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亲厚
如果说在没有动用军事力量对抗的情况下，最能够让王伯良感到忌惮的外国人，那赫德当属第一，原因就在于赫德在晚清时代实在是太有名了，他的左右逢源、他的狡猾……当然还有他的敬业。在前世王伯良所学习的历史教科书中，赫德绝对是一个被钉在反派人物的角色，不过他所长期执掌的清国海关却是当时最为廉洁也是效率最高的国家部门。
赫德与北洋水师的牵扯也比较深，这就让王伯良对赫德有了更多的认识。在来到这个时代后他就彻底将最先所受的历史课教育抛在了一边，他只相信自己看到、听到的，编写教材的那些专家教授不可能像他这样近距离的接触李鸿章等人，教科书留给他的只能是历史发展的结果而已。
正因为赫德操控了北洋水师乃至清国早期的购舰交易，王伯良才会把目光更多的集中在他身上。自从参加北洋海防筹议之后，他非常明确的感受到李鸿章及其幕僚对赫德的忌惮乃至厌恶，出于阵营观点他首先就将赫德摆在自己的敌对位置上——至少目前李鸿章需要他对赫德在海军方面的插手予以强有力的回击，将赫德彻底赶出购买战舰这个圈子。
“这次去大沽的人可是非常多，除了中堂大人之外更有各国外交人员，当然中间不乏驻华各国武官。我们除了要在表面上保护中堂大人安全之外，更要把自己最好的那一面展现出来，不能弱了我们的威风……”王伯良回头对列队的兵勇说道。
“扬我军威！扬我军威！”兵勇们也非常给力的回应他——这也是王伯良的教导，毕竟盛正营算是李鸿章的一张王牌，老李若是碰到外国使节来看清**队的时候，可是没少来盛正营，为此王伯良可是为兵勇们设计了一整套“台词”……
“心田，咱们这次去大沽看得是海军可不是陆军！”欧阳庚低声笑道。
王伯良无奈的回应道：“算了吧，有这么两艘船就叫海军？三四年之内都不用指望他们了，买船买不来海军的！”
欧阳庚听了后一愣，摇摇头：“什么事情都要慢慢来！”
王伯良听后却没有回应，对于他而言现在缺少的正是时间，那个什么神户铁工所的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后就开始生根发芽，可以说这家英国人开设的船厂已经有些让他坐立不安了。作为一个工程师，王伯良非常清楚工业尤其是重工业发展必然遵循的规律，每一步跨越都是极为艰难的，而作为船舶的心脏发动机技术的发展更是如此。尽管对他而言即便是三涨机甚至是各国正在谋求发展的四涨机在他眼中都是非常落后的动力系统，不过他现在最首要的身冇份是一个军人已经不可能全身心投入到设计研发中去了……
正当王伯良在码头边上沉思考虑日后该如何冇在船舶制造上下些功夫的时候，李鸿章及其随从终于来了。可以看得出来，尽管李鸿章自己也知道超勇扬威两舰是个什么货色，但他依1日带了他强大的幕僚班底一起去大沽。超勇扬威两舰的意义不在于其火力有多么强大，只是让北洋海防开始初步具备从近海走向远海的能力，但它们的归来标志着日后北洋水师建设的开端。
“卑职参见中堂大人！”王伯良看到李鸿章的轿子越来越近的时候，提前走了两步单膝跪下高声说道。
轿子停了下来，旁边的随从掀开hh的帘子，李鸿章一身重裘缓步走上前笑着双手扶起王伯良，拍了拍他的肩膀点点头说道：“老夫来晚了！等了多久了？”
“中堂大人日理万机，卑职无能，不能为中堂大人分忧万分惭愧……”
李鸿章扭头看看在码头列队的兵勇笑着说道：“心田，你这总办还是不错的，老夫没有选错人！”
“卑职不敢！”
“走，一起上船，把武备学堂的事情说说！”李鸿章当即走在前面。
