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疯子（三）
疯子叔忽然全身抽搐起来。
“安陵元！”明谷一手按住疯子叔，一边站了起来，“你又胡说八道什么？”
安陵元走了出来，脸上挂着讥笑，目光透着厌恶。
“我说错了吗？我还以为这个疯子能有什么正事，不曾想逃走后第一件事还是发情，”说完这句，他忍不住啐了一口，“真是恶心！”
“你够了，安陵元，”明谷说道，“他手脚怎么全是伤痕？”
“他身上也是伤痕，”安陵元一边回答，一边迅速走了过来，掀扯开疯子叔的破衣服，差点把它给扯散了，“快看看，仔细看！”
疯子叔惊叫一声，似乎差点背过气去，接着四肢疯狂挥打起来。
“魔鬼，魔鬼来了！”
安陵元厌恶地放开他的衣服，往后退了几步。
“你这是做什么！”安陵明谷口气严厉地问，“疯了吗？”
“优秀！这个家主真优秀！”安陵元神经质地大笑，“我们的女家主是睁眼瞎吗，还是被爱蒙住了眼睛？安陵昊破坏了禁制，自己跑了下来，你却问我做什么？该不会认为是我放了他吧？”
安陵明谷很想让人暴打他一顿，叫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安陵元恨上明谷，不知是在哪一年，又因为具体何事，但可以肯定的是，自从六年前明玉被指定为家主时起，安陵元就很痛恨她们了。安陵明谷实在不理解，安陵家又不是生活在百年前的世家，安陵元为何如此介意。
希音山是放逐安陵家族的野地，安陵家的人一旦在别处被发现，就会被抓起来，遣送至此。多年过去，这里汇聚了几百个安陵人，但不知为何，这些被抓获送来的人仿佛傀儡，大都麻木不仁。而为了管理他们，云霜国每三年会派一个人前来颁布为安陵家“量身定做”的法令，接着任凭自己的喜好，指定一个人当家主。
一直以来，这件决定安陵家主的“重要事件”，对云霜人而言只是一个随机事件。但不管如何随机，有一点是可以预测到的：为了报复这个恶魔家族曾经的作为，安陵家主只会是年轻女孩，而且越年轻越让云霜人满足。
安陵元向来心胸狭隘，又在山顶洞窟与世隔绝多年，每一次露面似乎都比上一次更诡异，安陵明谷有时都抑制不住想把安陵昊从那儿放出来的念头。但她不能这么做，云城不会放任她乱来，云霜更不会允许她这么做。
安陵昊被关在山顶洞窟，原本每天有人去送饭，安陵元去了之后就不许任何人上去，也不再向山下要饭要衣物，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生存下来的。但其实能少养两个人，对明谷来说并不是坏事。
“安陵元，九叔是你父亲，”安陵明谷并不想当什么大善人，“你自己管好！我原本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如果你不想告诉我，那就作罢！我不是非得理会你们每个人！我还有正事，没空陪你们……”
话还没说完，疯子叔忽然发起抖，仰天望去，结果朝石阶后面摔了下去。安陵元冷漠地看着他倒下去，看着安陵明谷去拉扯，自己岿然不动，目光里只有厌恶和嘲笑。
“快带他回去安置好！”安陵明谷大怒，“真以为我有心情管你们么？什么东西……”
疯子叔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紧紧钳住，差点让她痛得叫起来。
“阿谷！”他的声音里带着惊恐和哀求，让安陵明谷既怒又心酸。
“疯子叔！”
“疯子叔！疯子叔！”安陵元突然发作，一阵厉叫，“对！我们都是疯子！谁管我们是什么东西？国主为什么要管我们怎么自生自灭？想看我们笑话吗？想羞辱我们吗？康王宫最好把安陵家收去做宫廷小丑取乐，听到了吗？谁听到了！快去提议，快去给他们这个建议！快去啊！”
山坡下的人再次抬头，看向这片纷争。但安陵元的指令对他们完全无效，召唤不了这些傀儡，他们埋下头，继续麻木地干活。
“你够了，安陵元！”明谷把疯子叔扶好，让他坐在地上，靠住石阶，这才有空跟他争论，“疯子叔怎么了？这个名字你不能接受？可是我们很能接受呢，毕竟我们就是疯子家。”她嘴角浮起笑来，“记住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好！”安陵元话音刚落，猛地冲了过来，粗暴地拖起自己的父亲就跑。
疯子叔被他拖走了几步，呼号怪叫，又哭又喊：“阿谷！你们不爱我了吗？你不爱我吗？你要我们离开吗？”
“你做什么梦？你以为真有人爱你？没有人！”安陵元一腔愤恨，仿佛谁得罪了他，“没有云霜女人爱你！疯子家的女人也不爱你！疯子家的女人可以走出去，疯子家的男人全部要锁起来！”
安陵明谷听着他们胡言乱语，其实很不想管，但最后还是追了过去，拦下两人。她蹲下去扶住疯子叔挣扎的身子，疯子叔趁机搂住阿谷的脖子，紧抱不放，似乎误以为自己还是个孩童。
安陵元放开了父亲，在一旁冷眼旁观。
“安陵明谷，”他忽然发出了笑声，“你真的爱他吗！真是感天动地！”
“比你会爱。”安陵明谷回答。
安陵元大笑起来。
“不要这么虚伪好吗，安陵明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你都烦死我们这些安陵疯子了，对不对？”
“住口！”安陵明谷大怒，视线扫向了山坡。
但安陵元不再骂她虚伪，口气一转，又神经质了：“哦不，我知道了！你是真的爱他，因为你也是安陵人，疯子和美女，这不就是安陵家族的缩影吗！”
安陵明谷收回了视线。疯子这个词根本刺激不到她。
“安陵元，”她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在洞窟里虐待自己父亲？你全部心思都用来打造镣铐了吧？”
“那不止！”安陵元不屑地笑，“我还做了笼子，打造了陷阱，我还有许多机关需要试验，谁要是有空都可以去试试，但你们可要注意，别死在我的机关里……”
“谁都不会去碰你的机关，”安陵明谷回答，“你不觉得自己变态得很可笑吗？你只能拿自己父亲做试验了？”
“要不然呢？拿别人吗？”
“你不要祸害人了，”安陵明谷说道，“越来越变态对你没有好处。”
“这就叫变态？”安陵元讥笑反问，“安陵家族几百年来的传统，女儿们不都是父亲亲手杀死的？这对我们来说是变态吗？对你来说是变态吗？”
安陵明谷不想再理会这个人，她大声叫住了一个路过的中年人，吩咐他背疯子叔到屋院里去。那人面无表情地放下了工具，面无表情地背起人走了。
安陵元冷漠地站在一旁，任由自己父亲被带走。安陵明谷不信他没有别的谋划，但她懒得去揣摩这个人的心思了，她必须赶紧到野市去。时间已经很迟，一大早闹了这么一场，纯属浪费时间。
安陵明谷现在特别担心潜在顾客都已错过，赶紧去取了包裹，匆匆忙忙地出了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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