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一零三秋千(1)
天帝与卞城王会晤之时,有两个不速之客欲闯进璇玑宫,却被守在门外的天兵拦住去路:
“让开!让我进去!”
“陛下有令,璇玑宫,无诏不得入内。”
“知不知道我是谁!还不退下!”
宫门外的叫喊声透过门直接传进了半敞的七政殿,不染因为近日身体恢复的不错并没有出门晒太阳,而是进了润玉的七政殿里找书看,她听着门外那气势高昂的叫喊,眉都没挑一下,放下手中的一卷经书,转道拿起其他的来读。
这天庭里有胆子无诏擅闯璇玑宫的人屈指可数,而不但敢闯还敢冲着宫门叫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掰着手指头就能数过来的其中翘楚,天帝在这天庭里唯一的长辈,月老丹朱是也,而他身边此时跟着的却是花界的散仙胡萝卜。老胡一脸后悔不迭地要阻拦,偏月老越喊越起劲,本着对天帝威严的微末畏惧又仗着自己的特殊身份,被天兵拦在宫门外却也并不再吵吵着往前硬闯,只将手里的红线杖往地上跺得震天响,冲着面前不太敢推搡他的天兵道:“让我进去!”
“红红,我只是将这天庭里的事体与你说清楚,叫你心里有个数而已,你,你这是做什么?”怒气勃勃的喊门声里夹杂着一个十分不和谐的焦急的劝慰声,不染的耳朵动了动。
宫门外,老胡拉着月老的胳膊要把他往外拖,可那月老仿佛长在地上一般,任凭他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撼动不了分毫,他现在可是万分后悔!他干嘛要在知道天界里突然冒出的大殿下带兵一举灭了冥界之时上天来打听消息,干嘛要因为老友关系去姻缘府里看望借酒消愁的丹朱,干嘛要想不开为了开导颓废的丹朱将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博弈说给他听。悔字当头的老胡拉扯着兀自叫嚣的月老,因实在拉不动,冲着月老吼道:“我怎么就和你说不明白呢!”
月老将自己的胳膊从老胡手里使劲扯下,高声道:“我不明白?我明白的很!天帝他是装的一手好死,将这天界里但凡还有些向着太微、凤娃的人一并除了去!”
“你闭嘴!”老胡见这月老在璇玑宫里口不择言,情急之下伸手要去捂他嘴巴,却被月老歪头躲过,他一把将老胡推开,指着宫门怒骂道:“刚即位时说的好听,说什么要晓谕诸神及六界,今日这个天帝用人不计前嫌,只论德行才干。我呸!不过是憋着培植自己的亲信党羽,然后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来个正大光明的清理门户!”
老胡快要被丹朱的话吓破胆了,妄意天帝,这丹朱嫌自己命长,可他花界还要惜命呢!他左右四顾,自然知道天帝御下有方,今日丹朱的疯言疯语绝不会传出去一个字,但难保天帝知道月老来此是因为他,再来对花界做什么,毕竟此番天帝同不染上神联袂摆的大局不但清理了门户,更是将冥界一举给灭了,妖界如今已被吞了一半,那鸿蒙之初便属天界的花界可是要被人趁机端掉?老胡相信,此时的天帝绝对有这个胃口。想到这他内心愈发惶惶不安,急着拉扯月老道:“丹朱!你快些住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道理你懂不懂!”
“我不懂!”月老回头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那紧闭的宫门“我只知道,他为一己私欲铲除异己,削去自己的亲生父亲的神籍不够,还叫雷祖劈了他一万道天雷,终身囚禁神霄九宸岛上,天界里但凡还向着太微、荼姚、旭凤的人无不被削神籍、罚雷劈、打下凡尘!如今这天界里倒是干干净净的可以……”
职责本该装聋作哑的天兵都听不下去了,低声提醒道:“月老,还请自重!天帝陛下已然做到仁至义尽!”当年天帝生母为报灭族之仇,密谋造反,但造反尚未成功人就被荼姚诛了,就算这般,洞庭三万水族仍不能免了责罚,天帝一人代受,足足承了三万道天雷,如今太微勾结妖、冥两界造反,害死阪泉十万天兵,只承了一万天雷便觉受了莫大委屈,这月老当真是胡搅蛮缠,蛮不讲理!
蛮不讲理的月老并不会将天兵的话放在眼里“仁至义尽?莫不是还要老夫送他一块牌匾,上书:政清人和?”
