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王春生误我！
庭中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陆承身后的这个亭子。
而亭子中有谁，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测。
姚灵和姚温玉还在一旁窃窃私语，身边女子多贵气，和坐在外面的有本质上的区别。
王春生被带到了亭子中间，正对着座首的青年。
素衣青年抬手，眉眼间和煦自然：“王师请坐。”
王春生摆摆手，嘿嘿一笑道：“唤我来做何事？”
亭中女子看到那一嘴的黄牙，眼中大多还是带着躲闪，但是一想到刚才王春生念词时的风采，又忍不住偷偷打量起来。
虽然老了些，粗糙了些，但是抵不住人家有才华啊。
素衣青年声音温醇：“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兴趣，来我府上当一名授业客师，教导一下我府中子弟。”
王春生刚想拒绝，就看到旁边陆承的眼色，只好点点头。
身边的人看向王春生的时候，眼里又带上了新的神采那宫中的授业客师，至少也能算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好，那先生明天就去宗人府领旨当差，期待先生的教导。”素衣青年打了一套官场措辞，便从席中起身，身边的姚玉龙和刘阳同样起身相送。
素色的精致衣服下，穿着的却是一条绣着龙纹的长裤，一人坐起，亭中所有人都起身相送。
陆承躲在角落里当一个小透明，看着众星拱月般的男子离去。
亭中的护卫上前：“大公主，六公主，移步这边。”
那一对长得相像的女子从亭中站起，先是向姚温玉打了个招呼：“姚姐姐，下次进宫来玩带上灵儿妹妹，给晴儿做个伴，她整日不是读书，便是念叨和你玩耍。”
说话之人是较为年长的大公主刘曦月，圆圆的鹅蛋脸，红唇皓齿，眸中像是点缀着一整个天上的月亮。
作为姐姐，她的言行自然更加稳重，举手投足尽显闺秀礼仪，除了对姚温玉说的话流露着真心，对待其他人的热切，也都滴水不漏地应承下来。
妹妹刘满晴就不像姐姐那般，拉着姚灵的手在一边说着悄悄话，还不停地打量着站在一边的陆承。
两姐妹一走，亭中剩下的人都脸色一松，还有人上前求王春生的墨宝，吓得老王赶忙装醉躲到一边。
也就是在两姐妹都走了以后，亭中气氛可能比刚才还更热闹一些，但是在这热闹之下，又隐隐将姚氏排除在外。
等到姚玉龙送完当今太子后回来，又有不少人上前打招呼。
“无聊的社交游戏。”陆承默默吐槽了一句。
将一边已经将头塞进舞姬胸脯的老王提溜出来，一行人踏上了回府之路。
“怎么样，公主好看吗？”陆承问道。
王春生认真地点评了一番：“仪态极美，姿容上佳，和当年的皇后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特别是最后一句，仿佛是莫大的赞美。
陆承吃着从亭中带出来的点心，问道：“皇后多好看。”
这次老王没有再发出猥琐的嘿嘿的笑声，反而庄重道：“那首佳人诗，换做形容周皇后，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嗯”陆承略一沉吟，继续说道：“明日去宫中当那授课老师，还是要先搞清楚，那刘先皇到底是不是个二品炼丹师。”
王春生知晓厉害，默默点头，这次两人在马车上窃窃私语，尽量不让车厢里的三女听见。
如果大离真的有一个二品炼丹师，那就不会是低等王朝中垫底的存在，甚至会直接跻身上层，每年得到的王朝大比种子人选，也不会仅仅只有最基础的一人之数。
修炼途中本来就千难万险，大离迄今为止走出来的大比第一，还没有一个能够走到中等王朝的大比之上。
陆明溪是大离百年唯一一个，能够被中等王朝的青丘教派看上，并带走的剑道种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陆剑仙的名字，能够在大离王朝之间那么响亮。
王春生仔细咀嚼了一会儿其中意思，疑惑问道：“师傅这是要早些破境，去争那王朝大比的第一种子名额？”
陆承点点头。
王春生坐直了身子，思量一番：“若是能得到一颗二品丹药的灵气，破境确实没有问题，练气初期再结合师傅的一套拳法，也不是没有可能。”
