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chapter51.
门外秘书台,小李同志还戴着耳机,坐得一本正经。
看到boss出来,他马上摘掉耳机站起身来,忽略掉一个一脸怒容一个一脸血的两张非正常脸,摆出副“我啥都没听到、我啥都不知道、我还是从前的小李”的一清二白人畜无害的谨慎端方脸。
见老板们走的方向,明显与电梯的方向相反,小李硬着头皮轻声问:“韩总,合同还签么?”
这一句问话,既是说明自己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表示了自己的敬业,也是提示和请示,如果不用签了,那他就马上下班走人了哦。
结果不出意料扫到了台风尾,韩端怒吼道:“签!等我死了以后!”
小李什么都不敢说了。
那边韩端大步而过,走了两步却又止住。想起办公室那大大的落地窗,心里无端发毛,他指着小李道:“去,给我盯紧她!”
小李只恨自己关机消失的速度不够快。现在呢,他不是很明白该怎么执行这任务。
如果是不受欢迎的客人,那是要“送客”的。粗暴点儿就由保安叉出去,温柔点儿就由秘书请出去。
如果是受欢迎的客人,那是要招待的。秘书们端茶递水,甚至咖啡红酒小点心之类的伺侯着。
刚才老板吼“你给我滚”,那是要送客,结果他自己“滚”了,那其实算留客?现在这个“盯紧她”该怎么操作?
。。。
办公室里,许苏揉了揉脚,扶着沙发背站起来。
顶灯没开,亮着的是落地台灯和壁灯,所以光线相当柔和。可是落地灯就算了,谁会在办公室里装壁灯啊?韩端这个人,果然是个变态。
未婚夫啊,度过蜜月呢。曾以为自己了解他了,其实想想,她对他一无所知。
碧桂公寓是租的,他在滨海也没有购置其他物业。公司?她连人家办公室喜欢装壁灯都不知道。家吗?他真正的家在哪儿?车子可能是他的,但谁知道呢?他的社交圈她没有接触过,除了周继他们几个工作伙伴她见过,其他故旧亲朋她一概不知。她到底了解他什么呀?
眼瞎心盲的,不只许迪一个,她更是。
为什么曾经,她硬是觉得已经够了解他了呢?
果然,人家伎俩高明,而她脑子有坑。
小李很快端着杯温水进来,客气的递给她,然后便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原本在外面听到老板吼声大,还以为老板赢了呢。待看到老板本人,才觉得老板分明是输了。现在看着许小姐,眼睛红着,头发乱着,衣裳皱着,脚脖子似乎也肿着,这绝对也是败相。
小李心里挺唏嘘的。两败俱伤,哦不,两败三伤。旧恨未消,新仇又添,真是,闹啥子嘛闹。
许苏扶着沙发看看小李,嗯明白了,这么看着她,防贼呢吧。
可去特么的!
她一跳一跳艰难地挪到办公桌前停住,忽然冲亦步亦趋跟着她的小李扯了扯嘴角。
小李正想也拗出一个不那么尴尬的笑脸回应下,却见她迅速双手一推,桌上韩端的电脑应声落地。
小李阻拦不及,无奈地讨饶地抖着嗓子叫了声:“许小姐!”
打砸摔什么的,您在老板在的时候干多好。
他一边抢身上前捡电脑,一边警惕地盯着许苏,怕她再次出手搞破坏。
电脑屏幕顽强的亮着,屏幕上,某女笑得触目惊心。
许苏视线不经意在那屏幕上一扫而过,那熟悉的身影让她有片刻的愣神。
……呵!
再然后她低下头,脸色变幻神色莫明。
停了一会儿,她跳着脚一瘸一拐往外走,语调漠漠对小李道:“你告诉他,我狠不过他,所以,如他所愿。”
。。。
周继的办公室里,韩端沉默的拿着消毒水帮周继清理伤口。
备用药只能消个毒,等下还是要去医院处理的。
痛疼让周继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那个死女人手真狠。”周继恨恨的,“不过,哥,你说她不会真的怀孕吧?她一直没有别的男人吧,梁世勋?不可能吧?”
韩端没说话,只手微微顿了一下。
连周继都知道梁世勋贼心不死呢。
还有,韩端忽然想起了巴厘岛,还有岛上那个艳遇的男人……
她也并不是非他不可呢。
不,她不会的。
“其实不应该让她就这么走了,”周继尤在后悔,“她既然说她怀孕了,那就该拉去看医生,顺便采取措施。这么放任可是大隐患啊,想想某天你日子过得好好的,忽然冒出个孩子来认爹,破坏家庭和谐啊对吧。”
韩端依然没说话。
“哥,我就不明白了,她现在都这样了,怎么还敢这么嚣张?你说你都没主动提取消婚约,她还敢摔你戒指?她不是该巴着这救命稻草不放么?”