王伯良躬身对后面的周馥和薛福成等人行礼后，让开两步落后也随着上船。走在身后的各色幕僚们将这一幕都看在眼中，对于李鸿章非常欣赏王伯良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不过现在看来这种欣赏远比他们心中想得还要亲h的多。这也使得很多人开始重新衡量王伯良的未来，以及他们日后对王伯良的态度问题——在他们看来王伯良实在是太让人棘手了，在和平年代军队的支持固然重要但若想出头却异常困难，不过这些都挡不住他，因为这个年轻人的腰包实在是太丰h，而且胆子也是特别大。
“现在的武备学堂基础建设包括房舍、训练场地等全部完工，附属少年学堂已经开始进行正常的训练教学，淮军兄弟营军中直隶和山东两省驻军选拔各营学员来得比较快可以进行先期训练，卑职估计需要等到年后所有学员才可以正式入学……现在武备学堂唯一没有定下来的便只有德意志帝国的军事教官了，当然为了配合德方教官教学，只要入学学员都开始学习德语……”
王伯良将武备学堂的筹办情况事无巨细都叙说了一遍，可以说在整个筹办过程中只要他能够做到的无不尽量做到最好，像德方军事教官到位的问题这可不是他所能解决的，也只有无奈的一边教授学员德语，一边等德方教官到位。其实李鸿章对天津武备学堂的筹办进度是非常关心的，淮军说起来归根结底还是以陆军为根基，后世闻名的亚洲第一舰队北洋水师其实到现在能不能办成这都还是个未知数，而为淮军培养下一代指挥官的武备学堂自然是重中之重。
王伯良在接手筹办武备学堂，尤其是盛正营移师紫竹林练军军营之后，每隔十天都会向周馥上呈一份书面报告，以便周馥能够直接掌握武备学堂筹备进度——津海关道才是天津武备学堂的衣食父母，朝廷的拨款都是从这里拨给王伯良的。事实上就连周馥也没有预料到学堂筹办进度会如此之快，除了他们两人之间的亲密关系拨款手续非常迅捷之外，也是王伯良在天津卫这个地头上混了快两年，各方面的路数都已经通达才会如此。
“丹崖上月就曾来信，德意志帝国陆军部已经批准了派遣军事教官的相关事宜，不过要等他们来怕是要到年后了，这点心田不用着急……老夫倒是觉得先对学员进行德语学习是非常重要，丹崖来信时就说过这些德人教官只会用德语来发号施令，而且好像他们都是信教的，每隔几天都要去洋人教堂，可能在这上面你需要多加注意……”李鸿章满意的点点头，武备学堂筹备工作他一直都很注意，王伯良说得这些他都清楚，只不过这还是王伯良第一次面对面的向他通报筹备工作进度。
王伯良笑着说道：“西人多信教，且历法与我大清多有不同。洋人一般以七天为一循环，第七天的时候会放假去教堂祷告，那一天也俗称‘礼拜天’……虽说在泰西并非是人人都是虔诚教徒，不作礼拜的人也大有人在，只是约定俗成在第七天休息而已，若德方派来的教官都是教徒的话，那冇在武备学堂教学中还真必须要设置一天休息日……”
李鸿章听后皱了皱眉头，对于基督教这种事情他一向都是比较反感的，若是别的事情碰上了他也许也想不起来，但是王伯良的留美幼童身冇份多少让他想到过去几年中因为幼童信教让他挨了不少朝廷的板子。即便是现在李鸿章依1日没有完全摆脱幼童信教而引发的麻烦，一听到这方面的内容他未免有些敏感了些，不过略微想了一下好在王伯良怎么看都不是一个信教的，这多少让他感到欣慰。
李鸿章听后笑了笑不以为意说道：“这件事还是先提早向总冇理衙门那边报个备，看看那边是什么看法，德方的教官可以去教堂，这武备学堂学员是不是可以休息让总冇理衙门那边来决定，到时候就算出了问题也有他们来顶缸……心田，现在你说说这超勇扬威两舰吧，听玉山说你对这两艘战舰评价不是很高，这两艘战舰到底合不合用？”
