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那官差原本是想上镣铐的,毕竟若没个制约,以两人的功夫,想跑他们也拦不住。
但赵景玄的眼神让他毫不怀疑,若自己的手碰上那位白衣青年,恐怕自己的脑袋很快就要挪个地儿了。
倒是连楚荆见那官差这样子,似是有些好心地将手伸出来,示意他拷住自己。
于是众人就看到了这样极其诡异的一幕——一向横行霸道的官差,几乎感恩戴德地给两个嫌犯拷上镣铐,而后点头哈腰地跟在两人后面。
街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李华茂的死讯早传遍了,此时看着被拷着的连楚荆赵景玄二人,也没什么明白不过来的。
然而众人鲜有地没大声唾骂,反倒有几个胆大的开始鸣起不平来。
毕竟若真是他二人杀了李华茂,反倒是为民除害了。
赵景玄跟在连楚荆身后,看着对方从容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公子可是真的动手了?”
连楚荆脸上笑容不减,让赵景玄看不出他心里所想:“你觉得呢?”
赵景玄摇摇头,尽管李华茂昨晚行事诚然乖张可恨,他却不觉得连楚荆会亲自动手。
毕竟,对方还没资格让连楚荆脏了自己的手。
一般而言,押送嫌犯会走管道旁的小路。
但不知道是府丞因儿子惨死心中有气,故意羞辱还是为何,一行人很快走到了长乐大道,江宁城内最繁华的大街。
街上人来人往,倒是热闹。
不远处还有人在表演吹火的绝技,焰火吹得老高,引得看客阵阵惊呼。
然而就在一行人走过那人身边时,火舌却突然不偏不倚朝着几个官差舔舐而去,很快几个官差便被焰火包围。
烈火瞬间点燃了人群,爆发出阵阵哄乱,百姓们四散跑开,几个黑衣人却在此时从天而降。
赵景玄一个用力便挣开了那年久生锈的镣铐,将连楚荆挡在了身后,眼神不善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黑衣人是冲着他们来的!
然而连楚荆却像是早预料般拍拍他的肩膀:“不必忧心,随他们去。”
而后几个官差不得不为了扑灭身上的火,毫无顾忌地满地打滚。
再回神时,连楚荆赵景玄早跟着黑衣人不知去向了。
“公子,又见面了。”
不大的屋子中弥漫着木头湿潮的气息,眼上被蒙着的白布倏然间被扯下,天已经有些暗了,只余几盏烛灯昏暗的暖光。
连楚荆的眼睛慢慢聚焦,很快适应了突如其来的光芒,才看清了眼前人。
他身子微微向后了些舒缓有些被绑麻的手,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玲珑姑娘……”
玲珑面上带着层轻薄的白纱,遮住了半张脸,却没想到连楚荆瞬间便认出了她。
她也不再瞒下去,干脆扯了面上的白纱:“公子好眼力。”
“我的侍从呢?”
玲珑一愣便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谁。
她派人将两人绑来时下了蒙汗药,然而赵景玄武艺超群,很快便醒了过来,且发现两人被绑着时当即打伤了几个弟兄。
她怕对方会耽误自己和连楚荆的交易,遂将人锁在了令一间屋子里。
“公子放心,公子是贵客,你的侍从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
连楚荆侧目看着自己被粗粝绳子磨出道道红痕的手腕,举起来似笑非笑道:“这便是贵宗的待客之道?”
玲珑有些错愕,看着连楚荆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你说什么?”
连楚荆却丝毫没有将话说破的自觉,一瞬不瞬地直视眼前人的眼睛:“姑娘聪慧,自然知道在下所言之意。”
连楚荆说起话来声音淡淡的带着些慵懒,玲珑却莫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连楚荆不会多久便能想清楚劫了他们的是大衍宗的人,却没想到如此之快。
她仍记得福春楼中,眼前清清瘦瘦的青年是怎样用三两句话将不可一世的李华茂拿捏得死死的。
以至于对方受了偌大的委屈,却也只能咬碎了银牙往肚子里咽。
宗主的眼光果然不会错,只是……和他交易,心中总生出些无端的不祥预感来。
然而虽然这样想着,玲珑却还是皱着眉,将捆着连楚荆的绳子都解了开来。
“说说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连楚荆揉揉有些发红的手腕,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也不再卖关子,开口道。
“玲珑姑娘想逃出福春楼,于是找了大衍宗,正好来了个里应外合。”
玲珑听完却笑了起来:“玲珑不过一介弱女子,如何能攀得上大衍宗呢?”
连楚荆却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摇摆了几下:“非也,玲珑姑娘非但不是弱女子,更应当说是……侠客。”
闻言,玲珑有些沉不住气地收回僵在嘴角的笑容,连楚荆却继续道。
“在下原先没想到这层,只是有人提醒道,说若不是在下出手在先,李华茂才会是最后标得姑娘的人。
于是我不禁想,姑娘天人之姿又武艺了得,不做花魁也可生计,为何非要来江宁的福春楼呢?
