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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北狼司马带来的蛇形峡谷大屠杀录影带


  段承德涩声一笑,无话可答。

  叶天油然想到,苗疆蛊术、危地马拉黑巫术、梵蒂冈招魂术并称为当今世界三大异术,其手段来无踪去无影,寻常人连防范的机会都没有,遑论反击了。瘦子说得轻巧,要想深入苗疆蛊苗发源地,一路千难万险,数不胜数,绝不是件容易的事。

  大厅那边,一阵哄堂大笑加上长时间的鼓掌后,赌石大会暂时告一段落,赌客们开始尽情享用段承德提供的美酒佳肴。在那些人看来,能被段承德邀请到蝴蝶山庄来,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今晚绝对要不醉无归。此地少年的惨死,根本不是他们有闲暇关注的。

  叶天站起来,准备绕过喷水池离开。

  他是一个静惯了的人,讨厌过度的喧嚣热闹,离群索居才是他最喜欢的生活状态。

  “叶兄弟。”段承德立刻叫住他,“犬子的死,只是意料之中的意外。二楼拍卖会上特意给你留了座位,请务必赏光。”

  叶天静静地站住,缓慢地把小刀和木像放回口袋里。

  “段庄主,我对翡翠玛瑙并不感兴趣。”他淡淡地说。

  “叶兄弟,我请了这么多朋友过来,不仅仅是图热闹、攀交情,而是实实在在地有事相求。真要看得起我段承德,真要……看在小文惨死的面上,就留下来帮我,好吗?”段承德不知不觉间显露出了颓势。心如刀绞的丧子之痛已经让他的五官扭曲变形,如果不是山穷水尽,像他那样的硬汉是不会开口求人的。

  叶天无言地点点头,段承德立刻松了口气,吩咐那女人:“雪兰,看好小彩。无论如何,今晚我会想到办法,这一次绝不会任人宰割了。”

  雪兰答应一声,从方纯手中领过孩子,抱着那个玻璃盒子转入走廊。

  段承德与那瘦子也跟着离去,喷水池边只剩叶天和方纯。

  明月无声,夜凉如水,空气中的血腥味也被冷风吹散了。

  方纯用紧紧衣领的动作打破了沉默:“叶先生,我可不可以有个不情之请?”

  叶天抄起冷水洗手,淡淡地问:“你想去拍卖会?”

  方纯立刻点头,小心地收起银盒,放回衣袋里。

  远处大厅里的人开始散去,有几个沿着长廊走来,登梯上楼,看来是属于“特邀贵宾”之列。

  “方小姐,段承德算是我的朋友。在他府上,不要搞事,否则我很难做的。”叶天的心情又一次变得沉重起来,因为他发现方纯虽然讨厌顾惜春,假意敷衍,但眼神却一直在保镖、保险柜上来回打转,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既然决定留下来帮段承德,就会尽心尽力,绝不敷衍了事。

  “是吗?”方纯笑笑,两个人之间的窗纸一下子捅破,彼此心知肚明。

  “你要什么?”叶天揪下一小片青石上的苔藓,在指尖上揉捏着。蝴蝶山庄处处是宝,赌徒们又带来了大量的纸币和金条,绝对是小偷们大显身手、大快朵颐的好时机。

  “我只要一个人,顾惜春身边的保镖之一,就是刚才比较胖、下巴上有刀疤的那个。他的名字叫‘巴兰图’,是乌克兰、美国、伊朗的三面间谍。我找他,因为他能给我带来一大笔收入。”方纯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抒胸臆。

  叶天毫不客气地摇摇头:“方小姐,不要在蝴蝶山庄搞任何事,除了本地,要做什么随你。听清了吗?千万不要在这里动他,否则——”

  方纯一笑:“否则怎样?你会替段承德出手吗?还是帮顾惜春除奸?叶先生,江湖上一向都是遵循‘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的行事原则,而且‘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希望你别坏了规矩,大家还是各扫门前雪好了。”

  嚓的一声,小刀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叶天的指尖上,一顿一放,小刀笔直向上射出,喷水池假山石顶上停着的一只灰翼蛱蝶便一头栽落下来,跌在叶天掌心里。那柄小刀又向上飞了七八米,才力尽下落,重回他的手中。

  方纯忍不住皱眉哀叹:“喂,试刀就试刀,显武力就显武力,干什么拿一只蝴蝶撒气?”

