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一章越阳公主

李小凤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屋子富丽堂皇，陈设古朴典雅，看样子是个古代的富贵人家。她松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来到一个铜镜面前，镜子里的人面容虽呈现病态苍白，确实是个美人。

        李小凤叹了口气，开始整理任务，令她惊讶的是这具身躯是属于一位公主的，封号越阳。她的生母王美人生前颇为受宠，虽没有集三千宠爱在一身，但也是当了几年宠冠六宫的宠妃，因而她曾经是整个皇宫最受宠的公主。

        只是这一切随着她爱上了一个世家子弟而全部葬送。

        这个世家子姓谢，名谢晖，字子湛，是风度翩翩美公子，又因文武双全，聪慧过人，被戏称为京城四大美少之首。

        他如此出色，被谢家当做下任家主培养。

        这样的条件是不可能尚公主的。

        本朝有祖规，驸马不可出仕，盖因高祖时期的韩国大长公主的驸马掌权而乱政，差点颠覆了江山。故而才有这么一条森严祖规。

        因此，稍微有点抱负的好男儿都不肯尚那劳什子公主，成为啥也不是的皇家女婿。

        但是越阳公主仗着自己受宠，死活要嫁给谢晖，甚至绝食威逼。

        景帝不是个昏聩的皇帝，他知道世家不好惹，不可能为了一个公主而去得罪谢家，这个当世最大的门阀世家。于是，任由越阳闹翻天，置之不理。

        但是，王美人忍不了，越阳是她唯一的孩子，从小宠到大，要星星不给月亮，眼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茶不思饭不想，心都要碎了。

        于是，王美人挺着她的大肚子亲自去求景帝，跪在承乾殿外不肯起来。

        景帝很无奈，生怕她伤了身子，也怕伤了肚子里的皇子，便答应由他亲自出面去运作一番。

        王美人不是无知村妇，知道世家的权势，不是一道圣旨就能替宝贝女儿达成心意的，于是千恩万谢回了宫，第一时间将好消息告诉越阳。

        越阳万分开心，她想就算是顶级世家也不可能不给皇帝面子，父皇肯出面，她定能嫁给谢晖。

        越阳不再绝食，开始和往常一样，吃吃喝喝，到处游玩，就等着好事来临。

        彼时她才十四岁。

        变数也就发生在她十四岁这年。

        越阳不是个闲得住的人，不再为谢晖伤心欲绝闭门不出后，她开始参加各种宴会。

        在一个李家办的宴会上，谢晖被算计下了催情的药，越阳得知后生怕被哪个浪蹄子捷足先登，她不顾公主之尊，跑去守门拦截。

        哪知谢晖在药效的作用下，强行把越阳拉进屋，越阳就算喜欢谢晖，也不可能婚前苟合，挣扎得厉害，但怎奈谢晖是习武之人，力气大的很。

        于是，当一群不明所以的小姐贵妇们被引进来时，正撞见谢晖抱着越阳又亲又摸，衣服都撕成破烂了。

        这些人忽略满脸绝望拼命挣扎的越阳，一致认为这是越阳为了能够嫁给谢晖使的手段。

        如此不知廉耻的皇家公主，瞬间成为京城最大的笑话。

        景帝震怒，下旨怒斥越阳，还以管教不严之罪，令王美人禁足。

        谢家不愧是老牌世家，数百年传承，底蕴厚重。

        谢中丞亲自请旨，给自己的嫡子谢晖求娶越阳公主。

        景帝感念谢家的识大体，当即重重赏了谢晖，还接连提拔了几个谢家子弟。

        一切看似圆满解决，实则王美人彻底失宠，甚至被景帝厌恶，宫里是世上最势力眼的地方，捧高踩低，墙倒众人推。王美人受了几个月明里暗里的虐待□□，最终难产，勉强诞下一个皇子，自己却魂归地府。

        新出炉的十二皇子被景帝下旨养在皇后膝下。

        越阳公主自那事发生就不曾出过自己的宫殿，她深知自己成了笑话，也被景帝厌弃，即便知道自己可以嫁给谢晖，并没有半分开心。

        直到王美人难产而死，越阳再也受不住，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她造成的，她悔恨万分，日渐消瘦，百病侵体，最终在及笄前死在榻上。

