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缘起(1)
李允庆与苏二凤两人在无月镇上最热闹的街道优哉游哉的逛了一天,只等着三天后拿了太爷爷留下的册子,知道眼镜的来历就可以打道回府了。
可没想到,人不找事,事找人,工程队下午来了电话,加固地基的时候,从李家宅子底下挖出一个坛子,打开一看里面装的全是白花花的骨头。
工头当即断定是人骨,他们做工程的,最忌讳遇到这种事情,弄不好倒霉的全是他们这些个卖力气干活的人。
于是,一伙人谁也不敢动铲子挥榔头了,全都缩着脖子蹲在路旁抽烟。
见雇主来了,工头站起来走到李允庆面前:“老板,这冬天地都冻上了,本来就不好施工,看你给的工钱高我们才干的,可现在这个坛子要是有什么说头,我们可不敢继续干了,先说好,定金不能退。”
见工头跟李允庆抱怨个没完,苏二凤深一脚浅一脚的在工地上,寻找他们口中的那个坛子。
那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坛子,将近半米高,深褐色底带棕色花纹,窄口大肚,有点像北方用来腌咸菜的那种坛子。
苏二凤探身过去,发现封坛口的是一块画满奇怪花纹的布,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布已经糟烂了,此刻裂了一个大口子,正好可以看到里面直立的一根骨头。
“就几根骨头就可以断定是人骨啦?”苏二凤探着头自言自语说着,然后又向坛子靠近了一些,等看到更里面的东西,她登时吓得连退了几步,正好被走过来的李允庆扶住。
“怎么了?”李允庆看她神色惊恐。
“真是人骨!里面有个骷髅头!”苏二凤尖声说。
李允庆看了她一眼,也探头朝那坛子里看去,果然在几根较长的骨头中间的是一个人的头骨。
此时,得到消息的李秋蓉和赵长河也赶了过来,只不过李秋蓉一脸的担忧,而赵长河是一脸的兴奋。
“咱们家地底下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啊?”李秋蓉像是自言自语的说。
“妈,这坛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我把坛子里的东西倒出来看看,万一里面有古董呢!”赵长河兴奋的说。
“那坛子里装的是死人,别瞎说话!”李秋蓉瞪了他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向坛子方向拜了拜说:“小孩子不懂事,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此时,已经将坛子里里外外看了个仔细的李允庆,抱着肩膀问:“堂姑,本地有将骨头单独收敛起来埋葬的习俗吗?”
他知道,有的地方的丧葬习俗是,人死之后先是土葬,若干年后等被葬的人的尸体腐烂干净,再把骨头收敛起来,重新入葬一次。
李秋蓉被他问的一愣:“没有啊,咱们这边以前就是土葬,现在火葬了,从来不会单独收敛骨头。”
李允庆看着坛子摸摸下巴,不以为意的说:“也许是以前住在无月镇的外来人保留的习俗吧,只不过刚好葬在咱们家的宅子下面。”
中国的丧葬形式千奇百怪,脚下随便一块土地下面就可能葬着一个先人,没必要大惊小怪。
李秋蓉却依然愁眉不展,絮叨着说:“那我也得找柳婆婆做场法式才行,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不行,我现在就得去,这事儿不能耽误。”她说完抬腿就要走。
就在这时,天上原本静止的云彩突然快速的移动起来,前一秒钟还一丝风都没有的天气,这一秒钟却狂风大作,直吹的人站不住脚。
苏二凤也被风吹的晃了晃,抬手遮住眼睛。
北方管这种突如其来的风叫做妖风。
妖风来得快去的也快,约莫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停了,风骤停,就听‘咣当’一声,盛着人骨的坛子突然倒了,一颗人头骨从里面滚了出来,骨碌骨碌正好滚到苏二凤脚下。
她一低头正好对上人头骨黑洞洞的眼眶……
就在那一瞬间,她怔住了,有种说不清楚又莫名强烈的感觉袭遍全身,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在恍惚中,她呼着白气看了李允庆一眼,不知怎么回事,李允庆的身影变成了好几重,那影影重重的身影中,隐约浮现出一个穿着黑袄黑裙,梳着低髻的女人,在她的目光对上那女人的目光,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失去了知觉。
“二十岁大姐十岁郎
夜夜困觉抱上床
说他夫来年太小
说他儿来不唤娘……”
不知是哪里来的孩童反复唱着这样的歌谣,吵得她脑仁疼,等苏二凤从晕眩中反应过来时,她竟发现自己蹲坐在一间烟熏火燎的土房子里,此刻正把手里的柴火不断送进灶膛,门口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头皮发麻。
确切的说,她的动作是不由自己的,她控制不了自己去做这些动作。
“良玉,饭好了你先拿给平儿吃,然后把院里的衣服洗了。”一个精瘦的妇人走进土房子对她说。
苏二凤低着头不由自主的站起身,将灶台上的玉米饼子和炖肉端起来,走出了土房子。
慢慢的她的脑袋逐渐清晰,那不是土房子那是厨房,刚才跟自己说话的妇人是自己的婆婆,现在自己正端着饭拿给自己的相公……这些事情,就在她的脑中,她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天啊!苏二凤在心里惊呼。
她明白了,她在这个女人的思想里!怎么办?怎么才能出去!
