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人力
王伯良开口以工厂人才不够为诱饵向周盛传提出要人,人才的调动和使用所要匹配的权力已经超过了他的能力范围之外,在这方面周盛传无疑是最合适的。在当今大清帝国“通晓洋务”的人一种是了解外国情况对工业有着初步的认识,另外一种则是工程师类型的人才,两者的数量都是非常稀缺的哪怕是老李都时常感觉人手不够用,不过在王伯良眼中老李的用人策略实在是有问题造成了许多人才浪费,就他所接触的情况来看天津机器局里面就有一些非常不错的本土培养的工程师人才。
王伯良除了真心需要人才之外,更多的还是向通过周盛传对李鸿章施加一定的“压力”——就他所了解的留美幼童历史来看他们的未来可是前途暗淡大多都是所学非所用,等他们出头至少还需要十来年的时间。眼下他所熟悉的詹天佑与欧阳庚再过两三个月就会毕业了,眼下自从吴嘉善不慎受伤归国之后,留学监督一职都是由中文教习兼任一直没有定下来,而美国方面也没有传出对幼童不利的消息来,这使得王伯良感到非常兴奋。
以留美幼童的能力而言每过一年正式完成学业的人就会呈爆炸式的增长,现在该是为他们未来做些什么的时候了。王伯良不相信老李能够用好这些留美幼童,尤其是土木工程专业毕业的詹天佑专门学的是铁路工程,这在现今大清王朝根本没有任何用处——他倒是听说要在唐山和胥各庄一线修建铁路,而且已经快要进入实际操作阶段了,但是他更清楚这条“快车马路”想要变成真正的铁路还有很多麻烦,再说詹天佑已经赶不上这条铁路了。
“人才……”周盛传沉吟片刻问道:“当年那些出洋的幼童今年就有完成学业的么?”
“回大人,前段日子下官刚收到花旗国同学的来信就曾谈及此事,今年至少有两人会完成学业,他们都是才思敏捷品学兼优之辈,若是相国大人对他们另有重用,咱们也不可耽误人家的前程那也便罢了;若是暂时闲置他们未免有些太过可惜……以下官之间到时大人可出面暂时借调两人,现下筹办工厂千头万绪,有他们两人相助相比会容易许多……”
周盛传点点头说道:“这开工厂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咱们这里要什么没什么,要不是咱们盛军不缺人手不怕出力气还真有些麻烦……”
“现在能够应急的办法便是向相国大人要人,远的地方咱们管不着,但天津机器局可是有不少人懂蒸汽机和机械安装的。眼下从花旗国进口的生产设备已经有少部分运抵新城,设备安装和试运行已经迫在眉睫,这就需要相国大人援手了……”
与王伯良所建的缫丝厂不同,毕德格出面联络选择的又是美商,美商派出了四名工程师协助安装设备,并且承担了厂房设计施工,再加上王伯良的叔父王道平本来就比较精通蒸汽机,更重要的是杨瑾臣非常用心使得王伯良并没有在缫丝厂上费多大心思。而现在棉纺厂和火柴厂比缫丝厂要复杂了许多,盛军盖房子运送设备这些出力气的活是没的说,但要说动脑筋的工作他们可就差了八条街了,靠洋商的那几个工程师办事还要倒贴几个翻译,工作量大不说主要是时间浪费不起。
“这件事本官去与相国大人商议要人,只要机器局有的咱们这里也会有!”周盛传肯定的回答道。
若非王伯良想要规避那个该死的“十年专利”问题,他也不会这么急急忙忙的扩大纺织厂的生产规模——他已经切实感受到了盛宣怀带给他的压力,如果说胡雪岩是左宗棠的钱袋子,那盛宣怀的可怕之处便是在于他的经营能力,李鸿章麾下所有能够盈利的洋务产业都少不了盛宣怀的身影,就连张之洞所开办的汉阳钢铁厂最后也是落到了他的手中。虽说与盛军合办纺织厂算是规避了“十年专利”,但王伯良总觉得自己得罪了盛宣怀,这原本颇为有把握的事情搞不好会翻船——周盛传可是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旦这么一个强力的靠山突然消失了,那他该怎么来抵挡周围那些贪婪的家伙呢?
