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卑鄙
追杀者们并未死心。
但还是免不了有人退缩,有很多人趁不注意时悄然离去,人群像流尽见涸底的小溪。
即使在堡里经历惯了生死,但姬歌的顽抗和伊芙的掺一脚都让单纯的劫杀变得复杂和不可控起来,究其原因,还是因为亲眼所见令他们寒了心。
就算如愿群起杀死了姬歌,夺了他物,但终其一生,又能及得上他们的地步吗?答案或许早已在心里,只是无法说出口。
在天然晦暗下掩饰的险恶和每日的提心吊胆叫人倦怠,不想再参与下去,所以,即便有强有力的声音呵斥加以极力阻止,甚至分歧之下爆发冲突,见了红也仍然难挽回颓势。
人心散了,就再难聚齐一气,只有少数坚忍沉默的人还在兀自循着痕迹前往姬歌的去向。
而此时的姬歌还不知道,他费尽心机想去做的事情,却因他认为是落井下石般带着满心歹意恰逢其时出现的伊芙的加入,迎刃而解,轻易就达到了。
他此刻还在伊芙阴郁的影子下逃亡,因为身子状况糟糕,终究不敌,在施尽浑身解数做了抵抗后,趁着壁体崩塌毁坏出的窟窿迷惑,亡命奔走。
两人中间失散了一段时间,分别遭受了来自追杀者们至今冥顽不灵、执迷要抹去两人的心愿下的攻击。奇袭往往发生在刹那间,潜藏在黑暗中的人手从暴起到出手都极快且狠辣,让两个心系在杀死对方上的人不慎中险些吃了大亏,有苦难言。
这时,他们才不得不正视这群人的存在,面对不死心的追杀者,两个人做出的决定也不一样。
截然不同的抉择在事后确实在无形之中对两个已不分你我,只问生死的对头间的天平发生了某种作用,影响了本来笃定的倾向。
那些一双双自以为得知真相,还稍带着一丝恶意怜悯的眼睛看得伊芙浑身都不舒服,恼怒非常,眉头一横,绽放出暴烈的杀机。
她的性子冷而寡漠,不想开口,不屑去辩解,姬歌所作所为以假乱真,让人先入为主,也确实很难辩解清楚。
但这并不能困扰她,那又如何呢,只要杀光这些被姬歌这个无耻欺世之人蒙骗、还蠢到信以为真的人,就不用再烦恼于这些目光了。
死人不必发表任何意见,生者也无需在意他们遗留在世上的怨念,这些犯下罪大恶极,毁人清白过错的人死不足惜!自己太蠢,轻信那人的话,又怪得了谁?
灭了口就不会流传到地面,还处在摇篮当中就扼杀,消去这些声音和这些声音的主人,自然就没人知道这个误会的存在。
至于那人,伊芙依稀可以记得他的名讳,在院里掌管花房和那几具体表泛红的死尸,赐下的名是……花奴?