  大理蝴蝶泉、蝴蝶山庄是中国大陆蝴蝶最多、种类最全的地方,看得出,方纯是个爱蝶的人。这一点,又让她跟叶天心里深刻怀念的那个形象接近了许多。

  叶天抬高手掌,蝴蝶扇了扇翅膀,再次振翼飞起。他并没有存心伤害蝴蝶示威,只是用那一刀的刀气将蝴蝶逼得坠落下来。

  “我不是要杀它,刚才只是跟它开个玩笑。方小姐,我劝你放弃任何在蝴蝶山庄动手的想法,当下我们是朋友,但你一旦决定侵害段庄主的利益,我们马上就会变成敌人。面对敌人,我从不手软。”叶天正色回答。

  方纯又叹了口气,低声赞叹:“好刀,好刀法。”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二楼的特殊拍卖会即将开始。

  “走吧。”叶天指了指楼梯方向。

  方纯一怔,忽然醒悟:“你肯带我进去了?”

  叶天点点头:“对,只要你不动手,我们就是朋友。朋友之间有所请求,我当然是两肋插刀,在所不辞。”

  方纯嘻的一声笑出来,跟叶天并肩上了台阶,走上宽大厚重的木楼梯。楼梯两侧没有开灯,显得有些昏暗,两个人的步子自然而然地放慢了。

  叶天犹豫了两三次,把“你认识不认识一个叫白晓蝶的人”那句话终于强压下去,没有问出来。

  在他心中,一直有着那样一幕场景——一个穿着白色及踝纱裙的小女孩站在百花盛开的欧式庭院里,挥着双臂盈盈起舞。在她身边,五颜六色的蝴蝶越聚越多,随着她一起上下翻飞舞动,人与蝶相互映衬,美得令人目眩神迷,仿佛是神话世界里的仙女一般。小女孩的背景,是一座白色的欧式别墅,被一圈黑色的箭头状铸铁栏杆环绕着,静雅整洁,贵气华美。别墅入口处的台阶上,小女孩的父母并肩站着,男的儒雅挺拔,女的美丽大方。

  那小女孩的名字就是“白晓蝶”,一只白色的舞动于晨晓的美丽蝴蝶。他看到她的那一年,她十二岁,他十七岁。

  “在想什么?你好像分神了?”方纯打破了沉默。

  “我在想,除了血胆玛瑙,还会有什么特殊拍品?”叶天遮掩着自己的心事。

  那时,他们已经登上二楼,站在一个相当宽敞的过厅里。有一个穿着黑皮大衣的年轻人正站在栏杆前吸烟,那个位置,能够俯瞰喷水池方向。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年轻人慢慢地回过头来,向着方纯深深地望了一眼。他的眼睛极亮,在暗影中竟然发出了幽幽的绿光,看上去颇为怪异。

  “是方小姐吧?”年轻人挥了挥右手,露出指上的硕大钻戒、腕上的煌煌金表来。当他满脸堆上笑容时,嘴角一翘,两颗纯金虎牙富贵逼人地显亮出来。

  方纯冷冷地回应:“我似乎并不认识阁下。”

  她向叶天靠了靠,挽住他的胳膊。

  “那没什么关系,我认识你就好了,方纯小姐、叶天先生,对不对?”年轻人玩世不恭地笑着迎上来。他的身高在一米七十左右,比叶天略矮,脸色微黑,两条板刀一般的黑眉不时地警醒上挑着。