“要是打上个中等王朝的教派，我就跟着师傅一起去，自称是公子老奴，嘿嘿。”
老王又露出了一丝憨笑，他的一生原本已经止步如此，陆承就是他生命中新的变数，所以他能为那一套拳法跪得理所当然。
等到重新回到湖畔边，陆承叮嘱道：“和我练拳，寅时起，亥时歇，一日不练，如退千步，可以吗？”
王春生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正式将自己视为弟子身份。
【王春生，练气后期，铁匠；亲密级别：友善，效果：“虚心向学，陆先生就是我的修行前辈。”】
一夜修行，陆承感受着胸前那道生龙活虎的真气，遗憾地摇摇头。
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陆承将一株有着静心凝神的灵阶药草栽种在房间里，当做熏香用。
推门而出时，一身黑色麻衣的王春生已经老老实实地等在了湖畔边的柳树下，天还未亮，就像一团模糊的影子。
两人并肩站立，陆承开始吞纳吐息，一口真气在口鼻间汹涌而出，有节奏有规律地运转着这口真气，他身上很快便大汉淋漓。
王春生在一旁挠着头，感受着那股气势如虹的吐纳气息，却不知道该如何做。
“调整呼吸，平复心境。”陆承说道。
等到两人的呼吸一致时，陆承摆出了太极的起手式，拳架，腰腹，下盘，刹那间便浑然一体，隐隐与周围的环境呼应。
无风自动的柳枝，盈盈皱起的湖面，让身边的王春生瞪大了眼睛。
“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拳法！”
只是等他也尝试起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完全得不到其中精妙，脑子闷得像团浆糊。
等到陆承开始打拳的时候，他更是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找不到东南西北，再多看两眼，喉咙处便是猛地一阵腥甜。
“不能看！”王春生将一口鲜血压下，目光重新投向别处。
陆承却感觉良好，觉得拳中深意愈发自然，特别是运用上真气后，愈发如臂使指，拳劲大发，一套打完还能继续打，体力等到了长足的进步。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边周围，一条淡黄色的小小长龙真正不断指挥着天地间被吸引而来的红尘灵气，随着陆承的出拳收拳，不断地滋养着他的肉体。
那道风行山的山门气运在认陆承为主之后，便担任了马仔的角色，偶尔还抓取几道灵气吞噬，原本只有寸长的身躯，逐渐变得愈发凝实。
从一条模糊不清的长长匹练，逐渐长出了长蛇状。
比如现在的祂，随便吞噬一道红尘灵气后，便在自己身上捏了一个小小的鳞片模样，誓死要当红尘大道的小马仔。
陆承自然不知道这些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甚至出拳收拳都完全随心所欲，这是他最近打得最爽的一套拳。
直到他睁开双眼，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
身边的几颗柳树已经被打成了弯脖子树，眼前的湖水浑浊一片，老王早已经躲到了木屋边，站在姚温玉的身边。
陆承拱手道歉，自己这一套拳打得太过入迷，湖里的水迹都溅到了木屋的外墙上，将姚温玉从睡梦中惊醒。
一套结束，从天色漆黑打到了东边蒙蒙亮，陆承将自己脚底下由柳枝树叶组合起来的太极阴阳鱼踩散重新将王春生唤了过去。
感受到自己的修炼成果后，陆承心中自然是十分开心，摆出了一个新拳架。
王春生自然又是有样学样地跟着摆了起来。
陆承缓缓说道：“刚才那套拳应该不适合你，你本来就有家中修炼心法，脉络相冲。接下来教你这几式，你牢牢记在心里。”
王春生面色严肃地点点头。
“咏春，陆承。”嘴里轻轻念叨了一声，陆承由慢道到快，按照自己的记忆缓缓出拳。
只谈线位，力与角度；同门技力，四位三度；
重技巧，拳快而防守密，灵活且刚柔并济，这些在陆承记忆深处的东西，在这具身体上打出了新的光彩。
原本在一边照虎画猫的王春生很快就跟不上节奏，开始尝试用眼睛记下来。
其中有几招拳式，看得他眼皮都一抖一抖。