“吱呀……”宫门从里打开,高声了半天的月老没来由的自觉闭了嘴,老胡的心脏已是漏跳了一拍,却见那宫门里跳出来的却是一只通体雪白的梅花魇兽,正待两人缓了口气时,那小魇兽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脑袋向大殿里一指,示意他们进去。
老胡一见,一把拉住月老就要走,连连道:“你喝多了,尽说胡话,快和我走……”
月老却一手挥开他一身浩然正气拄着红线杖昂首阔步地走了进去,老胡一见腿都软了半截,欲转身离开,却见那魇兽站在门口又回头看了他一眼,伸着脑袋将宫门顶开,直到月老进去了,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冲他叫了一声。老胡知道此番避无可避,只得深吸口气,走了进去。
老胡边走边给自己做心里建设,指望那天帝仁慈,别把气撒到花界就好,却因为一直低头装鹌鹑,没看路,一头撞上了面前的人才止了步子,抬头一看,就见月老一副受了过激刺激的表情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老胡好奇天帝干了什么能叫这月老如此失态,顺着他的眼风看去,就被面前的人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他们此时正站在七政殿正中央,而这空旷的七政殿里靠东侧的一排云棂窗前,从屋顶上垂下一架秋千,秋千上横坐着一人,那人背靠着秋千绳,一条腿垂落于地,一条腿随意屈着,膝上摊着卷书,要翻不翻地看着,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射进来,将那人的身影衬托的如梦似幻,本来是个难得的赏心悦目的美人秋千图,可这两人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俱直直地呆立当场,看着那垂落的脚在地上蹬了一下,秋千便带着那坐得甚是随性的人慢悠悠地摇晃起来,小魇兽走到她身边,叫了声,那人腾出只手去顺魇兽的毛,却从始至终不看他们一眼……
“上上上上……神?”老胡本为见天帝而打了半天的腹稿在见到这位煞神时转瞬间忘得一干二净,如果是面对那谦谦君子的天帝陛下,他尚还有些思考的理智,毕竟那天帝对月老的胡搅蛮缠早就修炼出了颗强大的海纳百川之心,可面对这位能看着亲侄孙被雷劈而坐视不管的上神,他便脑子发昏、舌头发颤、腿肚子有些发软,月老今次撞上来是避无可避了,只是可怜自己怕是又要倒大霉了。
不染头也不抬,翻了页书,人懒懒散散地靠着,说话的音儿随着前后摇晃的秋千忽远忽近地传来,可就是叫听她说话的人脊背发寒:“方才隔着宫门,听不大清,如今进来了就继续说吧,”然后她蹙着眉看向两人,十分认真地问了句:“刚刚说到哪了?”
了字音轻飘飘落地,老胡差点背过气去,月老倚老卖老说些大逆不道之言,天帝仁善或可睁只眼闭只眼,可这番言论却偏偏被这位大神仙一字不漏听了去,锦觅在九明宫对天帝不敬,她直接将人捆了下了眦婆牢狱,如今这月老公然以下犯上,想着这位上神的铁腕,冷汗瞬间从额间淌下,他看了眼脸上血色迅速褪去一脸呆滞的月老,老妈子心作祟,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启禀上神,月老他喝醉了,一时耍酒疯,胡言胡语的,还请上神见谅。”
不染哦了声,翻了页书,明亮的眼风将面前的两人一扫而过,说话的音儿随着摆荡的秋千忽高忽低,说出的话却叫人胆战心惊“醉了?那不是酒后吐真言吗?”
“咯噔”月老听见自己的喉管在颤动,心肺开始剧烈在狂跳,“老老老老……夫……”
“嘭”大殿的门从外面被突然撞开,站在不染身前的两个人被这突兀的响动惊了一跳,条件反射地看去,就见一身银灰的天帝面色不善地奔进来,起先看向的是不染上神,那眼神里的担心惶急仿佛她才是这大殿里最无助最弱小最怕受伤害的一个,而确定她纤毫未损后再转向他们的眼神像是看仇人,还是不共戴天的那种要命之仇,两个被不染两句话冻僵在原地的人被天帝如斯眼神一笼罩,本已置身于苦寒之地的同时突然有种乾坤倒转黑白颠倒之感,看着还在蹬地自顾自悠悠哉荡秋千的上神,和那冲到上神跟前像护犊子的老母鸡一般护着身后同时一脸敌对地看着他们的天帝,这感觉,仿佛他们才是无忧无虑荡秋千的那个……
站在悠悠然荡秋千的原主跟前,天帝的胸腔因为匆匆赶来还在迅速起伏,但冲着面前两人说出的话却冰冷刺骨:“出去。”
老胡如蒙大赦,急急地去扯月老,可不染的声音却从天帝的背后轻飘飘荡过来,荡得两人有些生不如死“慢着,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走什么走。”
老胡是真一刻也不愿多呆,瞄了眼不知前后因果的天帝赶紧装糊涂道:“方才说了什么,老夫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想是不大要紧,还是算了吧……”
“你年纪大?我比你长几百万岁的怎么还记得点呀,什么装的一手好死、什么正大光明的清理门户、什么为一己私欲铲除异己什么的,还有什么来着……”
老胡“……!”刚才是谁说的隔着宫门听不大清!
月老经不染提醒,看着身前的天帝,突然反应过来今日是来做什么的了,方才面对不染还条件反射的发憷,此时面对天帝,也不知是谁给他的底气忽然间就满溢了胸腔,他瞪着天帝高声责备道:“润玉!你跟老夫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削掉太微的神籍?阪泉之战你已经大获全胜,全歼了妖冥两界联军,你为什么就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他可是你的亲爹,与你有生养之恩的亲爹,你削他神籍,罚他万道天雷,如今还要将他关回那孤岛上去,你于心何忍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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