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道吻痕
方惟寻没有一直在沙发上和晏础润腻歪,他把埋在沙发里当鸵鸟的alpha捞出来,让他端端正正地坐好。
晏础润身上盖着毯子,只有一双白皙骨感的脚露在外面,脚跟泛着微微的粉色。
方惟寻坐在旁边的另外一个沙发上,目光状似不经意地落在上面,继而又飞快地离开,语气正经了一些:“坐好,我问你一点事情。”
晏础润听话地挺了挺原本就很直的背脊,暖色的灯光无形地加重了他眼睛的颜色,近乎纯粹的黑色里面写满了有问必答的真诚。
无论五年前的事情要怎样的隐衷,他终究欠方惟寻一个解释——因为当年的后退,他在这段关系里面永远如履薄冰,他无法索取承诺,也无法憧憬未来。
他得解释,即使很多东西方惟寻自己也可以想清楚,即使他有意要将那一页体面地掀过去。
晏础润抿紧嘴唇,他的手心缓缓握了一下,感觉到一层薄汗覆盖在细密的掌纹之中——他以为方惟寻隔了这些天,终于要和他谈这件事情。
方惟寻的表情比刚才严峻,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并没有揪着五年前的事情。
“你是家里的独生吗?”
晏础润听此,有些奇怪地轻声“咦”了一声,不明所以地看向方惟寻。
“为什么问这个?”
对面的alpha眉目温和,但并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的样子。
晏础润的手指轻轻地敲了一下毯子,灯光轻盈地洒在他的手上,指尖泛出玉石一般的光泽。
“应该算是,”晏础润思索一会儿,抬眼对方惟寻解释说,“我的家庭情况可能比较特殊,父母离异,我一直跟着母亲过,从小一个人长大的,没有兄弟。”
渺远的记忆如同被拨动的琴弦,倏而一颤,晏础润循着一点记忆,补充到:“我母亲十年前病重离开,她当时拉着我的手说,其实我是有一个弟弟的。”
方惟寻没出声,投去一个温和的目光,依旧是一种聆听的样子。
“弟弟是‘先心’,生下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堆并发症,没挺几天就夭折了。她心里难受,一直没在家里面说过,直到弥留之际……”
晏础润窄窄的、深色的瞳孔中映出一只枯槁干瘪的手,那双手紧紧攥着他,却一直叫着别人的名字。
病床上的那个人出声哽咽,意识似乎已经混乱了。女人的目光浑浊,被泪水铺满,她一声一声倒着气,对病床前的晏础润说着话,像是倾诉,像是嘱托。
她说:“尘玉——我没能护住尘玉……”
晏础润不禁沉溺在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里,没有主意到身边的方惟寻放缓呼吸。
方惟寻并不打断他,只是欲盖弥彰地从兜里取出一根烟在嘴里叼着,也不点燃,单纯地靠着那醉人的烟草味过瘾。
晏础润是跟母姓,他的母亲叫晏雯,晏础润是被她一个人拉扯大的。晏础润腺体未分化前也是个体弱多病的拖油瓶,大概是生活压力所迫,晏雯从小都对他很严厉,动辄打骂……后来晏础润分化成a+腺体,晏雯更是变本加厉,明令禁止他向别人透露自己的分化结果,被她发现就会抄起手中一切的东西,不分轻重地向少年砸过去。
晏础润对于这个母亲敬重和畏惧参半,平时不敢亲近,但是她病重的时候却是在不眠不休地照顾,晏雯偶尔清醒,会撵他回学校读书,但是后来可能也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就默许了晏础润陪在她的身边。
晏雯有一双冷峻严肃的眼睛,直到生命的尽头,晏础润才发现这双眼睛即使是最后一次望向窗外,依旧没有解脱的感觉,严肃得好像藏着很多秘密——仿若那天漫天飘飞的白雪,每一片都是一个复杂难解的生命纹路。
空气在寂静的时光中缓缓凝固,温柔的灯光恍惚地闪了一下。
晏础润眯了眯眼睛,从过去的记忆里回过神来。他抬起一双眼睛看向自己的alpha,无声地索取着方惟寻给他带来的安定感。
被迫回顾往事的alpha终究是有些不高兴,他的手指不动声色地勾住方惟寻的手,继而把他手指尖夹着的烟顺过来,扔进垃圾桶里:
“为什么问这个?”