        然后李小凤就借这具身躯来做任务。

        李小凤这次的任务对象是李家长房嫡出长女李青鸾，也就是未来的六皇子妃。

        这任务情节说起来也很狗血。

        李家是当世四大世家之一，与谢家并驾齐驱，实力不逞多让。而六皇子却是昭仪所生，他的生母韩昭仪并不受宠，韩昭仪的出身也不显赫，家中最大的官职是不过是六品御史，就是韩昭仪的同胞兄长。

        这种情况下，六皇子是不可能娶到李家的长房嫡女，可偏偏就娶到了。

        细说起来，还要感谢景帝。

        景帝当初能登上皇位全是意外，当初争得你死我活的太子党和其他三位皇子党争到最后已经陷入疯狂状态，一出手就是杀招，于是，太子先殒命，接着大皇子被赐死，三皇子意外死了，四皇子被圈禁，于是平庸无能的二皇子最终在几大世家的扶持下登上了皇位，就是景帝。

        但其实，景帝并非真的平庸无能，他是装的。

        为了巩固帝位，他迎谢家女成为中宫皇后，并封了李家女和崔家女为贵妃，总之他最初登基那几年进宫的全是各方势力代表。

        待他的皇位坐稳，他的白月光在一次大选中不声不响进了宫，成为一名才人，诞下一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后才被封为昭仪。

        就是韩昭仪。

        景帝为了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和两个人的爱情结晶，在后宫先后推出几个女人当做宠妃，好让这几个女人成为靶子，为爱人挡灾难，王美人就是其中之一。

        李小凤回忆到这个剧情，面容忍不住抽动几下，可真是感天动地的爱情啊！

        在前朝，景帝用同样的手段，推出大皇子和二皇子，亲手扶持两方势力争得你死我活，暗中却收拢人才为六皇子所用。

        没错，景帝这个痴情加专情的好男人要把皇位传给自己心爱女人生下的孩子。

        这很难。

        虽然在景帝的手段下，谢皇后一直无子，但是李贵妃却在三年前险之又险地诞下了九皇子。

        谢李两家互为姻亲，已经出现共同扶持九皇子的苗头。

        景帝表面不显，暗地里开始谋划，既然已经不小心让李贵妃生了儿子，那就给皇后一个儿子，只是用在谢皇后身上的手段有点绝，她已经不可能再生。

        于是，景帝把目光在后宫诸女人兼工具人身上瞄了一圈，就瞄上了王美人，王美人是那时的靶子，肚子已经五个月，御医私下禀告景帝，说肚子里是个皇子。

        景帝开始思考如何杀母留子？

        越阳公主就在这时看上了谢晖。

        景帝得知大喜，这可真是瞌睡了送枕头。

        于是在他直接的宠爱，间接的怂恿下，越阳这个单纯的小姑娘闹得满京城都知道她爱慕谢晖，非他不嫁。

        在时机成熟后，他策划了那次事故。

        这件事情对他来说可是一箭三雕。

        首先，给了皇后一个儿子，谢李两家联盟瞬间崩塌。

        其次，废掉谢家最有前途的子弟谢晖，并且乘机扶持了谢家另外一个子弟，就是谢晖的庶弟谢旭，他早就暗中投靠了景帝。景帝借着表彰谢家的由头，提升他为大理寺少卿，成为谢家这代子弟中官职最高的。

        最后，终于可以不用再宠王美人和她生的蠢女儿。婉儿，就是韩昭仪，因为王美人吃了不少醋，越阳也明目张胆地欺负他们的女儿玉阳。

        但是，这事执行得很成功，六皇子的皇位却依旧毫无希望，中宫有养子，贵妃育有一子，他和婉儿的老六依旧离皇位十万八千里。

        于是，景帝开始谋划为老六选一个有实力的正妃。

        最狗血的地方来了：六皇子也有白月光，就是他的表妹韩月怡。

        这事景帝知道，韩昭仪知道，毕竟两个人就是在他俩眼皮底下谈起了甜甜的恋爱。

        韩月怡自幼就被韩昭仪接进宫中抚养，和六皇子是名副其实的青梅竹马。

        景帝在谋划李青鸾成为六皇子妃前，和六皇子深入谈了一次，六皇子感恩景帝为他做的一切，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误大事。之后他便开始景帝的那个套路，对韩月怡不假辞色，避免和韩月怡在人前见面，即便见面也表现出冷漠与疏离。

