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冷眼旁观
黛玉到了贾母的席前，赶着行了一礼。贾母看了看宝钗对她道：“你先去别的地方坐坐。”便让黛玉坐了宝钗的位置。
贾母再也无心戏台上演的是什么，只拉着黛玉的手，看着她。又见她一身衣裳还算光鲜，身上几件首饰也还算华丽。再看看宝钗依旧是以前住在蘅芜院里那个守拙的宝钗。
尤氏在旁边笑说道：“老太太怎么了，一见了外孙女就说不出话来了。”
贾母叹道：“我作孽呀，作孽呀。”
黛玉和贾母道：“老太太不用担心我，这里还是能过日子。”
贾母又见黛玉神情不似以前，言语间也还算淡然。心想又长了一岁，到底算是懂事了。贾母道：“玉儿呀，真是苦了你。我听人说公主的婚期就在今年，你别怕。等这里的事完后，我还让人收拾了潇湘馆给你住。”
黛玉却默默不作声，心想这还有回去的可能吗？和姑姑有母亲有哥哥姐姐们尚不能回去，自己回去做什么？潇湘馆只怕也不是原来的潇湘馆了。
贾母见黛玉不说话，心想黛玉便是答应了，又对后面的王夫人道：“我的话，让人将潇湘馆重新修葺一回，竹子也得再种。收拾好了，让玉儿回去住。”
王夫人不好说什么，只好道：“老太太，媳妇记下了。”
宝钗端坐在那静静的看戏，一脸的沉静。眼睛直直的盯着戏台上看，心想若是黛玉回去了，那一位的疯癫还要不要再装下去。两人要是见着了，还不知又闹出什么事来。如今那一位的玉也丢了，没有玉可砸，他又要砸谁去？
黛玉坐在贾母身边，一时心思起伏，也不知想到什么地方去了。只觉得跟前这位可亲可敬的外祖母，自己再也无法像小时候那样在外祖母跟前撒娇。自己到底是一外人，比不得贾家正经出的小姐。如今宝玉娶了亲，到底对自己也是没什么意思了。
黛玉坐了一会儿和贾母道：“老太太，我觉得身子有些不适，先回去了。老太太可得好好的保重。”
贾母紧紧的拉着黛玉的手，叹息道：“你也好生保重自个儿，哪里不舒服一定要找个太医看看。”
“知道了。”
“去吧。”贾母觉得自己年事已高，许多事即便是有那个心，也无力去管了。只求这个丫头能有点自己的福分。
黛玉又和两位舅母道别，也不去前面公主处禀报了。
王夫人又使眼色给宝钗，宝钗会意便跟着走了出来。
“林妹妹，你等等。”
黛玉回头看去，只见宝钗在后面赶了上来。
黛玉等到宝钗一路并肩走着，黛玉见宝钗出来也没带什么丫头便问：“宝姐姐的莺儿，我记得以前园子里的人都夸她手巧。现在她的手只怕比以前还巧了。”
宝钗道：“难为你连她还想着，如今还贪玩着，我也管不了。要说起好，我还觉得紫鹃好，只是也好些时候没见她了。”
黛玉忙问：“紫鹃她，她有自己的缘法，跟了我一场，她又不是没个依靠。我总不能亏待她，雪雁是实在没法子了我才让跟着进来。”
宝钗笑说：“可不是，以前我们还总在一处说这些丫头们各有各的好。”
黛玉神情淡淡的，虽然她的心里并没有忘记上次宝钗来说的那句让人恼的话。不过当自己什么也没拥有时，也就什么都放得开了。
只觉得外面的风刮得让人感觉到刺骨，往事一幕幕在黛玉脑中一一浮现过，她想起雪地里湘云带着大家烤肉吃的那回，黛玉问着宝钗：“云丫头她怎样了，是不是猜拳喝酒还是幺爱三的喊呢？”
宝钗道：“她么，如今嫁了人。到底不怎么上我们这边来，老太太还说了，当了奶奶就不记得我们这些姐妹了。我只听得她嫁的那个卫家说还算好，以前住在蘅芜苑的时候她常和我抱怨在家里的不如意，如今自己有了家，诸事自己能做主。日子应该还能过得。”
黛玉与宝钗走一路说一路，宝钗拉住了黛玉：“我就不上你们那什么宫去了吧。说几句话就走，这出个门也不容易，到底是在宫中，什么事也得注意。”
黛玉点点头，拉着宝钗到了御花园，两人进了亭子。
黛玉坐了下来，只是这样的天气也没什么动人的景致，这儿距离梅园是有些距离的。
“宝姐姐，我有一句话还没请教你。上次你走前说的那句到底是什么意思？”
宝钗有些讪讪的，不好答话，忙岔开说道：“没，没什么。林妹妹也别多想，我当时是说着玩的。”
“宝姐姐向来少言少语的，又何来玩笑话。”
宝钗更是窘得不知说什么好，揉着绢子，眼睛木然的望着亭子外那些早已枯黄的树枝。
黛玉见了她这样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而是喃喃自语道：“金玉之说，如今又与我何甘。宝姐姐做了贾家的宝二奶奶，难道连这个话也不明白？”
宝钗的两颊渐渐的染了红晕，亦无为自己可辨之词，勉强笑道：“真真的颦儿这张嘴我算是服气了，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颠来倒去的，说出好几句来。”
黛玉冷笑道：“宝姐姐何必服气我，宝姐姐的厉害之处我可是早就领教过了。这次舅妈就没教你什么话转给我吗？为了二舅舅的事，我没能帮上忙，是不就成了贾家的罪人呢？”
宝钗赶紧道：“林妹妹，这事不怪你。老爷的事不好办。林妹妹在这宫里也没什么依靠，到底是让林妹妹为难了。太太她也是担心老爷的缘故。”
黛玉淡然一笑：“你们贾家的事与我一个外人有多大的关系呢。”
宝钗听了这句觉得有些有些寒意，偏又辩驳不了，些许日子不见她还是这样的伶俐。脾性倒比以前淡然了不少，面对这样的林黛玉宝钗有些束手无策。心里的那些话此刻也说不出口。陪着黛玉坐了一会儿，两人都没再说话。
宝钗陪了一会儿只得告辞了：“林妹妹，我回去了。你自个儿保重吧，以后有机会我再来瞧你。刚才老太太还说将潇湘馆预备着给林妹妹呢，回去后姐妹们还是在一处的。”
黛玉也起身道：“全赖二嫂子操持。”
宝钗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这个宝二奶奶做得让她憋屈，里面的滋味又有几个能体会。
黛玉见宝钗遥遥的远去了，依旧独自坐在那，不畏寒风。上次的那场大病无异于给她带来了重生，心死了也就不知道疼痛了。使得她可以冷眼旁观一切，他们上演着自己的剧目，而自己不过旁边一个观戏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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