再手下留情。”叶天斩钉截铁地说。他对段承德有承诺,人不死,就得遵守诺言。
“可是,这小女孩算是你什么人啊?你总不能只要是女性就从小到大一口通杀吧?”元如意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再不走,我就要动手了。”叶天不想再看对方的脸,那张矫揉造作的脸并不比莫邪中蛊后的脸好看多少。
“好好,我走,我走。”元如意突然向后退却,像一缕白色的雾气,飘飘然消失空气之中。
司空摘星陡地跳起来,叶天及时伸手,一把拦下他:“这是苗疆炼蛊师的世界,谁若冒进,谁就会先死。司空,失去朋友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家人全死了,连个报仇的火种都没留下。”
山林深处,危险重重。他不敢追,当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司空摘星去死。
“她杀了莫邪,我要报仇,我要报仇啊……”司空摘星涕泪横流,哭得像个孩子。像他那样的飞贼,独来独往惯了,连朋友都极少,更不要说是爱人了。一旦爱上,就会全情投入,没有半点保留,犹如失火的老房子,一烧起来,就无药可救。
叶天重重地点头:“对,要报仇,但不是现在。身在苗疆,你可以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千万要明白自己不能做什么。唯有如此,才能安全保命。司空,你连命都保不住,还能干什么?莫邪死了,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可你的生活——‘神偷之王’司空摘星的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事实上,此刻叶天肩上的压力更大,因为沃夫子石化而亡的谜题未解,又要担起解救方纯的责任。无论前路有多少危险,仍然要一步一步走下去。所有大事件没有结束前,他不会倒下,也不能倒下,因为他很清楚,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能担得起这两副担子。
“我……我……”司空摘星怔了怔,蓦地在自己胸口猛击了一掌,一口黑紫色的鲜血狂喷出来,飞散为一阵密集的血雾。血雾之中,骤然飞起几十只花斑翅蚊一样的小虫,嗡地一声四散分开,消失在草丛深处。
“那是什么?”司空摘星被自己喷出的这口血吓住。
孔雀冷冷地回答:“那是元如意布下的‘虫蛊’之一,如果你一路追下去,不出一公里,就将成为各种蛊虫的早餐。她是苗疆女炼蛊师中少有的奇才,近三年来修炼的蛊虫都是同行们闻所未闻的,下一代‘蛊术之王’非她莫属——”
“哈哈哈哈,孔雀,谢谢你的夸赞,心领了,心领了……”左近处,元如意的声音鬼魅一样冒出来,一路笑,一路渐行渐远。
孔雀脸上再次冒出了冷汗,焦虑地望了望四面,低声说:“我们最好赶紧离开,虽然她带来的蛇虫类生物已经退却,天知道暗地里还伏下了其它的什么蛊虫?”
按年龄算,元如意算是她的晚辈,但论蛊术技艺,很明显她已经落在下风。
她捡起两张符咒,在掌心里轻轻一拍,符咒就燃烧起来。
“别——”司空摘星急切地叫了一声,想要阻止她。
“司空,面对现实吧,好吗?”叶天沉郁地横跨一步,挡在司空摘星前面。
燃烧的符咒落地,引燃了覆盖在莫邪身体上的黄纸,一团半红半黄的火焰倏地笼罩住她,火苗鬼魅一般跃动着起来。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叶天的目光掠过火焰,心底忽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这样的句子。
司空摘星捂住嘴,眼睁睁看着一条大好的年轻生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火光映亮了他的脸,湿漉漉、亮闪闪的,不知是露水还是泪水。
“走吧。”埋葬了莫邪之后,叶天拍了拍司空摘星的肩膀。
