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刚走到慈安宫门口，钟灵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儿。
作为医修，钟灵对药味十分敏感，况且钟灵修为高深，这些凡间的普通药材，光是闻味道，她就知道是什么方子什么药。
补药与治风寒的药都有，而且，似乎时下了什么猛药。
钟灵皱眉，随着宫人走进内室，看到了倚在榻上的大长公主。
一看之下，钟灵有些吃惊，这大长公主明明只有五十多岁的年纪，竟已是满头的白发，面容苍老。
大长公主身边有一位身穿金红色宫装的女子，衣服上有凤纹，想必是当今皇后了。
钟灵行了个礼。
说起来，皇后这是第二次看到钟灵，第一次是礼亲王带她来宫里谢恩的时候。
但是许久不见，这姑娘简直跟当初判若两人。
皇后赶紧让钟灵起来，温和的与她寒暄两句，招手让她来身边。
榻上的老妇人眼睛都有些浑浊了，肤色暗黄，眼眶深陷，眼窝发黑，瘦的只剩皮包骨头。
“说是感染了风寒，这才病了几天，就成这样了。”皇后用帕子抹了抹眼泪，语气焦急又伤心。
只是病了几天吗？林御霄并没有对她说过多大长公主的信息，只说是病了。但是看这情形，却像是久病之人，隐隐还有油尽灯枯之相。
老妇人看到钟灵，浑浊的眼中似是有些慈爱又像是有愧疚，拉起钟灵的手，喊了一声“念安”，声音有些颤抖。
皇后又开始抹泪了，“皇姐又糊涂了，这是灵儿，是念安的女儿，您的外孙女啊。”
钟灵看着老夫人，喊了一声外祖母，手却悄悄摸了大长公主的脉，脉搏虚弱无力。
像是向长辈撒娇一样，钟灵喊着外祖母，抱住了老人，脸贴在老人的胸口，耳朵却仔细听老人的心跳，果不其然，老人的心跳很快。
放开大长公主，像是在端详自己的外祖母一般，钟灵仔细看了看老妇人的眼睛和面容。确定了老妇人的症状。
这根本不是什么风寒，而是中毒。
河逐鱼，外形与鲤鱼十分相似，口味鲜美，但是其鳞片鱼皮和内脏都有毒，若是处理不干净，食用者就会出现发热呕吐腹泻等症状。
其实这些症状倒是也好处理，把土茯苓、天葵子和蒲公英捣碎，用熬煮两个时辰的绿豆水搓成药丸，吃几次就能清除毒素恢复正常。
但是若当成风寒医治，那就麻烦了，不仅不会退烧，反而会催加毒素，病情更严重，而且光把脉是把不出中毒的，御医看不出来也正常，这种鱼十分稀少，很多人都没听说过，更别说医治河逐鱼之毒了。
大概是御医越治越重，皇上皇后又施压，御医们着急，只好下了重药，同时又开了补药，一边治病一边进补，没想到这样反而掏空了大长公主的身体，没几日就成了这个模样。
大长公主拉着钟灵的手，又开始叫念安，眼中像是有泪。
老人的手因病冰凉无比，手心里还有些虚汗，但是看向钟灵的眼神虽然混沌，却透着慈爱。
钟灵面上虽露出不忍的神情，但是心里却毫无波澜，她要救这个老妇人，也只是因为她对她日后还有用处。
至于什么医者仁心，钟灵的心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冰封了起来。
叹了口气，钟灵转身做了一个用手帕抹泪的动作，实则用手帕掩着，从储物戒里面掏出一幅银针偷偷交给七三。
转过身来，钟灵用帕子给大长公主擦了擦脸。有意无意的又擦过大长公主的鼻子。
帕子凑近的那一刹那，大长公主闻到了一股清凉的药香，顿时，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多日来的头疼也似乎减轻了很多，眼睛里的浑浊也褪去了一些。
看着眼前孤冷出尘的女子，眉眼有些熟悉，气质却很陌生。
“外祖母。”钟灵扶老人躺平，语气有些温柔：“我是钟灵。”
“钟灵。”大长公主念着这个名字，身体虚弱到说话都有些费力。
“是我。”钟灵握了握老人的手，“外祖母，我来看您了。”
“好，好。”大长公主说着好，眼睛一直看着钟灵，“你跟你母亲很像，你母亲······”
“咳咳”大长公主没说完就突然一阵咳嗽。
皇后赶忙上前去抚大长公主的胸口。
“外祖母，皇后娘娘，臣妇早些年曾学过一些医道，近些年也一直在研读，外祖母的症状臣妇见过，请让臣妇一试。”钟灵朝着皇后微微一拜。
“你会医术？”皇后惊讶，早听闻这个礼亲王妃不学无术，是个十足的草包，突然说她会医术，皇后有些不信。
“请让臣女一试。”钟灵说道。
皇后看着钟灵坚定清澈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有些相信她的话。
“让灵儿试试吧。”大长公主突然说道。
“皇姐······”皇后想要再劝。
大长公主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看着钟灵，慈爱的笑了笑：“我相信我外孙女。”
