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美好的未来

　　林惜雨带着她们继续往前走，此刻的她心里也很矛盾，很郁闷，她不知道待会儿林惜云知道父母已去世的真相后会不会怪她欺骗了她，可是她也是万不得已呀，林惜云会明白她吗？

　　其实谁都不愿意撒谎，撒谎有时让人觉得很累很累，尤其是当你找不到另外的谎言来圆前一个谎言而因此不得不面对它时。

　　她们来到一间破旧的瓦房前停了下来，这里对于林惜云来说太熟悉了，难以置信过了这么多年家和房子依然保持着记忆中的模样，只是经过了岁月洪流的冲刷而多了些沧桑罢了。

　　房门紧锁着，林惜云忍不住担心地问道：“爸妈不在家吗？他们知不知道我要回来呀？”这话让林惜雨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含糊地说道：“先进去吧。”

　　现在已近黄昏，天色也暗了下来，刚进去的时候，屋子里面很昏暗，林惜云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房子由一个客厅和几个不算太小的房间组成，这样的房子在十多年前并不算差，林先生生活向来比较简朴，身为教师的他，那时虽然一个月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但全家人都还在一起，日子过得也很幸福快乐。林先生很热情好客，客厅就是他常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现在却已经空荡荡的了。

　　当林惜雨亮起灯的时候，林惜云立刻呆在了原地，因为她一眼就看到了她日夜想念得难以入眠的父母。他们的灵像此刻正并排挂在客厅正前方的墙上，对着她们几个慈祥地微笑着。

　　画面就定格在了这里，时间仿佛停止，呼吸也仿佛停止，半响，林惜云才缓缓地将头转向林惜雨，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她迫切想要寻找答案，她需要有人摇醒她，告诉她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顾盼儿也吃惊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外公外婆，竟然是这样一种悲凉的景象，几分钟前她还在想着外公外婆会不会喜欢自己，待会儿见面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害羞。然而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世界就完全颠倒过来了，眼前这一切和所预想的差距太大了，让人难以接受。

　　林惜雨避开林惜云询问的目光，抽出几根香，点燃对着墙上的人拜了拜，说道：“爸妈，姐回来了，我终于找到她了。”声音里是极力压抑住的痛苦。

　　然后她将头转向林惜云，说道：“姐，跟爸妈打声招呼吧，他们很想你。你一走就是这么多年，爸妈等不及了，就先走了。”

　　只听“噗通”一声，林惜云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捧住胸口撕心裂肺地恸哭起来，她边哭边悲痛地说：“爸妈，女儿不孝，女儿愿天打雷劈，劈死我，爸妈，你们为什么连让我说对不起的机会都不给我呢？为什么呢？你们恨我，就用这种方式报复我吗？我的心好痛啊，爸，妈。”

　　她一边说着，头还不住地拼命往地上撞去，仿佛想要将它撞破以减轻她此刻的痛苦一般。

　　林惜雨和顾盼儿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的，怕她继续伤害自己，赶忙上去劝她。

　　突然，林惜云一下子抓住顾盼儿的手，表情异常的狰狞恐怖，她的眼神凶狠，恨不得将顾盼儿生生撕裂一般，嘶哑着声音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就不会犯下那么多的错，爸妈也就不会伤心，就不会这么快离去，都是你的错，你这个罪魁祸首，你还我爸妈，你还我爸妈，我要杀死你。”说着她的手瞬间掐上了顾盼儿的脖子。

　　林惜雨吓坏了，她拼命想要拉开林惜云的手，可是哪里拉得开呀，林惜云此刻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任她怎么用力都无济于事。

　　顾盼儿也在痛苦地挣扎着，她的手想要拉开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双可怕的手，可是哪里有力气，她的脸很快就由红转青了，张着嘴巴无助地喘着气。

　　林惜雨着急地喊道：“姐，不要这样，放手呀。”

　　林惜云此刻的表情像地狱里的魔鬼一般，她喊道：“我掐死你，掐死你。”

　　林惜雨又急又怕，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顾盼儿被掐死吗？她慌忙冲进屋里，拎出一桶水，一下子从林惜云的头上浇灌下来，同时喊道：“姐，你要在爸妈面前亲手杀死他们的孙女吗？你好残忍，你好残忍。”

　　林惜云像突然被人当头敲了一下，打了个激灵，终于回过了神，手上的力道也减轻了。

　　林惜雨趁机赶紧将顾盼儿抢了过来，抱在怀里。顾盼儿捂着脖子依旧在不断地喘气，但气息显得非常虚弱。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此时她的眼泪也沿着眼角慢慢流了下来。

　　妈妈，你为什么这么恨我，想要置我于死地？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顾盼儿在心里无助的呐喊，她觉得好悲哀好悲哀。