司空摘星摇摇头:“我不走,至少要等到莫邪头七之后再离开。现在,我就去附近村寨里找个石匠过来,给她立一块石碑。”
他半跪在刚刚隆起的黄土坟堆前,神情呆滞,仿佛自己的魂魄也被埋在黄土之下了。
“司空,现在不是时候,元如意一定会二次返回的,这里不安全。”叶天理解对方的痴情,但此刻应该保持理智,不能被感情左右。
“她去了,连块碑都没有,我怎么忍心?叶天,她是为你而遭重创的,否则又怎么会中元如意那一刀?立碑人这一行,我也要刻上你的名字,她应该被更多人记住……”司空摘星絮絮叨叨地说着,眼角滑下的泪水,打湿了面前的黄土。
叶天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支起耳朵谛听。
黎明已至,隔着轻雾,东天上开始略微泛出红晕,预示着即将来临的一定是个大晴天。
“雾一散,如果三面山头制高点上出现敌人,咱们四个人就变成了活靶子。司空,死者已矣,来者可追,立碑的事暂缓,先跟我走。”叶天抓住司空摘星的肩头,用力把他拽起来,率先向南面退,贴着山根,进入林木深处。
孔雀背着小彩,跟在后面,一边走一边在空气中急促地嗅着。
“我闻到了浓烈的炸药气味,有一队全副武装的人从正西面过来。”她伏在地上,耳朵贴住草根,仔细听了一阵,再接下去,“有人用台湾口音很重的国语小声交谈,每个人的脚步都很急,直奔山洞而去。”
只要是操着台式国语的人,必定与竹联帮有关。叶天相信自己的判断,那一派的人马并未远离泸沽湖以北的山地。
他退出大熔炉时,里面已经是黑色怪蛇的世界,这队人冲进去,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其实,我感觉到的炸药和杀机,并不是这队人带来的,而是另外一帮人。”孔雀顾虑重重地说。
叶天在一瞬间做了一个看似杞人忧天的决定:“我们不能停下,继续向南,进入那边的山坳里。我怀疑,有人要采取爆破行动。城门失火,只怕要殃及池鱼。”他毫不犹豫地从孔雀背上接过小彩,一手拖着司空摘星,加速南下,很快就避进了两山夹缝之中的最阴暗处。
仅过了五分钟,山腹方向忽然惊天动地地一声响,隔着两公里远,四个人仍然身子一晃,同时跌倒。更多爆炸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来,距离最近的一次,竟然将山腹入口炸开,碎石飞上天空十几米高,如同一条暴起的灰色长龙。
山林中的鸟雀成群结队地惊起,叽喳乱叫着逃离,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怎么会这样?里面还有那么多钻石,那么多秘密!”司空摘星顿足捶胸地说。爱财是他的本性,生死攸关之际,他又记起了钻石,浑不管大熔炉内部之险恶。
爆炸结束后,太阳已经红彤彤地升起来,一如既往地照耀着泸沽湖。
“那些人一个都没出来,全都埋葬在里面,给大熔炉做陪葬了。”司空摘星呻吟了一声,喉头一阵发紧。如果他的贪心早一点发作,或许此刻也同样下场了。
“并不是只有你死盯着钻石,还有很多人觊觎着超级武器、黄金堡垒。这些东西一天不出现,杀戮和阴谋就一天不会结束。司空,我要去三星堆,你来不来?”叶天已经无从选择,只能顶风前进,解决他和大竹直二之间的事。
司空摘星咬了咬牙,反问一句:“你说过,北狼司马没死,确定吗?”
叶天点点头,司空摘星立刻做了决定:“我跟你去!豁出去了,反正现在我无牵无挂,又变成光棍无事一身轻了!”
“我也去。”孔雀说,“这一次,我在沿途留下了暗记,段承德会一路追过来——”
司空摘星急躁地截断她:“那你何必跟我们在一起?你跟段承德单独找地方了断血咒的事不好吗?”
小彩此刻被平放在一块青石板上,眼神呆滞地直视天空。带着她上路,是个大累赘,而且没有人愿意卷入那些复杂的男女情感纠葛之中去。
“我必须在一个江湖人物众多的地方跟他做了断,让所有人知道他做过什么,知道我为了他弄到身败名裂的痛苦经历。然后,我把自己毕生的污痕洗干净,赤条条上路,了无牵挂。”孔雀的声音令人欲哭无泪。
可以想象,如果不是恨到极点,她怎么会连续用血咒屠戮段承德的亲人?没有爱就没有恨,若不是当初的深爱,又何来今日的痛恨?
