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八十三撬（4）
“轰隆”一声，面前的牢狱、母亲、黑衣人转瞬化为浓烟，场景斗转间，他们周围的眦婆牢狱消失，浓雾缭绕里场景瞬间斗转星移，眨眼间他们站在了南天门外，一只喷火的火凰从门里飞出，却被守门的将领硬阻在了门内，旭凤站在南天门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口里接连吐出数朵琉璃净火，显然是要把这南天门烧穿的意思，但守门的大将也不是吃素的，接连排兵布阵硬是抗下了荼姚的连续进攻，一时门里门外陷入焦灼，可没过多久，天门外突然涌来一伙魔族士兵，突袭之下迅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将荼姚救了出来，并毫不恋战，速来速归，守门的将领一面急忙派人去追，一面派人进去禀报……
旭凤看着那转瞬消失在云头上的魔族人，脑子此时仿佛被上神开了光，一番细思之下居然想到了此时他母亲若真是在润玉故意授意下纵走的，南天门外就不会有这么拼死的抵抗，润玉也根本不会叫人在南天门外接应她，更遑论是叫来一帮训练有素的魔族士兵！
旭凤恍然“他们是商量好的，润玉知道有人要设计救出我母亲，所以，他不过是顺水推舟……”
不染不吭声，她此时挺欣慰这魔尊终于学会了独自推理了，她看着面前的场景再次移换成魔界疆域，场景她挺眼熟的，正是那个小白鹭的生辰宴，不过不同的是这生辰宴里并没有她的身影，可见这魔尊正在倒推当时生辰宴上的事：
一伙黑衣人悄悄围住后花园独自玩耍的小男孩，在锦觅众人出现前将这孩子一把擒住，锦觅众人找来时便不见孩子踪影，此时正好天帝的玉辂驾到，众人以为孩子贪玩躲了起来便只能放下急急地出门迎候，等到酒过半巡时，大殿外闯进一个魔界将领，来人一进门便将一个着魔尊府护甲的兵丁往殿心一丢，单膝跪地禀道：“启禀尊上，属下方才在后花园处巡逻，在隐蔽的地方发现八具倒毙的兵丁尸首，经查是平城王手下，此人是唯一的活口！”那平城王连忙跑出来跪下道：“启禀尊上，这是有人要栽赃陷害小王啊！”那被丢在地上的兵丁突然冲平城王喊道：“大王要为我等兄弟报仇啊，我等今日本是在后花园轮值，却无端端被一个仙人全部杀死，他还掳走了小殿下！”
不染看着面前的情景，点了点头，她不在，没人搅局，按照事态的发展魔尊一时心急儿子，是必要对到场的天界众人挨个查问的，魔尊与天帝向来不和，必不会给天帝多少颜面，天界众人一时被困在魔界，天界里的眦婆牢狱便有了更多的劫狱时间……
“所以……”
“所以一切早就安排好了。”旭凤喃喃低语。
“那我的出现使他们的计划改变了，多出了一个人，那个拿走御魂鼎的人……”
眼前的场景再变，浓烟又拼接起了另外的景象，周围的建筑模糊，大概旭凤自己都不知道这些人藏在何处，只是有两个并排站立的人在低声交谈，其中一个正对着两人的正是擎城王，擎城王对背对着他们的人道：“计划有变，看来你得亲自出马了。”那人低声问道：“放出穷奇，是否有些冒险？”擎城王冷笑道：“冒险？妖界的浑水你们都敢蹚，现在说冒险，是不是有些迟了？”那人急道：“我的意思是若是拿出御魂鼎，我的行踪必会暴露……”擎城王的眼底射出些鄙夷之色，他负手问道：“莫不是你只想坐收渔利？”那人赶紧否认“怎会！”
不染见旭凤始终站在原地并不好奇那人的长相，于是迈步上前想要去一探究竟，可还没走几步面前的景象轰然坍塌化为原本浓浓的迷烟雾霭，不染静默着站了片刻也不回头，只开口问道：“怎么，这么怕我知道？”
旭凤急道：“没有，我只是……”
不染懒得听他扯由头，白眼一翻扭头就走，旭凤急急跟上，他有些怕这个上神，她能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思所想，他在他面前连撒谎都办不到，可心底的真相他却委实没那个勇气去面对去承认……
“你知道他是谁。”不染一语落地直中要害，旭凤不搭话。
“那个人应该是你母亲做这些事的幕后主导之一，不过按照原定计划，擎城王的身份都透出来了他依然能够抽身在外，独留了你母亲一人舍命拼杀，你不觉得这番场景有些眼熟吗？”不染的声音缓缓，但说出的话却像钉子一般一字一句地被毫不留情地砸进了他的脑门，旭凤脑袋很疼，有钉子硬钉进去的疼，还有那敲钉子用的锤子震出来的余力的疼，现如今他的脑仁儿嗡嗡地响，可他还是低头沉默着，不染却根本没想放过他“那个被上神之力加持的披金斩，有本事从省经阁里搬动御魂鼎的神仙，能不费吹灰说动荼姚的幕后之人，能说动你母亲冒着生命危险打开御魂鼎的人，能说通你母亲或者诱惑她叫她宁愿去做妖王也要拿下妖界权柄的人……”
“不是他，他被润玉流放到神霄九宸岛上，他出不来的！”旭凤终是被不染不容辩驳的佐证激得吼了出来。
不染挑了挑眉，“是吗？”
不染好笑的看着面前的魔尊，感叹着熙宁那小子对旭凤的总结，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荼姚为什么发了疯的要那妖界的权柄，我想她应该已经告诉你了……”