思来想去,在下以为,姑娘应当与大衍宗达成协议。
原先的打算,应当是由李华茂标走姑娘,姑娘再趁机将他斩杀……最后找个替死鬼便好。”
说到这里,玲珑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绷不住了,连楚荆无辜地瘪瘪嘴。
“姑娘也没想到,在下会出手将人打了出去,不过也好,这样一来,甚至不需要姑娘出手。
大衍宗的人在之后不久就将人杀了,罪名自然也就落在了与李公子起冲突的在下身上。”
不知不觉间,话语权已经完全落在了连楚荆手上,他不紧不慢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还不忘顺顺额角的碎发。
他走到玲珑面前,慢慢低下头来与对方平视。
“在下有些聪慧,而大衍宗正用人之际。
姑娘劫狱送了个顺水人情,在下被逼无奈,自然就只好加入大衍宗,一个有把柄的人,自然是比心甘情愿入宗的人,用得更趁手些……一举多得。”
玲珑根本不敢去看对方的眼睛,偏过脸去点点头,心里却一阵阵发憷。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手脚做得不干净,引起了对方的猜忌,对方便已经顺藤摸瓜将他们的计划猜了个大概。
她私以为宗主已然算得上多谋善断,见到眼前之人方知何为多智近妖。
然而连楚荆说完话,眼神仍未从她脸上移开,只是收起了刚刚一副和善的虚假面孔,冷冷道:“你父母是谁?”
玲珑还没开口,紧闭的房门突然猛地被人砸开。
连楚荆回头望去,只见一身黑衣的赵景玄正一身煞气背光而立,整张脸被隐在黑夜之中,只剩一双浓墨般的眼里迸发出阵阵寒光。
连楚荆看着对方的动作,莫名有些被抓奸的心虚,他微顿,随即又暗自笑了笑--自己这叫什么比喻。
然而对方边走进来,却边冷笑了一声,寒冰刺骨,叫连楚荆有些不舒服起来。
他皱了皱眉,声音已经有些冷了下去:“阿容?”
对方慢慢向他走来,刚好将他和玲珑隔开。
连楚荆不知对方闹什么脾气,却不知在赵景玄的角度,看见的是两人卿卿我我。
赵景玄乜了一眼掏出匕首冷刃相对的玲珑,只叫对方刀都有些拿不稳,却又没了后话。
赵景玄站定在连楚荆面前,一张脸上煞气立消,撒娇般地垂下脑袋。
“公子,他们将我绑起来,我害怕……”
连楚荆看着明明是头狼王,却偏偏要装狗崽子的赵景玄,虽明知道对方在装蒜,却还是忍不住吃这套。
他笑了笑,伸手向对方的发顶,赵景玄比他高些,此时却乖顺地低下头来,任由连楚荆将他的发顶揉乱。
一旁的玲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就只剩下连楚荆能从这匹野兽身上找出些乖顺来。
她咳嗽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两人:“既你也知道,现在若不顺从大衍宗,就只有被官府抓去的地步,便不要想着逃跑……”
连楚荆听了这话,却又笑了起来:“谁说我要逃跑,我此次前来,就是归顺大衍宗的。”
这回轮到玲珑呆住了。
宗主将她派来,就是为了劝说连楚荆加入大衍宗,威逼不行便利诱。
她刚刚还生怕以连楚荆的聪慧,在知道真相后会负隅反抗,却没想对方根本无意挣扎。
玲珑看着连楚荆不像说假话的样子,又看看对方手腕上的红肿,脸上有些愧疚之色:“真的?”
“打入大衍宗内部,却不以自荐,而是被逼无奈,才不得已被大衍宗收为己用……”赵景玄举杯一饮而尽。
“公子真是好手段。”
连楚荆微微弯唇,朝着高台上的大衍宗宗主徐德胜虚敬了一杯。
就在刚刚不久,玲珑确定他要加入大衍宗后,便带他去了宗主徐德胜面前。
连楚荆何其聪明,早料到这天,将自己编了许久的身世一并说了出来。
什么父母双亡,小康之家一时间惨遭荼害,只剩自己和侍从逃了出来,罪孽深重誓要加入大衍宗。
所言所表声泪俱下……若赵景玄没带脑子出门,还真就信了。
可大衍宗上下,硬生生被连楚荆唬得一愣一愣的。
甚至于宗主徐德胜都有感而发落下眼泪,在连楚荆的一再恳请下,才终于让两人加入了大衍宗。
——仿佛算计两人又甩锅绑架的不是他一般。
“赵公子啊,年关将近,我宗派却实在困乏缺粮,以至于想杀了李华茂让江宁城乱上一乱,好让我们的人将对方底细摸得再清楚些。”
而这位我们的人,自然指的就是那天两人进城时,被钟音兄长带走的农工头领。
说着徐德胜摇摇头,似有些难以启齿地看向连楚荆,他会意,笑道:“宗主但说无妨。”
“现在时机还不成熟,江宁城内守备森严,但隔壁离云寨却还有不少存粮。
原本我是打算在我和玲珑大婚时,趁其不备夺粮,然而玲珑比较是女子,到底不方便。”
说完,徐德胜眼神自连楚荆两人身上扫过,笑出一口黑牙。
“若二位不介意,不如就由二位来假意办了这个婚事,趁机将粮食夺过来,也是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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