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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讲故事


宫女溺亡之事虽然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指向季玲珑,但是有心之人都把眼睛往了昭阳宫瞟。

        春杏愤愤不平的说道:“一群人净是有些歪心思,什么脏水都往人身上泼,只叫人恨不得撕烂他们的嘴才好。”

        季玲珑却是觉得无所谓,反正这事儿本来就是她做的,明面上没个证据也无妨,反正这宫里无论大小事,只要是出了岔子,她永远是接脏水的那一个。

        “前些日子皇上说待到娘娘身子好些了就往平城去,看来再过不了几日就要出发了。”

        “八月去,九月回么?”

        “应当是这样,”春杏面露期待,“若是娘娘想多呆一段时间皇上也是会允的,奴婢早些年就听那些去过平城伺候的姐姐们说过,热河行宫就如天上的仙宫一般,与宫里格外不同。”

        听她一说,季玲珑原本乏乏的心情也起了些波澜,不由得问道:“如何不同?”

        这宫里虽说是人间富贵地,但到底还是一方囚笼,里边的人郁郁寡欢,外边的人满心羡艳,说不上哪边好,总有不好的地方。

        “若咱们皇宫是金雕玉砌的富贵窝,是人间的琼楼玉宇,那热河行宫便是仙界的清凉地,林木葱郁,漫山遍野的花和树,还有蝴蝶和鸟儿。”

        春杏想不出太多的词太形容,就差点手舞足蹈起来,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满满的期待,说不出几个好字,但字字都是好的意思。

        “漫山遍野的花……”

        话音落,一阵风过,带动着昭阳宫的花圃都舞动起来,花粉的香气更加馥郁,各种颜色,在阳光下绚丽极了,直晃人眼。

        “漫山遍野的花么……”她又重复了一遍,眼中也隐隐的透出期待来,而后一笑,贝齿轻咬了一下自己的唇畔,笑的鲜活,“我喜欢花。”

        她望着殿内的花愣了一瞬,又转眸,轻笑出声,心情极好的模样,“走吧,咱们去上书院。”

        昭阳宫的花都是那些能工巧匠养殖出来的,长在宅院里,生的鲜活又富贵,样式好看,寓意也好,可是季玲珑更想去看看那些生在山野里的花,去看它们肆意生长的模样。

        那些花可能生的很小,又有可能色彩淡泊,也没有什么好的寓意,但是没关系,它们自在又张扬。

        上书院依旧是冷冷清清的样子,里边没多少人,至少季玲珑每次过来的时候,都是傅迟带着小太子在学习,她有些好奇,难道上书院的其他人都是留着以备妙婕妤肚里的孩子生下来的吗?

        太医说妙婕妤的肚里很有可能是个男胎,季玲珑倒是不在乎,男女都与她没有多大的关系,只不过是妙婕妤的位份再上一个,指不定可以位列四妃之一,毕竟为皇上生育了一儿一女,但是皇后心里估计就不好受了。

        她的唇边依旧是抿着笑,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进了上书院,直往后院而去。

        妙婕妤的母亲是相府的姨娘,本就是个抬不起脸面的奴婢,后来抬了个通房,却怎奈这个通房是个有本事的,这些年下来不仅将丞相的心握住了,还生了几个孩子,其中一个,最出息的,莫过于妙婕妤了。

        季玲珑的目光落在屋内,男子微弯着腰为伏在案上的稚童举例讲解着什么,时而蹙眉,时而抿唇,讲的认真。

        她在石桌旁坐下,望着屋檐上的飞天檐,又想起了自己宫里挂着的那个金铃铛,眼里泛起波光来,屋内人也注意到了她,起身看了一眼,正巧撞进那双含情眼里,眼波一晃,便是误了春色。

        二人的对视随着傅迟移开目光而结束,他立起身子,走出屋内,向季玲珑微微拱手行礼,“参见贵妃娘娘。”

        “你可知道本宫为何过来?”她手上的帕子在小指上勾了一个圈,绕了两道,然后又轻轻的解开,湖蓝色的帕子衬着她羊脂玉般的肌肤,更显得清透。

        傅迟站正,交领的领口上有一处缝补的痕迹,灰蓝色的袍子,用黑线缝的,真是寒酸。

        “不知。”

        “好一个不知,”季玲珑笑了出来,她望了一眼屋内透过窗外睁着一双困眼瞅两人的苍策,然后说道:“本宫自然是来谢你的,傅詹事何故当做不知呢?”