        但是暗地里，他如景帝当初承诺他母妃那样承诺韩月怡，“怡儿，你信我，我的皇后之位只能是你的，但为了那个位置我要做很多违背本心的事，但是我的心属于你的，永远只属于你。”

        韩月怡站得笔直，目光深情含泪，语调颤抖却坚定，“表哥，你在怡儿心中是顶天立地好男儿，不能因为我放弃自己的才能和抱负，这江山社稷也不能没了你这样的好君主，不用考虑我，若是苍天庇佑，我将来自然能留在表哥身边，哪怕无名无分；若不能，我会自请出家，青灯古佛这一生，为表哥祈福。”

        六皇子感动得无以复加，一把把韩月怡拉入怀中紧紧抱住，“苍天在上，我赵治此生必不负你！”

        李小凤忍不住抖了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故事的发展显而易见，李青鸾哪能逃过帝王的算计，她确实爱上六皇子，并极力说服父母和祖父母，最终在景帝的撮合下，李尚书最终松口，应下这桩婚事。

        至此李家就有两个选择，李贵妃生的九皇子，和女婿六皇子。

        这还不简单，九皇子在一次狩猎中跌下马成了残废，从此和皇位无缘。

        李青鸾又有谋略又有权势，在她的辅佐下，六皇子渐渐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一显现些才能就有很多直臣归顺，当然这些人都是景帝早就为他准备好的。

        很多观望的臣工不明所以，只以为六皇子有帝王之才，便也顺势投靠，六皇子实力大涨，最终被封为太子。

        六皇子当太子没几年，景帝便下旨退位自封太上皇，只带着韩昭仪，那时的韩皇贵妃常居在皇家别苑，把自己手中的势力尽数交给新皇。

        新皇手握大权，又有李家的支持，大刀阔斧削弱世家，最终成为本朝集权最盛的帝王。这时，他便开始对李家动手，于是皇后李青鸾被废，她所出的太子被赐死。六皇子终于立韩月怡为皇后，并将韩月怡生下的儿子立为太子。

        那时的他已经不需要再像景帝那般委曲求全，他散尽后宫三千佳丽，与韩月怡一生一世一双人，被传为历史佳话。

        而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李青鸾被描述成善于使用心计，又野心勃勃的恶毒女人。

        情节捋到这，李小凤已经确信谢灵儿对她有意见，这任务的难度堪称地狱级。

        首先，借用的这个身体是个已经失宠的公主，还因为之前欺负过几次玉阳公主被韩昭仪记恨在心，幸好越阳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深宫，否则韩昭仪将来也会报复她。

        再有，还有俩月这身躯就及笄了，意味着可以完婚，这婚是圣旨赐下的，毁不得，一想到谢晖看越阳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具尸体，李小凤已经开始冒冷汗。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小凤的任务是要和一个帝王作对，这个帝王就算眼下还被世家掣肘，但依旧对她这具身躯拥有生杀大权。

        而且想完成任务就得出宫，想出宫就得履行婚约，但是履行婚约意味着彻底得罪谢晖。

        谢晖这个人得罪不得，长得好，不代表心眼好，根据记载，越阳病死没嫁成，景帝假意心疼宠爱多年的女儿，下旨让谢晖守孝三年。

        这三年谢旭得到谢家不少资源，加上景帝暗中扶持，实力疯涨，等谢晖出孝，谢旭已经能与他打擂台了，后面得太子重用，最终将谢晖踩在脚下。

        谢晖把这一腔的恨意都发泄在王美人的母家，原本就已落寞的王家被永远赶出京城，在去东北苦寒之地的路上被一群马匪劫杀，全家无一生还。

        这个曾与谢氏并立闻名于世的琅琊王氏，至此消失在历史的舞台上。

        这一切都是谢晖做的。

        李小凤回到床上，拧着眉头思考对策，冷不防听见一个惊喜的声音，“殿下，您醒了，老天爷保佑，您终于醒了！”