“喂!能听见我说话吗?!喂!”苏二凤拼命的喊,可根本没人听得见。
身体的主人依然迈着有节奏的步子,穿过寒风,推开一间房门,将厚厚的棉帘子撩开。
房内的土炕上坐着一个梳着长辫子,带着瓜皮帽的十几岁的小童,就是“我”的相公。
这一瞬间,苏二凤感觉自己的思想完全跟这具身体的主人融为一体了……
现在是道光二十三年,我叫谢良玉,今年十九岁,是个孤儿。
出生乱世,自小被辗转卖了几次,终于在今年秋天被李家买做媳妇,只不过我的相公李寄平,今年才十一岁。
人们管我这种比相公大上很多岁的媳妇叫做“等郎媳”。
婆婆身体不好需要人伺候,相公年纪又小也需要人照顾,所以买下一个像我这样的“等郎媳”是最好的选择。
相公小时我可以做奶娘,相公大了我可以圆房,延续香火。
我本没有名字,公公是无月县的私塾先生,给我取了良玉这个名字,我很知足。
谢良玉坐在炕桌边,看着李寄平将碗里的炖肉往嘴里扒拉,不一会碗里连一滴油渣都不剩。
公公虽然是教书先生,但收入也仅够全家温饱,所以家里的肉都可相公吃,然后是公婆吃。
她将李寄平嘴边的油渍擦干净,端着空碗回了厨房,灶台上的野菜叶加玉米饼子才是她的饭食。
日子虽然过得清贫,却也稳定,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毕竟等相公长大了家里就会多一份收入,日子就会宽松些,要是相公未来可以考取个功名,那苦日子就算是到头了。
从厨房出来,谢良玉从井里打了水,在刺骨的冰水中开始浣洗全家的衣物。
苏二凤甚至能感觉到因为水太冷,指尖被冻得钻心的疼。
此时,脑中的思绪还在继续,接下来的事情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我有一个秘密,从来不敢告诉别人,不过,就算我说了也不一定有人信,说不定还会招来嫌弃。
婆婆不会相信,自家院中的井旁总会坐着一个掩面哭泣的穿花盆鞋的女人。
公公不会相信,他书房的房梁上吊着一个彪形大汉,瞪着眼睛,日日看着他做文章。
隔壁的春菊也不会相信,她死去的孩子,一直血淋淋的拖着脐带,跟在她脚边……
思绪到这,苏二凤讶然,这个谢良玉居然跟自己一样可以见到鬼?!
要知道之前所有看到鬼的情形,自己都是以第三者的角度看到事情是怎么发展的,除非对方告诉自己否则自己很难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可是她跟谢良玉之间,就好像有一种天然的纽带将她们联系在一些,她能感受她所有的感受,甚至是那些最最细微的。
不仅如此,谢良玉生活的地方叫无月县,跟她所处的无月镇是不是一个地方?
思及至此,苏二凤在谢良玉的思想里冷静了下来,既然因缘指引她来到这里,她不防等等看,这个生活在清代的女人要讲的是一个怎样的故事。
李允庆眼见着妖风过后,苏二凤直挺挺的向后倒了下去,后脑重重的撞到地上。
他慌张的把她抱起来,拍她的脸,叫她的名字,可是苏二凤一点反应也没有。
抱着她,他方感觉到手中滑腻腻的,将手从苏二凤的头下抽出来一看,掌心竟然全是血!
施工的工人们此时也小心的围了过来,交头接耳的议论:“果然那坛子有问题,看刚才那股子妖风,这是触犯了冤魂了,这么快就拉了一个人下去,我看这姑娘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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