不染的手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旭凤的印堂处一点，一点白光从旭凤的额间飞出，不染的手指引着那白光顺势朝四周的浓雾里一送，旭凤经不染只言片语提点马上涌上脑海的一幕便公然展现到了他们面前：荼姚靠在床沿，虚弱地摆摆手，气若游丝道：“不提也罢，不提也罢，我如今这幅模样恐也时日无多，你既然已平了乱，母亲这就把王位传给你，从今以后，妖界并入魔界，你的势力便会超过天界了……”
“上神！”
不染不搭理有些恼羞的旭凤，袖子又一挥，面前的浓雾顷刻变幻：已然吞了佛心的荼姚，眼瞳里冒着幽幽的妖紫色，手里慢慢划出一把泛着紫红光芒的火灵剑，她缓缓抬手将剑指向润玉道：“今日，我便要了你的命，天界便是我儿子的了！”
旭凤低头闭眼不愿去看母亲狰狞的面容，不染见堂堂魔尊此时又想装视而不见，便好心地挥了挥袖子收了面前的化境，未几，一个谦和有礼的声音在旭凤耳畔响起“魔尊大人，上神邀您赏鱼呢！”
旭凤再抬头时，面前哪还有什么迷雾浓烟，早恢复了水神后花园的亭台水榭，他后知后觉收了手，看向面前正举手做请神色疏离的仙侍，他顺着仙侍的手势看过去，方才还站他面前的上神，此时正站在鱼塘边掰着手里的一块糕点喂鱼……
仙侍递过来一碗鱼食后悄声退下，旭凤端着鱼食走到不染身边，心不在焉地抓了把鱼食丢进去，还是挤挤攘攘的鱼塘里因为一把鱼食而霎时水花四起，奋力扑食的鱼们或极尽摆尾之能事或使用鱼跃龙门之大法，为了这么一把食儿，一时间一拥而上各显神通，旭凤的袍裾不可避免的被溅起的水花撩湿几块，他此时心下惴惴，无暇他顾，不染将手里的糕点一下子扔出去老远，“咚”一声，水花溅起的声音之后紧跟着的是远处一片此起彼伏的激烈水花撞击声，不染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认吗？”
旭凤低头看水里为了食物争得欢腾的鱼，终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却还是想不通，若单只是为了他为何连他也瞒着甚至连他和他儿子也一并算计上，若还有其他目的又会是什么？
他将心中疑问抛出，不染点头赞道：“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她拍了拍手中的残渣，“你看那鱼，没有吃的时候，它就沉到水底，等有了吃食了，就浮了上来，为了口吃的，便能使出浑身解数，鱼之初意简单，不过一食，食便是大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乎！”
旭凤扔鱼食的手突然顿住，他侧过头看向不染“他们，逐的是什么利？”
不染负手朗笑一声，“这我如何得知，不过你已经知道他通过你母亲在出手了，鱼浮出水，便是看见了食，你说他眼里的食是什么？”
旭凤看着手里的鱼食，想着母亲与他说过的话，为他做的事，她千辛万苦地筹谋不过是为了帮他得到强大的后备军力量，他知道母亲是希望他能有足够的力量反攻天界，继承天帝位的，不算这其中的战乱艰辛和无数的流血牺牲，若他真得到了那个位子他们除了荣誉、自由、权力外，还能得到什么？
不染像是十分清楚他的迷惑，挑了挑眉，提醒他道：“别把他们的胃口想得太简单，毕竟一个是为登天位，可以戮其兄、弃花神、娶恶妇、辱□□、抛亲子的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
“上神！”
旭凤听不得这般话，不染却无动于衷，“一个是在位期间，挟势弄权，大兴鸟族，党同伐异，佣兵自固，掩袖工馋，弑神戮仙的败类……”
“上神怎可如此形容我母！”
“我说错了？”不染斜斜地看向眼神满是阴霾的旭凤，挑眉道：“你爹娘什么德行你最好睁开眼看清楚，别白长了双眼睛就只做个睁眼瞎，我今日找你来说了半天，可不是陪你闲扯淡的，你即便不知他们的目的，我劝你也别着了他们的道，毕竟战争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一个同时牵扯了四界的人最好把心放明白些，莫到时候叫这六界的生灵因为你而赔了性命。”
旭凤蹙眉，这上神是否把话说得有些大“我如何会罔顾六界生灵？”
不染眯着眼看着面前这个才在妖界里打了许久仗的魔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天，确定她费了半天口舌也没撬开这人的眼睛后，认命地叹了口气，再不寄什么希望，利落转身疾步离去，仿佛在此地多留一刻便无法呼吸，边走边向身后的人摆手道：“你走吧。”
距离远旭凤听不大清，便开口问了句“什么？”
不染在转过月洞门前头也不回却极其干脆果决地丢了个中气十足的字给他：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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