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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一五三泪湖(3)


“不染!”

        不染闻言回头,将手上两根糖葫芦递了一串过去,润玉笑着接过,另一只手拎着个空菜篮子问她“今日出门的早,不急着回,找个茶楼听书吧。”

        “无趣。”

        “那去游湖?”

        “游过了。”

        “去吃烩羊肉。”

        “不好吃。”

        “那……”

        “我要吃你做的鲈鱼羹。”

        “那我们去买鱼。”

        “这里的鱼不好。”

        润玉看着一旁鱼贩子眼里瞬间熄火的星星,摇摇头追上不染“这里的鱼的确不好,不过今日天光大好,要不,咱们腾个云去太湖捉鱼吧。”

        难得的这话说进了不染心坎,她眼睛里微微一亮道:“好极。”

        两人除了腾云皆敛了仙气,太湖里的鱼虾皆不知天帝驾临,是以润玉为捉条能入不染眼的鱼着实废了许多功夫,等到一锅鲈鱼羹煨好,太阳已有了西斜的势头。湖边一颗老树下,两人席地而坐,润玉将盛好的羹递给不染,不染接过尝了一口,美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不吝赞美道:“好羹,好鱼!”

        润玉看着不染一脸的满足,自己便满心的愉悦,“可惜,这周围没笋。”

        “已然很好了,皆道凡间的人会吃,却不想他们再会做珍馐,也不及这食物本质的极致鲜美,”忽又看向润玉“当然,也不能离了你这门手艺。”

        润玉闻言有些受宠若惊,奇道:“上神如此爱吃我做的东西,为何在擎城王那里你从不叫我与你做?”

        不染嘴里含了粥,说话有些糊:“我上的香那土地老儿都受不住,你做的吃食,我姐姐更受不住。”

        润玉点头道:“有理,”看着不染一碗已经吃完,他忙又与她添,边盛着羹边问:“我一直好奇,上神何以对那凡人叫姐姐叫得这般自然亲切?”

        不染接过碗盏,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羹汤,没说话,润玉以为这是什么不可说之事时,不染忽然开口“你可知,熙宁为何会恢复得那么快?”

        “他说是你叫他多在太阳月亮下修习。”

        “天地间的灵光就如空气一样,充斥在每一个角落里,唯一的区别是有浓淡之分,而天地至灵天生会吸纳四周的灵光,并将这灵光转化为自身的灵体或灵力,姐姐,也有这个本事。”

        润玉立刻想到“因为她身体里的那抹神识?”他们曾经推演过擎城王在凡间的目的“他是为了延长那抹神识的寿命,可那神识在凡间的存活时间是越来越短的……”

        “也许是当地与我同源的灵光已经被她吸收的差不多了。”

        “她的身上有很多灵光?”

        “有,但只是稀薄的一点点。”

        润玉举一反三忽然明白,擎城王或许花了许多时间带着一个傀儡每隔一段时间会在一个地点居住,让那个傀儡吸光当地所有的灵光,而灵光的多少则决定那个傀儡的命数,如果他这样是重复了千余年或者上万年“那,灵光都去哪了?”

        不染手里正搅着汤羹的手一顿,忽然想到了当年通过与非的天眼看到的荧光乍泄,但她下意识地不想润玉搀和进这件事来,只道:“也许擎城王有什么法器能装吧,可天地间的灵光那么多,他那个法器得多大呀?”

        润玉曾翻遍天上地下的典籍,皆没有有关灵光与上古帝姬的记载,可观不染表情,她似是也不知道多少其中内情,只能安慰道:“或许,他真的只是在收集灵光,复活妻子呢。”

        “可是她……”不染想要反驳,却忽然闭了口,看向润玉,几次想要说什么,却总也说不出来,一时郁闷,端起汤羹大口喝完,道:“再捉些鱼吧,带回去给姐姐煲汤喝。”

        润玉看得出不染藏了心事,但她既然不愿说,他也不好问,只能点头道好,然后一个猛子扎进了太湖,太湖里的水忽然变得十分冰冷彻骨,而且他一条龙跳进去,忽然就不会呼吸了,他拼命地往上游去,却发现他深陷其中,仿佛置身于一无底的深渊里,如何挣扎也游不上岸,他能憋气,但四周的水却像灌了铅一般挤压着他的胸口、四肢,他奋力地想要开口呼救,耳畔忽有一个隔着厚密水雾传来的朦胧呼喊响起:“润玉!润玉!你醒醒!”