曾经,他们也有聊起过,等事成后该如何对这女人,是一脚踢开任她自生自灭,还是留在身边方便一辈子折磨。后来韩端渐渐放不下,说无论如何留着吧,哪怕一辈子折磨。
现在才发现,走开或留下,并不是只他有主动权。
“哥你说,这女人很可恨对吧?那如果以后这一家子过不下去求上门来,你会管她们吗?”
韩端一直沉默。
等伤口处理完了,他才忽然出声叫道:“周继!”
周继应声抬起头来。
韩端忽然一拳挥了过来。
毫无征兆的,就这么忽然开启殴打模式了。
拳头雨点般的落在周继脸上身上,很快他眼也青了,鼻也肿了,嘴也破了,身上也不知道被揍了多少下。周继闷声挨着,只偶尔挡一挡脸避下要害,一直没有还过手。
这样也没有减少韩端的怒气,他打沙包似的,出手毫不客气,很快把周继打趴在地上。
周继有气无力任打任怨的躺着,说:“哥,我知道你为什么打我,你尽管打吧。以前,我就是看着我爸,被这么一拳一拳的打倒在地,再也没能起来的。”
韩端扬着的拳头终于缓缓垂了下去。他身子一矮,人也滑坐到了地上。
两人一坐一躺在地上呆着。直到过了许久后,周继才又出声道:“哥,我这里,这事儿到此就算翻篇儿了……你翻不过去,你就留下她吧。”
没人回应。
又过了许久,才听到韩端沉哑的声音:“……留在身边,不是折磨她,是折磨我……”
。。。
许苏回了病房,一声不吭,只沉默的把手机里办公室的录音点开,然后把手机往许迪床头一扔。
她自己窝进沙发里,蜷缩着身子,疲软得没有一丝力气。
她一身的狼狈、疲累、颓丧,那样子把许迪给吓到了。在许迪印象中,许苏从没这个样子过。包括她爸刚去世那段时间,她姐也很伤心和疲惫,但哪怕跌跌撞撞,也是稳稳当当往前行的。而不是象现在,整个人沉下去的感觉。
许迪知道,原因就在这段录音里。
她仔仔细细的,一遍一遍地听着录音。
——难堪、悲伤、气愤、痛恨,各种难言的情绪轮番袭来,她压抑着哭了很久很久。
然而直到黑夜沉沉,直到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沙发里的许苏都一动不动,死寂无声。
许迪坐起身子,她看到许苏并没睡着。她眼睛睁着,静静盯着虚空。
许迪艰难开口,说:“姐,以前是我不好。”
没有反应。
“是我对不起你。”
没有反应。
许迪有点儿慌。
虽然许苏不理,但许迪知道许苏能听到。她一句话说开,后面的话就顺口了很多,“姐,我早就认识韩端,第一次见面就被他迷住了,所以故意骗你。其实我和他什么也没发生过,真的,他根本不爱理我,我也没有怀孕,我根本没和他有过亲密接触,连拉手都没有。姐,我已经对他彻底死心了,以后我彻底的退出,再也不横插在你们中间了。”
许苏没出声,显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姐,咱们不争了,不管是不是许家的错都不要紧,他们觉得是,那就当是好了。我们总得忍一时之气,才能麻痹敌人甚至打进敌人内部,才能有翻身的机会。”
“如果他们需要咱们塌下脊梁骨去求他们才肯放过我们,那我去,我去求,我反正死都不怕了,我什么都不会怕的。”
许苏还是没反应。
“姐,我听出来了,韩端还是很爱你的。你听,就算是争吵,也不过是被你气到了。就算被你气到了,他也一直不舍得放太狠的话出来。你看你和周继起争执,他其实都是拦着的。你说如果真干起仗来,吃大亏的肯定是你对吧,但你并没有吃大亏对吧?还有以前这么长时候,我看到的听到的,姐,我敢肯定,韩端真的很爱你。”
许苏一动不动。
许迪真的慌了。她知道,这种什么都不想说不想做不想理不想动的状态,她才经历过,那种心情她全懂。
她说:“姐,我们只要姿态放低些,韩端未必就会取消婚约,何况你还怀孕了,我们也不是完全没牌可打。到时候,婚一结,他算计去再多,也还是你的,是你孩子的……”
许苏眼珠都没转动一下。
许迪有点儿想哭,她说:“姐,你可千万不要去做傻事啊……”
后来她就真的又哭了起来,眼泪巴搭巴搭滴到衣襟上。这算什么呀,她才刚好些,她姐又这样了。她们许家,真是遭了孽。
等她哭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许苏问她:“许迪,你也觉得,如果我们山穷水尽走途无路了,就只能去求他了对吧?”