        苍策显然已是困意袭来,又听了两句之后便悠悠的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身子的起伏渐渐平缓下来。

        “无需,臣也并不知自己有什么地方是需要贵妃娘娘道谢。”

        季玲珑沉默了下来,她看面前人冷清的眉眼,忽然指了一下面前的石凳,然后说道:“坐吧,本宫给你讲个故事。”

        “臣站着便可。”

        季玲珑也不强求他,又默了一会儿,便启唇道:“在金陵,秦淮河岸,住了两户人家,一户人家是一家子,有一个眼瞎的祖母和一对夫妻,还有一个小孩儿。”

        “另一户是住了一个姑娘家,两家为邻,姑娘家鲜少出门,很少有人见过她是什么模样,而另一家子则是农户,与其它许多的普通人家一样,做些农活,捕捞鱼虾来贴补家用。”

        她像是陷入了回忆,缓缓说道:“有一日,那家的小孩儿见到了邻居家的阿姐,两人很快便熟识了起来,只是小孩儿那眼瞎的祖母却一直说让他别去隔壁,问了也说不出了缘由,再问,只说自己眼瞎但是心不盲。”

        “春去秋来,到了冬日的时候,祖母没能熬过去,葬在了那个冬日,而那年的雪下的太大又太久,开春播种后又忽然反寒降温,地里的庄稼全都被冻死,而且那年秦淮河岸,”季玲珑看了他一眼,“大旱。”

        傅迟微微蹙眉,继续听她说下去。

        “金陵大旱,人们易子而食,有妖化雨,故而止旱。”

        这个故事草草结尾,季玲珑问他,“傅詹事可有听懂这个故事?”

        “秦淮河岸不会大旱,世间亦无妖。”

        所以这是一个荒谬的故事,季玲珑挑眉,轻笑,“且作个故事听罢了,傅詹事不妨猜猜,这个妖是谁?”

        妖是谁?

        面前的女子笑着,弯眉微挑,殷红的唇张合,才像极了妖。

        傅迟垂眸,答道:“应当是邻家女子。”

        “哦?”季玲珑有些惊讶,“为何?”

        “这个故事里只出现了两户人家,祖母死在了冬日,而贵妃娘娘所讲述的故事中,有刻意提到过小孩的祖母不让他去隔壁,所以臣认为,妖为隔壁女子。”

        “傅詹事果真是慧心,”季玲珑叹惋,“本宫不过是随口讲一个故事而已,想不到你竟然听了进去。”

        她或许是心中念着对方一份恩情的缘故,再看眼前人时便觉得他的清高真了一分,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也不能叫清高,应该说是板正。

        季玲珑是不是随口讲一个故事傅迟不清楚,他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太子今日的功课也还未完成,如今站在这儿供眼前人消遣,是他不想的。

        “去吧,”季玲珑知晓他可能每日诸事繁杂,也不再缠着他,轻轻甩手,“你且去忙,本宫记得了你的恩情,来日若是有需要本宫的地方,你只管提便是。”

        得了一个许诺,便相当于是多了一个保命的底牌,傅迟点点头,坦然接受。

        “答应的倒是轻快。”

        她讲的故事的确是荒谬的,但其中倒也有几分真意,比如眼盲心不盲之人,再比如秦淮河岸的夫妻。

        这是她听兄长讲过的故事,具体是哪儿她也记不清了,总之那年大旱,易子而食,最后是她的父亲,彼时的季大将军,恳求原先的皇上,如今早已薨逝的太上皇,从各个州府开仓借粮,才救了那一方的百姓于死生之间。

        那对夫妻在那年,在连树根树皮都被扒完的时候,割下了自己身上的肉,保住了自己的孩子。

        而祖母也不是在冬日被冻死的,而是邻家阿姐家中进了劫匪,祖母听见了动静,想救人,却被活活打死。

        荒谬的故事原本不一定荒谬,但是最后被季玲珑东拼西凑出来,倒是听起来荒谬至极。

        她问春杏,“什么时候去看花?”

        春杏答:“再过两日,等到娘娘您愿意去的时候,便可以去了。”

        今年的夏太热了几分,等到季玲珑的病好些了,冰块又开始源源不断的送往昭阳宫,里面镇着果酒,冰着荔枝,西瓜和其他切好了用琉璃碗装着的瓜果。

        淑妃也不在自己宫里待着,总是往昭阳宫跑,一是图个解闷,而是馋了荔枝。

        “馋什么,到了平城,那儿多的是荔枝,都是树上新鲜摘下来的,你只管吃,”经过春杏那日的讲述,季玲珑已经开始期待起了去热河行宫的事情,“应当就快了。”

        淑妃却是叹了一口气,见她如此,不由得说道:“其实不一定,指不定今年还能不能去。”

        “这是为何?”

        淑妃颇有些神秘的说道:“你是个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怕是不知道,昨儿夜里妙婕妤的姨娘发病死啦,现在相府还守着消息不叫宫里妙婕妤知道,怕坏了龙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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