        一个激灵,润玉惊醒过来,却发现自己仍然不能呼吸,在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他逐渐冰冷的四肢和躯干唯一感受到的是包裹全身的仿佛灌了铅的水,可这分明不是水!他想向上游,可被接连几个激流一卷,他便完全分不清上下左右了……

        非水挤压着周身,脖颈仿佛被紧紧掐住,耳边嗡鸣声响,他犹如溺水的人一般渐渐没了知觉,忽然右手手腕上有两颗珠子开始发出幽蓝色的微光,微光渐渐扩散,直至将润玉的整个身体笼罩,润玉周身的压迫感忽然消减,他不解地朝着自己的手腕看去,竟是两颗人鱼泪!润玉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手腕上的珠子,低声喃喃“不染……”人鱼泪的光芒忽然大盛,直直地往他前方照去,润玉心有灵犀,顺着光的指引,在光的保护里往前游去,未几,他终于破水而出,大口喘息之余一眼望去,却发现他正漂浮在一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上!

        润玉的四肢仍旧酸软,他不能保证自己在这大海上能安然无恙,忙寻了他目之所及的唯一一处礁石爬了上去,礁石上还附着着土和植被,应是刚沉没的什么陆地,但此时他已自顾不暇,顾不得干不干净,便似被抽掉了浑身胫骨一般瘫倒在了这硕大的礁石上,听着四周海浪拍岸声,他竟毫无前奏地直接昏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里,润玉听到了几人的说话声:

        “……你说本座该如何罚你?”

        “警幻自知罪孽深重,灰飞烟灭也难消其罪,元君如何罚,都是我罪有应得。”

        “你还知道你罪孽深重吗?帝姬涅槃产子这么大的事你为何不报?”

        盛怒后是长久的寂静,润玉眼没睁,但耳朵已竖起,忽听一极力压抑着悲恸带着无尽后怕的声音说道:“警幻,警幻怕诸神迁怒幻境里的孩子们,主子涅槃炸毁了半个太虚幻境,亦将其中太半的孩子们炸没了命,我实在是不想再看见谁有闪失,是以大着胆子拖延一二,本想等着她们尽数散去,再自请领罪的,只是不知,不知那天帝……”

        “不知他会为了那孩子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找我们救治吗?”

        震怒的声音终于彻底惊醒了润玉,他人尚未睁眼,手先下意识地抚上了手腕上的两颗人鱼泪,在确定那人鱼泪仍服帖于手腕之后,他才慢慢睁了眼,长久的昏睡使他的眼睛有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但身体已有了些力气,于是眯着眼睛坐起身倾听四周,除了海浪声,再就是方才那两个说话的声音,昏沉许久的脑子此刻清明了不少,想着方才的对话,突然意识到这说话声音似曾相识,再一看眼前一望无际的汪洋忽然明白了什么,忙冲那声源寻去,直至在一处礁石后才终于看见了几个熟人,却正是斗姆元君、警幻仙子,还有加冬上神……

        “警幻,你倒是聪明……”斗姆元君一脸盛怒站在最前面,手里攥着半枚散发着柔柔光华的破损明珠,顿了良久忽然吐出这句话来。话里没了方才的怒意,但轻飘飘的赞许却将警幻仙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抽了个干净,她跪在原地,脑袋垂得更低了些,双肩已不受控的抖动起来,加冬上神背对着润玉看不清形容,只是他随即的开口,已有把警幻再往土里摁几尺的分量:“你以为,你将孩子直接抱给天帝,叫他上天入地地去求医,就可以给他们父子过个明路,叫这诸天神佛拿他们没办法了是吗?”

