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天
“嘶……”
盛席往腰腹和肩膀上的两处刀伤浇过氧化氢消毒,咬紧了牙关闷哼一声,架打的混乱,也不知道是哪个混账把他划伤的。
简单的处理好伤口,他伸手扔掉带血的纱布,把自己砸到床上。
其实那两处刀伤之外,浑身还遍布着青青紫紫的淤痕,但他一向不愿意管,也从来没管过。
不一会儿,盛席转头看向被他放在床边的药袋,那里是江白买的,有一瓶活血化瘀的喷雾,一瓶过氧化氢,还有一些消炎止痛的药,盛席指尖微动,终究是爬起来拿过药袋,头一次认认真真的把身上的淤青揉了一遍,一揉便揉了大半夜。
“盛哥早上好。”王放笑嘻嘻的问好。
“早上好。”盛席施以恩赐回了他一句。
“喝!盛哥你黑眼圈怎么这么重。”王放一脸猥琐的笑,小声的说:“是不是……太持久了?”
盛席波澜不惊的瞥了王放一眼,早就习惯了王放的德性,“中午别叫我。”
“哦,好。”
盛席就这么往桌上一趴,一睡就睡了一上午。
江白收了笔,看着还趴在桌上的盛席,问:“真的不用叫他么?”
王放:“不用,盛哥什么时候饿了,逃课出去吃就好了,那帮老师不会找他。”
江白锁住眉头,上辈子盛席就不按时吃饭,什么时候不想吃就不吃了,胃疼了就吃一两片药,最后才演化成的胃癌,没想到这个毛病这么早就有了。
江白揉着额头,心里难得有了些怒火。
“学校附近有什么盒饭吗?”江白问。
“嗯……”王放思考了下,“学校对面有一家,还挺好吃的。”
“谢谢。”江白点头道谢,面上带了些微笑,“同桌,我能请你帮个忙吗?”
一股香味钻进盛席鼻子里,勾的他从梦里苏醒,缓过神来时,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胃里已经空的发疼了,他从昨天中午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娇弱的胃开始受不了了。
王放趴在盛席桌子上,露出个脑袋,长的大气的脸上竟然摆出了一副卖萌的样子,孙知在旁边一脸的惨不忍睹,王放笑道:“盛哥,你醒了!”
盛席看着桌上特地被敞开饭菜一愣,“干什么?”
“啊?干什么?这个……”王放笑咪咪的说:“你中午不是没吃饭么,我出去给你带的,学校的饭菜好是好,但是不能打包,不过正好附近就有一家。”
盛席并没有王放想像中的高兴,反而拧着眉,“嗯?给我买的?”
??看看他都听到了什么??
“嗯对,我给你买的,盛哥你赶紧吃,别饿坏了。”
“等等,我给你转钱。”盛席想叫住王放,没想到王放推着孙知,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座位上,“不用转,请你的。”
王放舒了口气,又催孙知回到自己座位上,等旁边没人了,求知欲极强的问自己的同桌,“怎么回事啊?”
江白抿唇笑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不用不用。”王放十分爽朗的摆摆手,继而忍不住继续追问,“为什么给我盛哥买饭?”
江白拿出了早想好的借口,“中午不吃饭对他的胃不好,他之前帮过我一回,我就帮他一回。”
王放很疑惑,“盛哥什么时候帮过你?”
江白不得已含糊道:“当时放学了,他帮了我一个大忙。”
王放缓缓地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自己送过去!”
“我和他不熟,怕他不吃。”
很好,有理有据,我盛哥果然很有魅力,王放脑袋里的神经十分简单的转了两圈,拍了拍胸脯,“行吧,这事你同桌给你揽了,以后都来找我!”
“嗯,谢谢。”江白舒了口气,糊弄过去了。
一到放学,盛席走到叶蒙身边,“我送你回去。”
余光里奋笔疾书的江白刷的一下抬起了头,惹得盛席愣住。
“不用,我自己回去。”
盛席沉默着不知思考什么,片刻后道:“好,你自己回去吧。”
叶蒙习惯性的回了一声‘好’,反应过来后不可置信的看着盛席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像下不来台一般收拾东西仓促离开,连今天准备复习的错题卷子都忘了拿。
江白一脸懵的看着叶蒙愤怒离开的身影,叶蒙是甩手离开的,为什么甩手离开?他们吵架了?
不管怎么样,江白看到他们不和就高兴,面上虽不显,但睁大了的眼睛里却亮了很多,又回过头时,猝不及防的对上盛席的视线,那一双眼睛探索性的凝望着他,江白心底一慌,快速低下头佯装算题。
盛席难得不爽的皱眉,他没有看清江白刚才是什么表情,是在笑吗?