等到太阳东升之时，陆承缓缓收拳，继续开始吐息，身边那条小龙感受到更多的灵气，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看到一边抓耳挠腮的王春生，陆承语重心长道：“不谈及拳法拳招，出拳一事，本来就是为心中想出之拳而出，出拳为正义，打的便是善恶之别。世上从来没有什么绝顶高强的拳法，所以你那一跪，我不接受。但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像我所说这般出拳，再高再强的拳法又如何，其中真意，你自然便会知晓。”
“如果你是求拳法，求技巧，在我这里有所图，我理解也接受，但是我可能什么都教不了你，所以很有可能你那一跪，跪得毫无意义。”
王春生却愣在当场，不断回想着陆承的每一句话。
旭日大照天地，陆承吐出一口浊气，这些确实都是他的心里话，他继续言道：“我只能教你的是，我若是出拳，便不违本心，拳打善恶之别，生死之难，大道阻碍，打得满天地的浩然正气！”
“乒——”的一声在王春生的心底响起，已经足有二十年未松动的练气瓶颈，竟然在此刻应声而碎。
“前半生浑浑噩噩，不知所起不知所踪，原来我心中渴求的便是一条修炼道途，不顾父亲阻拦破境入练气，去风行山求修行一途，不惜打铁数十年求一个门内弟子的机会，我从未甘心过，我从未甘心过”
两行眼泪从王春生苍老的脸颊上流过，直到陆承的一番话说出口，他才明了他的内心所求。
风行山的倒台，磨灭了他心中的修行幻想，面对陆承的那一跪，是他走投无路的选择。
但是现在，他喃喃道：“我从未后悔习武，不惧生死，只怕大道殊途。”
方圆灵气如同鲸吸入海，就连陆承身边的小龙都紧紧地抓住几道灵气，不让它们被破境的王春生吸走。
陆承躲远几步，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一阵气浪炸开，气质浑然一变的王春生缓缓走出，走到陆承的跟前，端正地打了个稽首，朗声道：“陆承于我王春生修行一途，有再造之恩，我以天道立誓，此生为陆承身死，不惧任何艰难。”
陆承清秀的脸上此刻满脸黑线，小声骂道：“起来，说了不许跪了，真晦气。”
一个五十半百的老头子在你面前跪下磕头，半条命都给你折没了。
王春生马上爬了起来，嘿嘿咧嘴一笑，两排牙齿干净洁白，让陆承都有点不习惯。
“破境了？”
王春生点头：“嗯，二十年了，终于灵海境。而且还有额外收获。”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陆承扫了他一眼，还是熟悉的破烂黑麻衣，脸色更红润了些，基本上没啥区别。
哦有区别，陆承恍然大悟道：“什么收获，牙变白了？”
这下问得王春生更为扭捏了，他小声说道：“我窥得了武道一角。”
陆承下意识地拉开了一些距离，瞪大了眼睛，重复问了一遍：“你说啥？！”
王春生被喜悦冲得有些脑壳发晕：“破境之时，我看到了一条天上砌成的道路，道路上有好多好多人，其中有一人我知道，是那灵匣王朝的武道第一人，灵匣城城主灵寒子，他和我并列站哩！”
一边说着，他还展示了一下他手中的道种，拳意昂然，所言不虚。
高等王朝灵匣王朝，是天工大陆南州战力最高强之一，陆承自书中得来，心中自然记得。
但他好奇的是王春生所说的天上大道，道路上还有好多好多人，他身上可是有一条完整的红尘大道，怎么没有这种情况？
更让陆承挠心的是，就连王春生都能得武道种子，那他这么多天滞留在炼体九重，又是何苦？
繁杂的思绪涌上心头，难不成自己的路是错的？
但是如果自己选择破境，他又感觉心有不甘，冥冥中自有声音提醒着他，自己还缺少了什么，是那抓不到手里的武道吗？
绿蛾提着食盒出现在湖畔边，远远便打着招呼：“王爷爷，吃饭了，宫里来人接你去上课。”
迎着王春生略带拘谨的目光，陆承回道：“没事，还是按照原计划执行，稍加改动，要是见不到那刘先皇，你就给我把他绑来。”
王春生点头称是，报答陆承的机会就在眼前，心中自然干劲满满。
系统面板再一次更新，【王春生，亲密度：已达最高，效果：绑定生死契约，唯命是从。】
看着撒欢儿跑远的王春生，陆承暗骂一句：“踏马的，王春生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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