方惟寻没回答他,任他截走了自己手上的烟蒂。
他思维很乱,白天里章由的声音像是窗外嘈杂的大雨,坠落在方惟寻的耳畔,想窗上洗刷出扭曲的水雾——
“照片上那个人是杨殷捡来的宠物,是个a+等级的omega,杨殷捧晏础润,是因为他恰似故人,是因为只有他能够承受另一枚a+腺体的移植。”
晏础润的声音紧接着在方惟寻的脑海里面响起:
“我母亲十年前病重离开,她当时拉着我的手说,其实我是有一个弟弟的。”
方惟寻的心中似乎有一盏又一盏灯光亮起,氤氲的灯光把他眼前的画面渲染的有些朦胧,他缓缓闭上眼,终于再一次看清了那泛黄的报纸上男女的脸——
晏础润和晏雯长得不像,却逐渐和这对夫妇重叠在一起。
废旧的报纸上,男女明媚的笑容好像更深了,似乎在庆祝方惟寻终于理清了故事的脉络。
故事的开端是一份信息不实的报纸,最后一对具有a+腺体的夫妇出于某种原因将自己的亲生的双胞胎调换成了普通基因的孩子。
晏雯负责接洽了两个无辜又天赋异禀的小孩……她可能得到了一大笔财富,或者受到了某种胁迫,再或者,是在某种程度上自愿收养了两个孩子。
但是她最终也只留下来一个小孩。
另一个具有a+腺体潜力的男孩从小辗转于各大alpha家族之中,成为了高阶alpha们昂贵又珍惜的玩具。男孩逐渐长大,不负众望地分化成一个omega,却因不堪迫害从“主人”家里逃离,遇到了杨殷。
那个omega是一朵娇艳的糜碎的花,短暂地开放,又迅速地凋零——杨殷没能留住他,却阴差阳错地遇见了一个绝佳的替身。
故而杨殷初见晏础润就对他说:
“你这样的,天生就应该是个omega。”
从出生到成名,原来他一生都在别人的算计里,这是上帝赐予他a+腺体时留下的一道吻痕。
……
“寻哥……寻哥?”
方惟寻如梦初醒,倏而抓住了晏础润的手——对面的alpha不明所以,抬起一双纯粹的眼睛看向他。
窗外的雨点横斜,屋内的灯光氤氲,客厅的钟表在一片沉寂里“滴答滴答”地响着。
方惟寻脑海里绷紧的弦忽然断了,一种海水退潮的疲惫感忽然淹没了他,他从未有过这种连细胞都是酸胀的感觉,无数的浊气沉积在他滚烫的心脏里。
幸好……
方惟寻默默地调整着呼吸,疲惫地闭了一下眼睛——幸好他还什么也不知道。
晏础润已经僵在那里很久了,他问完方惟寻以后,后者就面沉似水,神思仿佛飞到了几百里之外。他用目光将方惟寻脸上每一寸不自然的细节都描摹了一遍,能感觉得到方惟寻的情绪变化。
他嘴唇微动,话语在唇齿间来回漱了几圈,依旧没有问出来。
方惟寻原本在走神,不经意抬起眼却和晏础润的视线纠缠在一起。
他的目光落在晏础润曲线优美的唇珠上,那圆润的一点微微湿润,看起来格外柔软,仿佛是一种索吻的暗示。
尚处于一套逻辑中的alpha其实是极其不安的,方惟寻没忍住,确认什么似的凑上前,在那一点红上印下一个湿热的水痕。
晏础润被那突如其来的亲近整的一滞,他还在愣神,却下意识地张开手搂住方惟寻的脖子,宠物一样埋在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alpha怀里平静起伏的温暖。
晏础润低下头,声音闷在方惟寻起伏的气息里,自己岔开了话题:
“我困了,睡觉去吧……”
方惟寻掌纹被细汗洇湿,没搂他,只是隔着衬衫将他推开一点,有些心不在焉地侧过头,将不自然的表情藏在阴影之中:“你先去睡。”
晏础润把这当成一种纯粹的敷衍。
alpha耐着性子,又磨了一遍:“寻哥,一起睡吧?”
方惟寻的目光落在晏础润不虞的面色和清泠泠的眼瞳上,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的疏忽。
无论事实是什么样子,最起码,他应该哄着他的。
方惟寻原本烦躁纷杂的心奇迹般地落地,微快的心绪波动也逐渐回归到正常水平。他伸出手,任晏础润抓他上二楼。
晏础润沉着脸,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梯,继而推门进入裹在黑暗之中的卧室,一把将方惟寻抵在了墙壁上——小alpha的力气不小,方惟寻仿佛听见自己的肩胛骨发出一声闷响。
晏础润浑身被雨水和红酒的气味包裹着,他蛮横了一个上楼梯的时间,现在却忽然能量告罄一般哑火了。
他松开了方惟寻的手,一双在雨天格外湿润的眼睛漉漉地定在对方的瞳子里,里面几分强硬几分委屈。
晏小雨光着脚抬头亲吻了alpha的嘴唇,声音小得像是呢喃的商量:
“你如果有事情瞒着我的话……麻烦随便为我装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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