“把她头顶百会穴上的迷药丸子拿掉吧,她那么小,过度使用迷药,会损伤她的脑神经。”叶天指了指小彩。
小彩的头发被梳成一个圆鼓鼓的发髻,全都盘在头顶上,而“迷药丸子镇百会穴”是人贩子们拐卖小孩子时最常用的手段。
“为什么?她会哭叫坏事的,这小女孩年龄虽小,但是精灵古怪……”孔雀皱着眉反驳。
司空摘星大声喝道:“叫你拿掉就拿掉,现在这局面,叶天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他奶奶的那么多废话了!”莫邪的死,令他满腔愤懑,恨不得找个人吵一架、打一架,把胸口的闷气发泄出来。
叶天没说什么,踱到小彩面前,轻轻扶起她,然后拔掉她头顶所有的黑色发卡,把头发散开。在她的头顶正中,赫然放着一颗乒乓球大小的黑色药丸,散发出微腥微酸的怪味。
“她是在替段承德赎罪,她的一家,都要用自己的命赎罪,才能抵消我受的那些苦。”孔雀歇斯底里地低语着。
叶天拿掉药丸,替小彩系了一条马尾辫,再揽着她的肩,走到孔雀面前,冷冷地说:“从现在起,谁也不要伤害她。否则,杀无赦。”
小彩呆滞的眼神渐渐消失,黑漆漆的眸子中重新出现了灵慧的光芒。她抬头看了看叶天,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大声叫:“叶天叔叔,救我,救我,救我!”
叶天蹲下身,一字一句地坚定回答:“放心,我在这里,就没人伤得了你。”他并没有要求孔雀立刻就解除血咒,因为这件事由段承德而起,等正主儿到了,才能彻底解决。
四个人出山后,租了一辆半旧的桑塔纳轿车,由司空摘星驾驶,一路向东进发。
“有人跟踪。”车子离开泸沽湖后,司空摘星向后视镜里扫了一眼,立刻发现了问题。路上的车辆不多,有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一直在后面跟着,始终跟他们的车子保持五六百米的距离。
“很正常,走吧。我说过,黄金堡垒的事一时半会完不了,死掉的不过是些打前阵的排头兵,真正的大佬全都躲在后面,不到大结局时刻不会登场。”叶天微笑着说。
司空摘星打开车窗,向外啐了一口唾沫,恨恨地说:“当大佬就是不一样,别人都死绝了,他们来搞秋后大丰收。像我这样的江湖小卒,忙来忙去,就只为了他们手上的一张支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命搭上!”
叶天看着他的后脑,听他唠唠叨叨地发牢骚,眉心不知不觉皱起来。
“喂,叶天,我替你开车跑这一趟,总不能白干吧?说实话,我一直都很看好你,如果黄金堡垒的事有了眉目,别忘了分我一份啊?”司空摘星掰了一把后视镜,在镜中看着叶天。
两个人四目一对,叶天嘴角一动,若有所思地笑了。他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司空摘星了。原先,他觉得司空摘星很单纯,为了钱,什么都敢干,立场亦正亦邪。现在,他感觉到,对方看似单纯小气、唯利是图的外表下,隐藏着另一种捉摸不定的东西。
“笑什么呀?笑得我心里直发毛!”司空摘星不满地嘟囔着。
“别说话,好好开车吧。”叶天回答。
他的侧面是小彩,再过去是孔雀,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地闭目养神。小彩的脸色很不好,挂着一层长期营养不良而造成的蜡黄色,下巴尖削,青筋与血管隐约可见。
“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他想起了一句民间俗谚,心情突然一沉,因为由小彩的身世也联想到了自己的过去。立刻,他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后背,像一只倔强的刺猬一般,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故意将外表装扮得异常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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