  “叶先生,幸会。”他向叶天伸出手来。

  叶天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只是按照常规理解伸手去握。蓦地,方纯藏在他肘后的左手轻轻按了按,发出了一个非常隐蔽的警告信号。几乎同时,年轻人的手握过来,将叶天的大半个手掌攥住,五指凶猛地发力,令他的指骨感到一阵剧痛。幸好,有了方纯的事先提醒,叶天及时丹田提气,发力抗衡,把右手变得如青石般坚硬,任由对方握着。

  “请问阁下是……”叶天不动声色地问。

  “司马。”年轻人报上名字,随即知难而退,放开了叶天的手,咧开嘴大笑。

  “幸会。”叶天半转身,带着方纯经过对方身边,走向长廊尽头的小会议室。

  他清清楚楚地听到了方纯倒吸凉气的声音,但一个字都没说,甚至连脸色都平静不变,只是一路嗅着花香行去。对于别人的无礼挑衅,他一向都淡然处之,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

  大理一年四季气候温和,每一季都有烂漫花事,而段承德又是个深谙风雅的人,所以蝴蝶山庄处处都能闻到醉人的花香。当然,除了花和景,长廊内每隔十步,都站着一个右手插在黑西装内袋里的保镖。能进入二楼拍卖会的,非富即贵,都是有来头的大人物,安保措施是马虎不得的,他们看不见的那只手里扣着的都是一把速射短枪。

  “北狼司马。”方纯低声说了四个字。

  “司马”,是年轻人的名字,“北狼”则是他的江湖绰号,连在一起就代表了身列“二零零九年江湖十大天才侠少”排行榜上第一名的那个人。司马是个探险盗墓的天才,原籍蒙古草原,十九岁崛起在盗墓界,据说是当年“盗墓之王”的唯一传人。

  叶天没有回答,春天的花香拱得他的鼻子有些发痒。目不斜视的保镖们被方纯的美丽吸引,每个人的眼珠都在偷偷转动着,跟随着她的脚步。

  身后脚步声快速响起,叶天判断出司马已经轻快地滑步追近。

  “为什么不说话?”方纯对他的沉默保持着好奇。

  “与我无关,有什么好说的?”叶天淡漠地转过脸,从方纯的头顶上望过去,蝴蝶山庄的广阔庭院已经尽在眼底。山水花草,皆被月光披了一层银白色的美妙面纱。

  段承德行事非常低调,尽管他已经是大理地面上首屈一指的大富豪,山庄的外观却修建得非常普通,从外表看根本称不上豪华奢侈。今晚来的贵宾们中不止有一人发表过失望的抱怨,因为他们并没有看到想象中奢华的段承德豪宅,接受的招待也非帝豪级别的。

  叶天的心里还没忘掉小彩,她的倔强与孤傲,有点像记忆中的白晓蝶。不知道没有蝴蝶陪伴的她,会不会被雪兰哄得开心起来了。而那诡异死去的少年小文,因着段承德的铁血封锁,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记忆中,不复存在。

  “白晓蝶?”视野之中,两只白粉蛱蝶追逐嬉戏着翩翩飞过檐下,浑然不解廊内江湖人物的明争暗斗,剑拔弩张。

  “那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方纯有些疑惑。

  “受邀而来。”叶天简简单单地回答。

  “江湖本是污泥地,没人能够置身事外的。”方纯长叹。

  “是吗?”叶天向着蝴蝶微笑,神游天外,记忆拉回到遥远的少年时代。

  在那一幕里,他站在街角,远远地看着欧式别墅里的三人,感觉自己的世界与白晓蝶一家的幸福时光永远没有交集,那种发自心底的自卑感重重地笼罩着他。他听见白晓蝶银铃一样的笑声朗朗传来,忽然捂住耳朵快步跑开。