所知只有这么多,还有听说在以前和那个怯懦软弱的察尔走得很近,至于他的真名还有登上古堡之前的身世,被谁带来,她都漠不关心。
花奴吗……
伊芙在嘴里默默念着那个奴名,面无表情,心底的回响声声森寒,挥之不去的身影不久前还在面前与自己苦战,杀意果决,不会回头。
她不会去慢慢折磨他,让他悔过自己的行为,因为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刹那刀起,血光还未现的时候,就早已经结束了。
尽早了结,毁去这里的一切,将招惹她厌恶的人和事永世埋葬在洞窟中,然后脱身,才是她想要去做的。
伊芙以杀噤声和当初还没有吃苦头之前那个莽撞大意的姬歌以杀止杀的举动很相似,这是她的选择,也注定了铁刺下要流血不少。而姬歌应对的法子仍旧是利用,将追在自己尾后的人引去伊芙的方位,甚至有时自己主动暴露踪迹,伤人先杀己,却也要挣扎着把手臂上淌下的血洒在所指路上的显眼之处。
他的目的无非是想借追杀者的手以自身的仇恨为燃出的烧身毒火焚向伊芙,除掉是最好,再不济也能大大折损她的元气,为自己赢得几分先机。
说到底,他们这群人实力平平,因为某些原因爆发出来的力量和后劲让姬歌都侧目,之前差点殒身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是伊芙一直心高气傲,太过轻视,姬歌相信她很快就会为此付出沉重代价。
从伊芙的处事手法,不难揣测出她的杀心究竟有多么炽盛,为人之狠绝,让人无话可说。
不说是见人就杀也差之不多,姬歌至今还是认为在两年的一战的不合让这个气度短浅的女人记挂到了现在,耿耿于怀,他们的眼下就是原本应该必分出生死的那一战的延续。
她的杀心让姬歌觉得有可图,从始至终都抱有利用的念头,他想象中最好的结果,就是伊芙与追杀者们两败俱伤收场,两相同归于尽。就算是行迹卑劣不堪,在生存面前也不值一提,能让他活下去的,姬歌就会去做。
她要屠戮,姬歌就如她所愿,祸水东引,将大多的仇恨和矛头转嫁接在她的身上,将人有意或无意的送到跟前。
姬歌虽然没有露过面,但追来的人太多,多得诡异,太不正常,甚至让伊芙怀疑是不是自己对姬歌赶尽杀绝的行踪太过招摇。
她的心思和那双冷酷的玫瑰色眸子一样深不可测,姬歌从未进入或者了解过,哪怕只是流露于言表的皮毛,他看到的也仅有那始终如一的满面冰霜,冷漠到与所有人都好像有道不可拉近的距离。
但很显然她并不如姬歌所愿意的那样迟钝,很快就明悟过来造成她成为共敌,群起攻之局面的罪魁祸首是谁,而那个胆大包天的罪魁祸首应该就在她的附近不远。
伊芙想清事情的来去缘由,眼神冷然,想要从围攻中脱身,去揪出畏手畏脚只会藏身的始作俑者,这个卑鄙的花奴!
但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已经难以脱身了,像是周身陷在泥沼里一般困住,面前这群死缠烂打的人竟是怎么也杀不绝,即使是她下手再重再残忍也不能令这群已经眼睛发赤的半疯之人退缩,生死都抛诸在了脑后,铁了心的要留下她的命。
她再也沉不下气,煞目相向,瞳孔里绽露出一丝极寒的戾气,如一头幼小却穷凶的雌兽睚眦漠视,爪牙毕露。
单薄的形体和狰狞二字说不上干系,但却令望到的众人无不心中生凛,顷刻间手足发凉,居然在战栗,但旋即发出一声声壮胆气更提醒自身走到如今所为何的嘶吼后,将刚升起的那丝软弱的忌惮置之不顾,奋起全身黑气杀去。
伊芙站立在那里,就像是成了块木头,背后的黑发却陡然无风自动,狂舞起来,将丢在地上的三两火把所燃起的朦胧光亮下的岩壁上映上很多不明张牙舞爪的可怕影子。
她抬首,面容和铁刺上的冷冽寒光般一闪,整个人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危险气息。
即便是姬歌心知她绝不可能发现自己,更没有一丝察觉的样子,也不禁心头“咯噔”一声,不假思索退到更浓郁的漆黑里,在伊芙视线还未投过来之前离开这里。
他脚下不停,手里举着一个拾起的火把,没有明确的走哪一条隧洞,因为已经在猝然来临的混乱中丢失了来路,他在寻找人迹,不论是谁,认没认出他,他也相信自己可以令其开口领路带自己出去。
姬歌已经心生退念,在伊芙的杀机临头后,威胁一日比一日更甚,更加坚决了出去的想法,如果可能的话,不愿在逗留哪怕片刻。
就在他漫无目的靠着岩壁行走,寻找人声之时,头后忽然传来一声轰鸣,宛如暴雷,随后就是“隆隆”的壁石倾塌声碾过,耳膜都在巨响下扯动得嗡嗡作响。
就连洞道,都有着刹那的摇晃,姬歌顿住身形,脚心在发麻,他转过头望了一眼,听得出声响的来源就是从他离开的地方发出的。
是伊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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