        李小凤抬眼一看，是原主的大宫女荷清，最是忠心不过，下场自然也不好，李小凤轻咳一声，张嘴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嘶哑，嗓子很不舒服，于是真咳了起来。

        荷清满脸急色，快速回答：“已经正午了，您昏睡三天了。”说完跑了出去，不多时，进来一大批宫女，手里端着各种器具，荷清先是服侍李小凤喝些温水，柔声说：“殿下，王奇已经去传御医了。”说完服侍李小凤洗手净面，梳理头发，换身干净的寝衣。

        这些做完，江御医便来了。他低眉顺眼给李小凤把脉，许久方道：“殿下，您醒来便无性命之忧，只是久病之下身子亏得厉害，臣开副方子，调养一年半载，便可痊愈。”

        李小凤点点头，想了想，问道：“有劳江老了，本宫这身子可否能举行婚礼？”

        江御医一默，斟酌一番，“殿下的身子很弱，婚礼繁琐，恐难承受，而且也不能”不能行房。

        江御医颇感为难，这话不能直接告知公主，说实话也没人能告知，这位公主的生母已逝，至于陛下，公主之前病入膏肓都不见陛下召见询问，显然不想听。

        李小凤听懂太医的弦外之音，心中大喜。她让人赏了江御医，好生送走。

        太医一走，李小凤便吩咐荷清为自己梳洗更衣。

        荷清不解，“殿下这是要去哪？”

        李小凤已经将两条腿搭在床边外，“去给父皇请安。”

        荷清和另外一个大宫女梅香对视一眼，梅香上前一步，小心翼翼说：“殿下，陛下国事繁忙，未必能见您，您刚醒，身子弱，不如休养些时日再去请安。”

        李小凤知道这是安慰之词，景帝压根就不想见她，她之前为了母妃王美人求见多次都被拒绝，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李小凤站起身，“本宫心里有数，服侍本宫更衣。”倒不是她角色进入的快，只是这副躯体实在弱，靠自己门都出不去。

        荷清和梅香无法，只得服侍李小凤更衣。

        一番穿戴后，李小凤已经气喘吁吁，幸好她虽然失宠，但是作为谢家未过门的媳妇，景帝并没有剥夺李小凤之前的待遇。为了让王美人母女当个合格的靶子，越阳的待遇可是公主中独一份，出行可乘八人轿撵。

        上了轿撵，晃晃悠悠朝承乾殿而去。

        李小凤一路上都在思考怎么才能从这皇宫中出去，这皇宫里不但规矩多，还有成百上千双眼睛盯着，更是接触不到任务对象，想完成任务是痴人说梦。

        这时景帝正在召见江御医。

        原本他虽然不喜越阳，但是越阳是他毁掉谢晖的工具人，工具人眼看就要死了，这让景帝不得不提前思考对策，对策已经想好，没成想后宫来报，说越阳醒了，他便召来给越阳看诊的江太医询问。

        江御医是老御医，很懂生存之道，谨遵本分老实的原则，把关于越阳身体的实情回禀一遍。

        景帝皱起眉头，对他来说不能行房并不打紧，他并不希望越阳和谢晖琴瑟和谐，只是不能承受婚礼更麻烦，万一婚礼过程中越阳不争气地昏死过去，丢的是皇家的脸面。

        真恨不得一台小轿把越阳抬进谢府，一了百了。

        景帝挥退御医，就听越阳求见，他很烦，不想见这个违心宠爱数年的女儿，但是大太监沈鹤说公主主意很坚定，说见不到陛下就跪死在殿前。

        景帝内心怒火升腾，他此生最恨受人威胁，他眼下贵为帝王却处处受人制约胁迫，以致于连心爱的女人都不敢光明正大保护，已是屈辱至极，如今连个便宜女人生的女儿也敢跑来威胁他？

        “不见！她想跪死就跪死吧。”景帝冷酷地开口。

        李小凤早就料到，她原本就没想真的能见到景帝，她顺着沈鹤的奉劝之言直接离开，倒让话还没说完的沈鹤愣在原地。

        不是说要跪死在这吗？

        李小凤重新坐上轿撵，“去拜见母后。”

        见皇后才是她最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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