隔天下午,吴宇穿着小皮鞋哒哒哒走进教室,把一沓白花花的成绩单扔到方桐桌上,“现在发开学考成绩,同学们往下传,考进前30的收拾收拾东西去四楼找二年a班,还有,江白出来一趟。”说完一觉刚踏出教室,忽然又探头回来,指着满教室不服管的,“我就在教室外面,你们看成绩的看成绩,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都给我保持安静,但凡叫我抓着一个。”吴宇凶狠的瞪着眼睛,伸手比了个五,“50个俯卧撑,做死你们。”
班里几乎所有人都看向江白,盛席也抬头看着他。
江白轻轻合上了练习本,转头出去了。
刚出门口就看到吴宇倚着窗台,面容严肃道:“江白,考试那天为什么突然缺考?”
江白认错态度十分好,微微低着头,“老师,我那天下午有点急事,所以跑掉了。”
“急事?什么事?需要老师帮忙么?”
江白又摇头,“没什么大事情,都解决了,谢谢老师。”
吴宇通情达理过后就开始严肃批评,“有什么急事也不可以缺考,现在这个阶段学业最重要,你知不知道这次考试之后校长要开一个a班,取的就是全校前三十的学生,我看过你在二高的成绩,原来还以为你去a班是毫无疑问的,结果呢?除了缺考的那科,就连其他科目考的也没有在二高的时候高了。”
吴宇也是纳了闷了,这可是二高中的高材生,怎么在一高中考个试成绩就下滑成这样了,难道还能是他们一高中的风水养不起二高中转过来的高材生了?
吴宇道:“你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故意不好好答卷的?”
其实也并不算,江白在医院的半个月重新补习过了,但他有好多年没碰过这些东西了,难免疏漏,时间又短,自然比不上原本的成绩,最后关头又发生了盛席的事,以至于差别太大,但江白不能解释这些,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歉,“对不起老师,是我没答好卷子。”
吴宇有些无奈,“你明不明白a班和普通班的区别?上了a班,你能拥有更好的教师资源,怎么能这么任性呢?”
他明白,他当然明白。
一缕风恰好从窗口吹过,胆大妄为的吹起了江白额头的碎发,他忽然想起了上辈子盛席拨开他的头发,在额头淤青上轻轻柔柔吹的那口气,又痒又凉。
江白眼里闪着细碎的光,“老师我都明白,但其实我更想留在一班,我从二中转过来,就是为了留在一班。”
为了留在某个人身边。
他上辈子想要的东西很多,有得到的也有错过的,得到的他能高兴不已,失去的也能坦然的接受。
唯有一个盛席,他小心翼翼的来,满身挫败的去,让他遗憾又悔恨,痛苦又煎熬。
吴宇看着面前的少年,有一阵的失语,他本以为江白少年心性,分不清是非对错,但他不是……
那双能眼睛太透彻了,透彻到把他想说的话炸了个一干二净,要是能一直这么透彻就好了……
吴宇吐了口气,“行,你想清楚了就行,就算是这样学习也不能放松,下次考试给我考回去,知不知道?”
江白点头:“好,谢谢老师。”
“回去吧。”
“老吴骂了你一顿?”王放仰头问刚走过来的同桌,十分感兴趣他们的谈话。
江白摇头,“没有。”
“那你们都……”王放想问他们两个在外面都谈了些什么,但余光一撇,正好看到叶蒙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四楼了,又反射性看向盛席,嗯?盛哥走神了?对象都要跑了还在这走神?