钟灵浅浅一笑，让老人放心。
转身吩咐七三，七三捧着银针和一杯清水在钟灵身边站定。
钟灵解开大长公主的衣衫，双指夹着一根银针快准狠的扎在了天池穴，随后又迅速的在其他穴位下针，手法娴熟，比多年行医的老御医还要稳。面上丝毫不慌，仿佛手下的不是尊贵的大长公主，只是一个普通的病人一样。
最后一针扎下去，大长公主本来蜡黄泛青的脸慢慢变的通红，仿佛充血一般，身体也变得火热。
几息时间之后，钟灵左右手一起，眨眼之间就拔下了所有的银针。
钟灵扶着大长公主坐了起来，只见刚才变得通红的脸瞬间变的苍白。
突然，大长公主睁大眼睛捂着胸口，面上表情有些痛苦，竟是喷出一口黑血。
皇后吓坏了，赶忙上前扶住大长公主，愤怒的看着钟灵，张口就要训斥，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长公主又喷出一口血，颜色比上一口要红一些，但是还是发黑。
钟灵无视皇后的脸色，又快速往大长公主身上扎了一针，手在她背后推拿点穴，大长公主慢慢的恢复了血色，褪去了之前的青黑之气，眼睛也慢慢清亮了起来。
虽然还是虚弱，但是气息已经平稳了，呼吸顺畅，多日的头晕目眩也消失了，手脚的麻痹感也没了。只是身体还有些轻微发热。
看着面色好转的大长公主，皇后惊讶，一时不敢相信。
钟灵从七三手里取过茶杯，喂大长公主漱口，又让七三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
病痛突然减轻，大长公主一阵轻松，看着钟灵的的眼睛有着欣喜，赞赏道：“好孩子，好孩子。”
皇后也没想到钟灵真的能治病，而且医术还这么好。
这些天，太医们都束手无策，眼看大长公主的病越来越重，只能干着急。
没想到钟灵一出手就让大长公主好了许多。一时神情复杂的看着钟灵，为何以前从未听说过礼亲王妃会医术？
钟灵收了针，扶大长公主躺下，温声交代：“外祖母，我等会儿开个方子，让太医们照着这个方子做些药丸，您每天早中晚各吃一次，吃两日便可清除余毒。”
想了想又说道：“您这些日子不要再吃补药了，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粥菜，等身体恢复力气就可以正常吃饭了。”
感受到钟灵医术的大长公主哪有不答应，让皇后立刻吩咐下去，照着钟灵的话去做，钟灵把解河逐鱼毒的药方交给太医。
被匆匆唤来的太医看着精神明显好许多的大长公主有些吃惊，前去把脉，更是惊讶，明明昨天夜里还病中的人，今天早上居然好了，只剩一点削弱和发热。
御医满是不可思议。
“你方才说？余毒？”皇后注意到刚才钟灵的话，“皇姐难道不是风寒，是中了毒？”
“是。”钟灵回答：“外祖母中的是河逐鱼之毒。”随后把河逐鱼和河逐鱼中毒的迹象病症说了一遍。“臣女在一本书上见过，外祖母的症状确实是中了此毒。”
皇后低头，手里紧紧绞着帕子，究竟是谁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给大长公主下毒？
不可能是误食，大长公主十分厌恶水产，几乎从不吃鱼。
这毒，绝对是有心之人下的。
她受皇上之命照顾大长公主，衣食起居样样亲自过问，生怕出了差错。以大长公主对皇上的重要性，若是大长公主出了事，皇上绝对不会轻饶。
她也会第一个被皇上怀疑。
看着皇后深思的模样，钟灵不再多言，反正她治了大长公主的病就好，至于毒是怎么来的，谁下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大长公主身体有些虚弱，吃了些粥和药，又和钟灵说了会儿话，就疲惫的睡去了。
钟灵准备告辞回王府，皇后是有些感激钟灵的，让贴身大宫女送她出宫，可以说是给足了钟灵牌面。
这边，刚下了朝的皇帝在御书房与几位大臣说话，突然慈安宫的太监来报，把大长公主好转的事情禀告给皇帝，并且把钟灵给大长公主治病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听闻自己皇姐病情好转，皇帝非常高兴，当下便结束会谈，准备去慈安宫探望，众臣子也纷纷恭贺皇上和大长公主。
只有林御霄，脸上的震惊根本就收不住。
开什么玩笑？那疯女人治好了大长公主？
她何时学会了医术？
慈安宫的太监不会说谎，真的是那女人治好了大长公主？
林御霄有些凌乱，直到出了宫门还没缓过来。
远远的就看到钟灵站在马车旁等他，低着头不知道在跟身边的童子说什么，浅然一笑。
风吹起她的衣裙，批帛飞舞，恍若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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