  他们只对答了四句,司马便以一个很帅的滑行动作超到前面去,洒脱地旋转回头,盯住了方纯,右手一扬,指尖弹出一张六寸的彩色照片,亮给她看。

  “喂,别打扰我朋友好吗?”叶天迅速跨前一步,把司马和方纯的隔开。

  “不是打扰,这只是一宗生意。”司马笑了,年轻的脸上浮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方小姐,我只说几个字,如果你不感兴趣,我马上退开——‘录影带、大角宝藏’。”

  叶天皱了皱眉,他对以上两个词汇感到有些陌生,一时间弄不清司马在说什么。

  “录影带、大角宝藏。”司马从叶天的表情上有所察觉,立刻露出嘲讽的冷笑。

  那张照片拍摄的是一个荒凉之极的蛇形山谷,摄影角度为俯瞰,谷中怪石嶙峋,两侧是陡直的绝壁。从近处的植被情况看,叶天判断那应该是滇藏边界群山之内的某个地方。

  方纯从叶天背后移步出来,轻轻回答:“好,我要那讯息,开个价吧。”

  司马一笑,中指一弹,照片平展展地射向叶天身后,但被他迅捷地举手截留,用食指、中指挟住。

  “巨宝无价,不过方小姐感兴趣的话,可以找机会谈谈。”司马达到了预期的目的,一路得意地笑着,步履轻快地抢先进了会议室。

  叶天转身,把照片递给方纯。司马弹出照片的凌厉动作,无疑又是一次对他的挑衅,但照片飞行速度再快,又岂能快得过他的手指?

  “谢谢。”方纯皱着眉回答,然后把照片放进口袋里。

  后面又有人来,他们不再耽搁,继续向前。

  “司马是个江湖公认的危险人物,前辈们说,他在古墓之类的阴邪之地待久了,自身性情发生了奇怪的变化,似人似妖,不可捉摸。跟他做交易,千万当心。”叶天悄悄掩盖住内心的些微不悦,微笑着低语。

  犹然如此,方纯还是看穿了他的思想:“抱歉,我知道司马是个什么样的危险人物,但他说的,对我非常重要,所以才跟他对答。”

  交谈之间,两个人走入会议室,在后排角落里坐下。

  小型拍卖会是在晚上十点钟正式开始的,拍品共有三件。第一件是顾惜春的血胆玛瑙,放在保险箱里;第二件、第三件都没露面,分别放在一个黑色的牛皮公文包和一个硕大的土黄色帆布旅行箱里。

  顾惜春隔着几排座位回头向方纯打招呼,眉飞色舞,顾盼自雄。

  方纯低头苦笑,又一次取出照片来看。她不想招惹顾惜春,但鲜花一开,浪蝶自舞,这是无法避免的小小麻烦。

  叶天一直搜寻着司马的下落,但对方却踪影全无。他注意到主席台侧面的小门开着,司马应该是从那里离开的。他想帮方纯做些什么,对方不开口,他也无从谈起。

  参加拍卖会的共有十人,除了叶天、方纯、顾惜春之外,还有一楼拍卖会中出手过的英国绅士、印度秃顶商人和沙特大亨。其他四位,分别是一个闭着眼睛搓着铁核桃的老头子、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一个垂着大辫子的中年女人、一个表情拘谨的中年男人。他们都侧对着叶天这边,暂时看不到更多情况。

  此刻,站在台上的拍卖师他们也曾见过,就是出言讽刺顾惜春的那个瘦子。

  瘦子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大声说:“各位,本次拍卖属于不封顶、无级差的形式,自由叫价,直到无人出价十分钟为止。本次的拍品性质比较特殊,希望各位慧眼识珠,能够辨识出它们的真实价值。第一件是来自港岛顾惜春先生的血胆玛瑙;第二件是一卷录影带;第三件是一捆陈年信札。”