王放颇为纳罕,扔了一个纸团到盛席身上,用下巴指了指叶蒙的方向。
盛席回过神,顿了下,起身离开座位,走过去接过叶蒙抓在手里沉甸甸的书包,接着双手一提又把塞满了书的桌子抬走,叶蒙在他身后抿抿唇,他昨天才对盛席发过火,甩手离开,而如今始终说不出一个‘谢谢’。
他们一共来回两趟,是班里所有需要搬上楼和帮忙搬上楼的人里面最沉默的一组。
江白看着他们两个成双成对的身影,抿唇的撕了手中的纸,心里忿忿不已,不是已经闹掰了么,怎么还帮他搬东西?眼眸在流转间却看到了什么,不由得凝住了撕纸的动作。
高中课程表,一周只有三节体育课,体育课向来都是的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没一会儿教室就走光了,只剩下江白和盛席。
盛席挪了挪身子,站起来往外走,江白忽然起身挡住他的路,他盯着盛席校服肩膀出现的血色,抿着唇,“你流血了。”顿了顿,补充道:“去医务室吧。”
盛席沉默的站在原地,任由江白把他牵走。
医务室的门被敲响。
“请进。”去年刚从医院辞职的老医生和蔼的说道。
江白推开门,礼貌的问好,“老师好,我同学他受伤了,麻烦您帮忙处理一下。”
bate医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看着两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小男生,“好,来给我看看。”
盛席于是脱了衣服,露出少年人结实白皙的上身,上面有大片大片的淤青。
薄薄的纱布围在肩膀和腰间,被血染得殷红,粗糙的绑法满满的都是敷衍,甚至露出猩红的血肉来。
江白一瞬间白了脸。
医师也收起了脸上的微笑,目光严肃起来。
盛席缓缓拆掉了腰间的纱布,猩红的刀痕露出来。
医生看了看,转头建议:“这样的伤建议你们去医院看看,可能会需要缝合。”
江白点头,抖着嗓子,“是,我们,我们去医院。”
盛席不轻不重的皱眉,重新穿上了衣服,他不是一般的讨厌医院,拒绝道:“用不着,这些伤我自己可以处理。”
“盛席。”江白阻止他的离开,试图讲道理,“只是去处理伤口,要是感染了怎么办,而且今天还流了那么多血。”
盛席绕过他继续往外走,好像江白一声声叫的盛席不是他一样。
“盛席,盛席。”看怎么叫他都不回头,江白急了,小跑几步挡在他面前,带了些乞求道:“你别走,刀伤不能拖,我陪你,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盛席垂眸看他,始终不觉得身上的两道伤有什么值得去一趟医院的,他在这些方面,尤其任性,原本他是这么想的。
但看到那双毫不掩饰的桃花眼,听到那句一起去的话之后,忽然觉得没那么难了,他扪心自问为什么,然后恍然发觉,从来没有人会为了他身上的伤,来求他。
于是盛席失神一瞬,苍白的唇上下开合就失了防守,“走吧。”
江白欣喜不已,一双桃花眼的闪烁,“先等等,我去请个假。”
“嗯。”盛席声音轻的不得了,盯着江白的背影,轻轻蹙着眉头恼悔。
医务室在一楼的左侧,顺着长廊走出去,前面就是教学楼,灰色的石砖路从医务室侧面一直延伸道教学楼,两侧种了嫩黄的桂花树,江白停在那里,喘着气憋回眼里的湿意。
他从没看见过那么严重的伤,也从没想过这些伤会出现在盛席身上。
余光中的桂花树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一转头,却又平平静静什么都没有。
他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进了教学楼一路跑上跑下的去请假,最后领着盛席打车去了医院,伤口最后没有缝合,这是今天一天最幸运的事。
医生本来想好好叮嘱一下,但看见盛席浑身散发八百多米的冷气,一身职业病硬是冲江白发作了,江白听的也很认真,认真到盛席都不动声色的看了他几眼。
最后,盛席拎着一袋子的药出了急诊室,江白跟在身后看他心情不好,掏出一颗糖,偷偷塞进盛席空着的手中,盛席立刻就察觉到了,停下脚步低头看,是一个水果味的糖,而江白站在自己身后含蓄的勾着唇角。
“干什么?”
江白快走几步和他并肩,“请你吃糖。”
盛席表面上面无表情,实则心中微动,“我不吃糖。”虽说如此却没有还回去,毕竟这只是一颗糖。
江白根本不信,盛席爱吃什么他上辈子是下了功夫的,表面看着冰冰冷冷的,其实有很多让他觉得可爱的习性,比如爱吃糖,也爱吃蛋糕,总之就是爱吃一切甜的东西,和他酷酷的外表大相径庭。
江白推荐道:“这个很好吃,你试试。”
盛席默不作声的转回头,伸手把糖放进了校服口袋里。
江白笑眯眯的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这几天我都陪着你来检查。”
“不用,我自己来。”盛席拒绝。
“我陪你去吧,医生讲什么你都不听。”
盛席:……
他没有反驳,毕竟自己真的全程走神,但只不过上个医院而已,他并不需要人陪,盛席停下步子面对着江白,在两个人之间划开了一条楚河汉界,他眼眸微垂,道:“你不用这么管我。”
江白神色微微一顿,心里有些慌张,抿唇道:“开学那天你帮过我,所以我也想帮你,但这不是报答,是关心你。”
盛席沉默了下来,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只是帮了面前这个人一下,就能让他关心自己了?那他帮过陈清那么多回,陈清为什么还是对他非打即骂,是因为陈清生了他吗?是这个原因吗?
盛席想不清楚,就站在原地继续沉默,直到江白对这份沉默太过紧张恐慌,忍不住想要出声询问的时候,盛席出口说道:“你真奇怪。”
江白噎住,好长时间才憋出一句反驳的话,他道:“我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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