许迪愣愣的,点了点头。
“许迪,你真的觉得,韩端很爱我?”
许迪使劲点头。
“其实我也这么觉得,”许苏轻轻笑了笑,眼里有某种沉定的暗光,“我也爱他呀,我怎么能去求他让他为难呢?”
我得如他所愿啊。
。。。
人们常说好运来了挡都挡不住,但霉运来了,也是避都避不开。
有小道消息传说,许家大小姐许苏,因为妹妹情伤割腕住院其间,火急火燎赶往探视。结果一不小心崴了脚,二不小心摔了跤,以至流产了。
那二小姐深觉姐姐流产是她的罪过,情伤未愈,又添新债,于是趁着家人医生手忙脚乱照应姐姐的时候,再次在医院卫生间割腕。据说一心求死,下手狠辣,被发现时,人已经不行了。
有人试图从许家人嘴里套问详情,但许大小姐一句不应,而其继母董春芳已经哭成了祥林嫂,只会反复哭诉:“我真傻,我单知道防着她往阳台冲,便锁死了阳台门并时常看着,却不防她会躲进厕所又给自己来一刀……”
据悉,许二小姐住院期间,曾有多次冲向阳台试图跳楼的举动,医护人员有多人可以作证。
许家的葬礼办得低调而直接,没发讣告没举行任何仪式,只许大小姐亲自捧了骨灰,入葬西陵。有得到消息赶往送行的人,甚至没见到许二小姐亲妈董春芳的身影。据说哀伤过度精神恍惚,住院治疗中。
而现身的许大小姐,脸白如鬼,不哭不笑,脚步虚浮,目不聚焦。
整个过程其未婚夫韩端先生未曾露面。
便有传言纷飞,其中最被认可的说法,是说因为流产事件,致使两人反目,已经私下取消了婚约。一时间花边绯闻浪潮盖过别人新葬的痛,豪门情怨很快演绎出多种版本。
两周之后,侨光医院,有人从住院部高楼上一跃而下。
大幅的现场照片被流传。
虽然肢体零散,躯体变形,但身高体量,衣着发型,有相熟的和当天见过面的人士惊呼,那就是许家大小姐许苏无疑。
。。。
人生无常。
韩端的秘书小李同学,第N次感慨。
做为有幸(?)参与了许苏生命的最后一程的人,小李知道她那段短暂时光里的所有的事。
作为秘书,小李同学是非常敬业的。
那天,老板让他“盯紧她”,于是小李就实心实意的盯着许苏。
后来许苏摔电脑,走人,小李都有打电话请示。比如电脑用不用赔,或者放不放人走之类的。
他有点把不准老板的意思,所以半点儿不敢私自作主。
结果那时候,韩端正和周继打架呢,于是电话无人接,信息无人回。
小李思考了下,觉得“盯紧她”这项任务,似乎不应该局限于公司内部。既然没收到最新指示,那当然就继续“盯紧她”了。于是他客气的送行动不便的许苏下楼,帮她打车,把人一直送到了医院。
许苏不让他近身搀扶,他就不远不近的跟着。
她走得很艰难,从医院电梯出来,往许迪病房走的时候,只一步之遥的无墙可扶的过道,她还实实在在摔了一跤。
因为是在医院里,如果情况严重随时可以叫医生,她没表现出什么,所以小李也没觉得这一跤会特别不得了。
她正常的进了病房,而他被关在门外。
当天晚上,小李在病房外呆到很晚,晚到医院已经悄无人息了,他才离开。第二天又起了个大早赶过去,依然守在病房外。他想,反正等天亮,总能联系上老板的。如果需要继续蹲守,说明自己做的是对的,老板肯定会高兴。如果命令他撤回,呵呵,他熬了这么久,没准能被允许休个半天假补个眠呢。
小李畅想着他的半天假到九点多,才觉得不对劲来。
病房里静悄悄的,怎么会一直没人进出呢?就算是高级VIP,那医生护士就不需要例行查房吗?里面的人不需要吃早饭吗?
敲门无人应,好像锁死了他也打不开,后来抓了护士问,才知道那间病房是空的,病人已经离开了。
一夜之间,病人和家属,全都离开了?