  叶天觉察到,方纯一听到“录影带”和“信札”,情绪便有了明显的变化。

  瘦子拍掌两声,顾惜春的保镖就将那个保险柜抬了上来,放在旁边的展示架上。

  出乎意料的是,当顾惜春亲手打开保险箱的门,将血胆玛瑙展示出来后,所有人都无动于衷,并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喜与贪婪。

  那块玛瑙是一尺见方的立方体形状,整体颜色为淡褐与朱红相间,正面的中央有着一个直径三寸的椭圆形暗影。当顾惜春把它从保险箱里搬出来的时候,暗影晃动,显示出里面是一汪密闭的液体。

  啪的一声,顾惜春打开了一支笔形强光手电,得意洋洋地向玛瑙上的暗影照去。顿时,暗影变成了鲜血一样的殷红色,那种情形,仿佛是一只玻璃锥形瓶里荡漾的血液样本。

  “血胆玛瑙,起始报价五百万人民币。”瘦子例行公事地进行介绍。

  台下的人不为所动,只有那沙特人轻蔑地冷笑一声,嚓的一声打着了火机,点燃雪茄,猛吸了一口,喉咙里发出极其满意的咕噜声。

  “这件宝贝的奇妙之处在于,血胆中会浮现出一个鬼脸来,狰狞逼真,阴森可怖。”顾惜春扫视全场,对众人的冷漠反应感到失望。他在玛瑙顶上猛击了一掌,把手电筒贴近那个露出血红液体的小窗。蓦地,窗口中出现了一个瞪眼张嘴、獠牙外露的青色鬼脸,随着液体的晃动,鬼脸也忽远忽近,更显得诡谲无比。

  “血胆玛瑙已经属于玛瑙中的极品,有胆而又形成鬼面形状的,更是闻所未闻。这件宝贝只有区区五百万报价,属于天上掉馅饼的大便宜,难道各位都不动心吗?”顾惜春脸上有点不自在了,不断地扫视台下,洋洋得意之态早就不见了。

  可惜的是,台下仍然无人举牌报价,形成了相当意外的冷场局面。

  方纯又深吸了一口气,取出手帕,在那张照片上仔细地擦了擦,再次凝神细看。

  叶天则拿出了小刀和木像,开始雕刻木像的裙裾。他们两个对瘦子的介绍都没太在意,各自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

  接下来,没有人对顾惜春的血胆玛瑙报价,第一件拍品就这样轻易地流拍了,而且前排的绅士、秃顶、大亨都在摇晃着身子冷笑,显然对那东西毫不在意。这种结果,大大出乎顾惜春的意料,脸上露出了极其尴尬的表情,在瘦子的讪笑中退场。

  瘦子从黑色公文包里慢慢地取出了第二件拍品,那是一个扁扁的长方形不锈钢盒子,尺寸如同一本加厚的杂志。

  方纯突然抬头,向拍卖台上望去。

  瘦子先戴上了一双白手套,才打开了盒子,拿出一盘微型录影带来。他没有做过多的介绍,只是把录影带举高,清晰地报价:“录影带,五百万人民币。”

  沙特大亨第一个举手:“我出六百万。”

  秃顶商人和英国绅士几乎同时举手:“七百万。”

  大亨毫不犹豫地高举双手:“一千万。”

  其他人只是做壁上观,看这三个人玩游戏。

  不知何时,司马又溜进来,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邪笑,瞥着那三个人。

  “录影带是他的吗?请主持人确认一下。是,我就加价;不是,我退出。”绅士目光如电,一下子望定司马。

  台上的瘦子愣了一下,正在考虑是否可以亮出拍品持有者的身份,司马抢先开口:“鬼王,告诉他们,录影带就是我的,少于三千万人民币,就叫他们滚回家去抱孩子!”