王伯良摇摇头说道：“中堂大人，以卑职所见在未来的五六年间中，超勇扬威两舰还是可以使用的，不过考虑到现在正在建造的定远号铁甲舰和筹议中的北洋水师，这两艘战舰作用不大。现在两舰不过是先应急所用，等过几年它们也只能充当近海巡视、护航、训练之用……这样的战舰若是没有战事发生也不失为一个装点门面的好办法，不过指望这样的战舰出海作战那是靠不住的。”
“心田，你没见过这两艘战舰便下此定论未免有些操之过急……”一旁坐着的薛福成说道。王伯良刚才评点超勇扬威两舰的时候，薛福成观察到李鸿章的眉头紧紧皱起，从旁出言看似是对王伯良的不信任，不过却是想转移李鸿章的注意力。
“卑职虽未见过这两艘战舰，不过从战舰基本参数上卑职便可以大致推算出此等战舰效用如何。一艘战舰好坏是否合乎应用无外乎在武备、动力和装甲上可以进行表面的评判，在西方一国战舰的优劣可以看得出这个国家的工业实力水平高低……”
王伯良侃侃而谈，对于北洋水师的每一艘主力战舰他都是非常熟悉的，后世网上甚至还有一些军迷应用各种软件手段来对当时的战舰进行改进，对北洋水师和日冇本联合舰队的参战舰只已经分析的非常详尽。超勇和扬威两舰虽然在甲午战争的时候已经成为老1日战舰根本不堪一战，不过作为北洋水师建设的发端，对它们的优劣之处也是非常详尽的，这也是恰巧此时正是战舰设计“群魔乱舞”的时代，再加上这一级别的巡洋舰是伦道尔设计的，自然是被分析的头头是道。
话说王伯良这个评点还是非常客气的，在他看来超勇扬威两舰每艘战舰造价六十五万两白银实在是太过昂贵了，李鸿章真是当了冤大头，相对于定远舰区区不到一百七十万两白银，以及它们几乎不可能逾越的鸿沟，这笔失败的交易怎么说的难听都不为过。
后世对于这笔战舰交易几乎是一边倒的批评，不过就王伯良的观察所得，超勇扬威两舰纯粹就是为了应对日冇本的海上威胁而买来救急的，而且他也知道一年半之后日冇本海军在看到超勇扬威两舰之后也是跟风购买了一艘同期为智利政冇府建造的同级别战舰，这便是后来日冇本海军的“筑紫”号巡洋舰。由此也可以看得出来，身处李鸿章的位置与日冇本政冇府在处于海军竞争的大前提下，双方都是没有什么回旋的余地，“你有我便要有”成为对抗的主流——王伯良不相信以日冇本人的精明和探查情报的能力会不知道超勇扬威两舰的根底，这么长的时间足以让这个级别的巡洋舰缺陷充分暴露出来了。。
“为什么是五六年？”薛福成对于王伯良所表现出来的自信并不觉得是冒犯了自己，年轻人有才华即便是再有城府也会忍不住露一露锋芒的，而且是在自己擅长的方面，他也曾年轻过当年他的锋芒可比王伯良锐利多了，更何况眼前这个年轻人还是自己好友的关门弟子，这等气度他还是有的。
“因为我们没有配套的工业设施来维护升级这两艘战舰……”王伯良无奈的说道：“以目前的水准而言，我们只能对超勇扬威两舰进行日常的维护，还无法做到升级其动力系统和武备的工业能力。以卑职所见就超勇扬威两舰的不到～千四百吨的排水量居然装备了两门十寸主炮和四门五寸炮，这不过是蚊炮舰的翻版而已，有这样的体格卑职可以断定超勇扬威在海上是开不快的，而且无法扛住大风浪……这样的战舰也称快碰船，若是连航速都无法保证又何来‘陕碰’之说呢？且蒸汽机、锅炉等都需要尽可能的悉心保养甚至是更换新品，北洋海防经费如此紧张拨款在这两艘船上有些浪费，不拨却又不甘……”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创世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豌豆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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