        润玉听到这,已然明了了其中的曲折,再看向警幻已是满眼的感激,而警幻此时却不抖了,她双手死死地掐进泥土,低垂着的脑袋突然昂起,眼里续满了卑微的勇气“是,警幻是错了,但警幻不后悔,润玉天帝和那个孩子从头到尾都是无辜的,是我们,是我,失职在先,没有看护好帝姬,才铸成了这般大错,可太虚幻境里为此陪上的命已经够多的了!警幻位卑力薄,但……”

        “但你仍想护住他们……”加冬冷笑一声打断警幻,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般“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帝姬是谁?”加冬的两个问直接将警幻最后的孤勇彻底击碎,她脊背发寒,一抹后怕凝聚心头,带着最后一丝侥幸求助地看向斗姆元君,却在斗姆元君脸上看到了无能为力的绝望,他们可是天崩地裂间也不该皱眉头的神祇啊,什么样的状况会叫他们绝望?警幻忽然后知后觉的有了一种失手推断了撑天柱的错觉,天地骤合、万物殒命好像就在一刹那间!

        “嘭!”

        突然一声巨响,警幻于自己的极端想象中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就见斗姆元君已将那残破的水晶珠子掷进了海里,手上接连变幻施法,一番施为后,忽听排山倒海般的轰隆声响,紧接着大海卷起滔天巨浪,烈烈的疾风自上而下灌入海中,海水被这连绵不绝的威压搅拌翻腾,一时被冲出了无数漩涡,润玉感受着脚下的烈烈震动,知晓定是斗姆元君将灌愁海上空的威压全部压进了海中!

        警幻震惊地看着斗母,一切罪过都掩埋进灌愁海里,包括她的自以为是!“从今日起,这世上再没有太虚幻境,”斗姆元君沉着脸转头看了眼警幻仙子“更没有警幻仙姑!”

        警幻没想到斗姆元君会饶她一命,连绵无尽的自责羞愧涌上心头,连连磕头道:“谢元君饶命,谢元君饶命。”

        “你记着,非有召,永不得回。”

        警幻于斗姆元君此番盛怒后的饶恕以及加冬上神大多时候的怒而不发里终于后知后觉地嗅出了丝未知的末日气息,强忍着已是于事无补的自责,哽咽着以头抢地道:“是。”最后看了眼灌愁海,化烟离去。

        “无心插柳,倒叫我们无从下手了。”斗姆元君的手在微微颤抖,再无旁人,她心底的恐惧全部浮上了脸“我们努力了那么久,不染为此失去了五百万年的自由,我们不叫她长心就是不想她像她的姐姐们那样以自己的命来承接世间的终极,可是加冬,她还是长出了心,还破天荒的诞下了麟儿,难道我们都错了?”

        加冬沉吟良久,忽然抬手挥来一朵云彩,边踏上去边漫不经心道:“心么,拿回来就是……”

        斗姆元君在加冬驾云离去前唤住了他:“加冬,我是真羡慕你的不管不顾,”她看着那云彩载着加冬慢慢升空,正色道:“你虽不是圣,但你也担着伏羲亲造的加冬舟之名,你就是再为了不染好,也不能损了半分三皇的名声!若要拿那天帝的心,除了名正言顺,我们别无他法。”眼看着多说无益,加冬根本不听,斗母急道:“你就真的能眼睁睁地看着不染的孩子去死吗?”

        加冬闻言,脚下的云彩一时凝了聚聚了凝,浓淡变化无定就如他此时阴晴不定的脸色,但他人到底是缓缓落回了地,踩着脚下湿润的泥土,他仰天长叹无奈道:“那就等吧。”

        等什么?等一个名正言顺挖自己心的时候吧。

        润玉站在原地,有些发木的左手缓缓地触到自己的心口,那里没有因为方才听到的一切而冰凉、惨淡或是激愤,它依旧在平稳地有节奏地跳动着。润玉脸色有些白,眼中有谜团解开的清明和落寞。原来从头到尾这都是一个阴谋,一个五千年前就开始的阴谋!

        他捧着心口,默默转身,却听身后忽有劲风袭来,伴着高声呼喝“谁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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