  这句粗俗的玩笑话令在场的另外九个人一起笑了,只有方纯和叶天除外。

  叶天听到“鬼王”二字,一下子联想到了“不死鬼王”赫连吼的名字。赫连吼号称为腾冲“赌石之王”,在云南玉石界大名鼎鼎。据说他天生一对“阴阳眼”,能够隔着风化层石皮,看穿玉石内部的成色。

  鬼王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着那绅士点点头。

  绅士还没来得及举手,大亨便举起手来报价:“三千万。”

  方纯忽然问:“叶先生,你有没有兴趣陪我一起西行一次,游山观景,领略滇藏边界金沙江、澜沧江、怒江的大好河山?”

  叶天摇摇头,专心致志地在木像的裙裾上刻着蝴蝶浮饰。

  “我出钱,同时兼任导游,而且还奉献一个极有趣的故事给你听,也不行?”方纯的手轻轻按在木像上,提醒叶天抬头听她说。

  “什么故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并不领情。

  “一个关于二战日军‘黄金堡垒’的故事——如果你去,有任何发现都二一添作五,你一半,我一半,绝不亏待你。”方纯急促地低声解释。

  叶天终于抬起头来,但依然没有流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鬼王,放那录影带看一下,哪怕只有一分钟呢,我也好看货报价!我是来赌石的,不是来赌假消息的。”秃顶不满地叫起来。

  司马冷笑着走上台,从鬼王手边抱起一台笔记本电脑,掉转方向,屏幕对着观众席。

  “早就知道大家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行家,所以我预先准备了这个。看你们三个猥猥琐琐不敢叫价的样子,难道蝴蝶山庄庄主、鬼王、司马三个人的信誉加起来,还值不了三千万人民币吗?看,睁大眼睛看看,这可绝对是好东西!”他在键盘上敲了一下,屏幕上立刻开始播放一段视频。

  黑白画面中,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押解着一群身背竹篓的民夫在崎岖的山谷中蹒跚而行。山谷的形状走向,与方纯手里照片上的一模一样。那些士兵穿的都是二战时的日军服装,手里的武器也是同时代的最精良装备。五秒钟后,镜头急速拉近,对准了一个背篓,那里面装的东西想必是体积小、质量大的高密度物体,竹篓底部被压得变形,竹篾几乎要散开了。镜头停在竹篓上,又过了五秒钟,随着一次意外的颠簸,背篓的底彻底垮掉,里面的东西沉重地落地。镜头一动,又对准了地面。裸露的山间板岩上,竟然散落着十几块半尺长的小砖。拍摄者的摄像机品质非常高,只经过一秒钟的对焦,就迅速捕捉到了最清晰的画面,那些不是什么“小砖”,而是货真价实的“金砖”。

  司马令画面暂停,而后冷笑着介绍:“看,有脑子的地球人都知道,那是金砖。画面中共有民夫九十九人,每个人都背着竹篓。如果按每个竹篓放着二十块金砖算,那将是——各位,这卷录影带,直接关系到二战时滇藏日军构建的‘黄金堡垒’传说。有了这条线索,极有可能找到那个地方,找到南太平洋舰队司令大角岑生的宝藏,成为整个亚洲地区黄金拥有量最多的人。”

  画面再次继续播放,当队伍处理好跌落金砖的小小意外继续前行时,两边悬崖上突然蹿出一群猿猴般矫健轻捷的长发野人来,嘴里衔着造型奇特的弯刀,攀着枯藤草根滑下,悍勇无比地向士兵和民夫们展开秋风扫落叶般的猎杀。他们的人数至少是那支队伍的两倍,所以从出现到结束战斗,只用了二十秒钟,士兵们几乎没有机会开枪,便倒在贴身格杀之中。之后,野人们聚集在一起,向着队伍来的方向跪倒,双手上举,浑身筛糠一样哆嗦着,应该是在举行某种祈祷仪式。大约一分钟后,野人们围住尸体,大肆切割分食,如一群围猎成功后的野狼,享受着血腥的美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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