　　多年以后，每当顾盼儿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她依旧能清晰地回忆起那时从心底深处泛起的无助。而也就在那时，她的小姨林惜雨成了她生命里一个重要的存在，在顾盼儿看来，她是赋予她第二次生命的人，虽然在后来，她又遇到了许许多多让她感到痛心的可怕的事情，比起这件事简直是大巫跟小巫，但这件事她一辈子都会铭记在心，因为它可以时刻提醒她，这条命是小姨从阎罗王那为她努力争取来的，来之不易，要珍惜，要感恩。

　　林惜雨回屋里拿出十几封信递给林惜雨，这些信都是在林惜云决然离开后，林先生夫妻俩无法抑制对女儿的思念而写的。那时林惜云由于羞愧难当，彻底断了同家里的联系，所以林先生夫妻俩找不到女儿的地址，信也就无法投递出去。

　　信中描述了他们对女儿深深的思念，并且表示早就原谅了她，同时后悔当初逼走女儿，只盼她能早日归来。那些想念的话像刺一样深深地刺痛了林惜云的心。她将信用力地抱在胸口，伏地痛哭起来，这一次，谁也不再上前劝她。

　　很多时候人是需要借助哭泣来发泄痛苦的，发泄完了，才有勇气继续向前走。

　　在这个世界上，你会发现有些人活得很容易，而有些人却活得很艰难。说是历练，说是考验，可是真正又有几个人愿意接受这种痛苦的考验呢？又有几个人不想活得轻松愉快一点呢？但有时真的很无奈不是吗？想骂命运不公，却常常发现这样根本就毫无意义。

　　林惜雨将顾盼儿安排住在了林先生曾经的书房里，里面的摆设很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书架，书架上摆了许多书，这让顾盼儿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但她努力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林惜云雨说这里有桌子，以后比较方便顾盼儿学习。顾盼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她实在也没有更多的奢求了，现在一切都挺好，她这样想着。

　　懂得知足的人比较容易抓住幸福吧。

　　桌子是靠窗摆放的，虽然不算大，也已经破旧了，但顾盼儿依旧高兴，她想象着午后阳光照射进来的样子，那时若坐在窗边读书一定很惬意。

　　恍惚间顾盼儿似乎看到一个中年男子架着眼镜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看着书，阳光照射在他身上，他周身都笼罩着金色的光环。他的旁边是一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女孩，他偶尔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怜爱，女孩“咯咯”地笑着回应他。那是小时的妈妈吧。

　　从窗边可以看见刚才经过的那条巷子，抬头不远处便是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高楼。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是否也像矮瓦房与高楼房那么远呢？

　　那一夜，顾盼儿做了一个美丽的梦，梦里失散多年的弟弟回到了她身边，他还是那年离开时的模样，此刻的他正嘟着嘴同她抢刚烤出来的大番薯，他奶声奶气地说道：“姐姐，姐姐，再给我咬一口嘛，一口就好了。”

　　这是多年前的回忆了，顾盼儿醒来时眼角依旧挂着泪滴，她装作不经意的将它拭去了。人有时很奇怪，痛苦的时候总会回想起那些遥远的美好的东西来慰藉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林惜云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但她依旧不搭理顾盼儿，或许是厌恶吧。她心知肚明那并不是顾盼儿的错，却阻止不了自己厌恶她。而顾盼儿也远远躲着她，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一天在饭桌上，林惜雨突然提到过几天该带顾盼儿到学校报到了的事情，顾盼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门眼上，她紧张地看着林惜云，怕她因为这几天的事，不再同意让她上学了。

　　而林惜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也没多大反应。过了半响，才又问道：“学费贵吗？”

　　林惜雨微微一笑说：“我这几年多多少少攒了一点钱，没关系，够我们家盼儿上学的了。”说完微笑地看了顾盼儿一眼，顾盼儿鼻子一酸，险些忍不住扑到她怀里拥抱她，但在母亲面前她不敢放肆。

　　林惜云不再说话了，她知道林惜雨也没有多少钱，她在一个小的纺织厂里做女工，平时省吃俭用辛辛苦苦算计着过日子，这么多年来吃的苦一点也不比她少。林惜云觉得自己欠了她的，若是自己当年不离家出走，这个家如今就不会变得这么窘迫了，后来也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不幸的事情。她对林惜雨是深深的愧疚，这种愧疚在每次林惜雨亲热地喊她姐的时候变得更加清晰与沉重。

　　在林惜雨上高中的那年，因为意外摔伤了腿，从此走路变得一拐一拐的了，而父母也在同一年双双撒手而去。林惜雨虽然聪明伶俐，勤奋好学，但这么多的不幸压着她，使她不得不低头，为了养活自己，只好辍学去当女工。这一次，她想把当年未圆的梦赌在顾盼儿身上。她是心甘情愿赌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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