王伯良有着非常强烈的预感,盛宣怀若是惦记自己的产业最大的突破口并不在于机器缫丝厂而是在纺织厂这个点上,那个“十年专利”与纺织厂的股本构成肯定会成为他的攻击借口。他扩大工厂规模除了短期内招收大量的盛军家眷入厂工作以图自保之外,更是有心想要和哪个还存在在纸面上的上海机器织布局一较高下的心思。他不太清楚历史上的上海机器织布局投入了多少,但一把火就造成了一百多万两的损失,加上重建的费用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在没有国内同行竞争的情况下他有信心在几年内扩张到百万两规模应该不会是什么难事。
纺织厂的规模越大越成功就越能够让外人难以下手——王伯良很清楚这个时代官员们的心思,“贪欲无边”就是他们真实的写照。如果是上万普通工人的厂子被他们给吃垮了就算出了问题也不会捅破天,但是这上万工人要都是军属惹起了盛军哗变,那对任何人而言都是灭顶之灾。盛宣怀这样的商人是承担不起这样的政治风险的,到时厂子的规模和背景就足以让他望而生畏,更不用说其他人敢接手这个烫手的山芋。
周盛传的答复正是王伯良所期待的结果,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本子大小的皮夹双手呈送到周盛传面前说道:“下官在花旗国把无烟火药买了个好价钱,这开办工厂原本没有计划这么大的规模,现在无论是厂房还是工人住宿之所都要依此扩大。这也是下官思虑不周为大人添了不少麻烦,大人在此坐镇调度颇费辛劳,这是荣德钱庄开具的一万两庄票,一来暂时先做填补款项亏缺,二来也是慰劳兄弟们……”
开办工厂尤其是眼下这种专门招收盛军军属工作的工厂可谓是非常繁琐,除了厂房建设之外还要兴建工人住宿的地方,好在工厂选址距离新城和小站都不算太远,经过盛军这些年驻屯于此人气极为兴旺加上这里可不是后世遍地开花的工业区,只要盖好房子能够让人住下来也就不愁其他生活问题了。即便如此周盛传也是不敢大意基本上就是常驻于此来解决各种突如其来的麻烦,早先按照协议工厂的土木建设全是盛军包办,可是眼下王伯良就听闻盛军的经费已经开始所有紧张。
人力倒是还好说但建厂房盖工人住所这些物料所花费的也不在少数,更不用说现在要扩大工厂的规模,这一连串牵扯下来不用想只靠盛军那些有限的军费怕是撑不住了。王伯良这次去面见李鸿章议事碰上了盛宣怀这档子事之后就明白想要立身不倒就必须要依靠自己的组织,除了李鸿章和周馥为自己提供庇护之外,最关键的还是盛军根基,周馥看上去为人周正但王伯良可信不过老李,左摇右摆的事情老李干过可不止一次,能够靠得住的还是盛军的力量毕竟自己的根基在这里,在他看来一边倒的支持盛军就是支持自己,他缺的是长时间经营根基,现在口袋里的银子比较宽裕能够用银子来经营那是最划算不过。
王伯良手中的皮夹是荣德钱庄专门为他这种周转大额银两的客户特制的,长六寸宽四寸正好与其发行的庄票大小合适以保护庄票不会受损——庄票是钱庄开具出来的凭证,虽然与钞票有很多不同之处但信用好的钱庄开具的庄票几乎等同于钞票,若是数额不大没有皮夹保护有所损毁也不会让人太过肉痛,不过这种面值千两的庄票要是因为持有者收藏不当出了问题那不管是谁都会要撞墙的。
也许是受了盛宣怀的教训,王伯良也开始在一些细微之处格外关注起来,以前他选择钱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但现在因为他进出款项比较大也就开始注意钱庄的“阵营”问题——荣德钱庄便是与淮系有着很深关联的徐润与人合开的钱庄,徐润的产业经营主要是在上海,但天津作为淮系的中心也在本地开设了钱庄,他本人则是轮船招商局的重要股东。荣德钱庄也算是“根红苗正”的自己人,王伯良因为开办工厂进口各种机器设备走账也多是直接从洋商开办的银行直接走账,但类似土建工程、工人薪金支付还是要靠本土钱庄来完成,随着他的产业越来越大钱庄的作用也就凸现出来,可以说用不了多长时间搞不好他便是荣德钱庄在天津除了官府之外最大的客户,这由不得荣德钱庄不重视。
“心田,这……原本说好的……”周盛传面对这个皮夹纠结了,原本达成的协议便是盛军承担土建工程,可眼下这口袋里缺银子也是极为要命的事情,不说王伯良扩大了工厂的规模,就是按照原计划这中间也有个不小的缺口,他在这里一方面协调施工进度一方面也是为了去天津要银子坐船方便快捷。
王伯良笑了笑说道:“若是为了银子在下还开什么工厂?在总署亲卫营之时就曾听闻大人率领盛军一路驻屯不仅修建大沽炮台更是造福一方百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有大人在前在下为盛军兄弟做些事情亦是理所当然……这次去总署时间比较紧未曾多待也只是从洋行转过来一万两,下个月就比较宽松些了,至少有两万两可以解送荣德钱庄,到时想来也就不会误事了……”
不说王伯良手里还有不少存本,单单机器缫丝厂的利润就足以维持他的产业扩张,除非是短期内市场行情发生崩溃性的变化,否则这就是一棵摇钱树,而更让人眼红的是这棵摇钱树还在以非常快的速度生长。。在经历盛宣怀一事之后,能够对机器缫丝厂有威胁的也就剩下蚕茧货源的问题,就算是胡雪岩现在反悔停止充足的蚕茧货源供应也不过是减缓这家工厂的发展速度而已——杨瑾臣自从负责缫丝厂的生产之后极为尽心尽力,除了在工厂生产管理上非常认真之外,更是得到王伯良的提醒居安思危去努力了解行内的情况,最近还试着从日本进口了一批蚕茧以防备自己的命脉为人所控制。
与百年之后的世界不同,在电报还处于必须依靠电线来传递信号的时代显然是消息非常闭塞的,而在一直被保守氛围包围的大清帝国与世界联系最紧密的莫过于上海,就算是在上海想要了解国外的信息也是极为困难的。王伯良指示杨瑾臣从日本少量进口蚕茧并非是“资敌”而是希望他能够了解日本同行的发展情况,在没有完善的情报网络和及时的通讯手段的时候,你只有与对方相接触才能大致了解对方的水平和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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