仔细想想也有可能,毕竟许迪只是割腕未遂,伤口就手腕上那么一点儿,只要思想端正了,不再寻死觅活了,伤口裹巴裹巴回家养着,也很正常。
小李于是又打电话给韩端,终于打通,得到的最新指示依然是继续盯着。
小李于是继续盯。
小李聪明人嘛,盯人也是讲究方式方法的,他决定要保持适当的距离,免得惹恼了人家,让周继那样的伤在他身上重现。就象当时在办公室,他就不敢上热咖啡啥的,很聪明的选了温水奉上。——万一被泼一脸也有救不是。
总之小李得了老板指令,就继续跟去了红居,找了个能远观到许苏房间窗户和楼下大门的咖啡馆,灌了一天的热咖啡。
也是直到华灯满街,才发现不对:白天大门没人出入,晚上房间黑灯瞎火。——这根本没人在啊。
聪明的小李觉得自己可能遗漏了什么,迅速回了医院重新查证。
然后才知道了不得了的事情:原来昨晚许苏回病房时,身体状况已经不好。但她硬挺着,一直到了半夜忍无可忍才找了医生。
人慌马乱的清理她流产事件时,许迪趁无人照管她抽空子钻进卫生间,割腕了。于是又一番的兵荒马乱。
医院的高级VIP病房本来就有专人负责,知情者少。加上病人在医院割腕自杀还没得到及时抢救自杀成功这种事,影响实在不好,医院更下了封口令。所以小李费了老鼻子劲,才旁敲侧击,由多人的线索互相补证,艰难探得了真相。——一个流产,一个自杀,一夜两命。
所以说,高级VIP就是这点儿不好,太注重病人隐私,严防死守的,倒是防了外人,但内里呢?可不就出大事了。
反正这么一耽搁,小李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人去房空,病人已经从太平间直入火葬厂了。
小李聪明的没敢当面,而是用电话向老板汇报了这件事。
——据当天在场的同事转述,韩总接到电话之后,手抖得手机都没拿稳摔到了地上,脸色十分可怖。
然后,他便朝路过的周副总冲了过去,拳打脚踢杀红了眼。周副总原来就有伤的脸,直接被暴成了猪头。
小李十分后怕,阿弥托福当时他离韩总远,谢谢电话,谢谢阿弥。
然后十分感慨。许小姐摔了一跳身体难受偏不说,身在医院偏不找医生,故意的吧?她根本就不想给韩总生孩子吧?
本来就说不清的恩怨了,现在又横添人命债,他们想在一起,更是再无可能了吧?
聪明的小李很不想这时候回公司去惹老板的眼,他选择继续进行“盯人”大业。因为许迪去世许家很低调,但越秘而不宣,老板越想知道吧?并且后事总得操办,许苏肯定又得出来主持大局,这时候盯人,难度也比较小。
小李继续敬业的跟着。
所以他知道许苏在葬礼之后,频繁在各二手店辗转,折卖各类物件,知道她把所得现金都存进其继母董春芳的名下,知道她把红居小公寓也挂牌出售。
虽然家遭巨变亲人离逝,虽然豪门千金变成无产阶级,虽然她人伤痕累累苍白憔悴,但许苏办起事儿来,一直有章有序思路清晰,小李还见到过她跟二手店老板讲价时,狡黠的样子。
穷日子就精打细算的过,这样的生活态度,也算得上是接受现实后的一种积极向上吧?
小李觉得挺好的,他觉得许苏这是遭遇巨变后心生去意,想离开这个地方,远走他处开始新生活了。
小李倒是觉得他老板不太好,至少精神面貌不行了,人颓得不成样子。
小李采取的是晚归早出的盯档方式,有天去早了在红居公寓外看到他老板,坐在马路丫子上垂头丧脑头发乱衣服皱胡茬长眼睛红可怜巴了象个讨饭的。
小李觉得照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老板得先倒下。
然而谁又能知道,表面平静下的伤谁更痛呢?谁又能想到,她忽然会真的纵身一跃呢?
小李后来知道,那天,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只是她的红居小公寓成功出手罢了。钱入帐后,她一丝犹豫拖延也无的,纵身而下了。
原来她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啊,她谁都不求,从容面对。她安葬妹妹,安顿继母,然后,“如你所愿”了。
她跳窗而出的那间VIP病房,就是当初许迪小姐终结生命的那间病房。据说,也是当初她们爸爸许国峰重病不治故去的地方。
……
那天的晚报上,大幅的现场照片赫然入目。
被警戒线围起的现场,肢体零散,血肉模糊。
她一袭浅紫的衣裙,大部分被浸染成深色的黑紫。
那时候,秘书台众人都在座,并没有人听到办公室有什么异样的声响。
后来有人进去做请示,才发现老板紧捂心口,双目赤红,晕倒在地。
——老板从此讨厌深紫,严重偏执,不能入目。
老板从此得了一种叫神经性心绞痛的病。
几番濒死,诱因不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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