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电梯故障

洗过手，擦上护手霜。尤意诗坐到电脑前，准备开工。

        之前接了一个封面插画，已经根据客户的要求改了三四次稿，但对方仍然不满意。因为收了定金，不能不做，否则就得赔三倍违约金。距离交稿的日子不到一周，时间紧迫，所以今天还得接着改稿，想想都觉得头大。

        她打开画稿，调出聊天记录，仔细查看客户反馈信息中说的不满意的点，确定要修改的地方。看着看着，尤意诗皱起了眉头。明明上面每个字都认识，但是它们排列组合起来，想表达的意思就绕得让人莫名其妙。来回读了四五遍，才大概弄懂他的意思。

        上次让加上的部分，这回又不要了。说配色也有问题，视觉冲击力不够。工程量巨大，不亚于画一张新的。谁让给钱的就是爷呢！让怎么改咱就怎么改。

        尤意诗看着屏幕上的画稿沉思了一会儿，才拿起数位笔，熟练地在数位板上涂画起来。

        画稿子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等她停下来，肚子里早已大唱空城计，右下角的时间显示是下午一点。尤意诗拿着早上预留出的食物去厨房加热，一边等水开一边做些动作活动肩颈筋骨。

        今天手感还不错，画得很顺畅，按照这个进度，晚饭前应该就可以完成修改。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心情大好，哼起自己喜欢的歌曲。

        十分钟到了，尤意诗从锅里端出热气腾腾的小笼包和茶叶蛋，坐到电脑前，就着下饭剧，一口一口，细嚼慢咽。

        下午过得更快，不知不觉，天色昏暗下来。尤意诗按下发送键，将修改完毕的画稿发给客户，这才高兴地站起来，去打开客厅的灯。

        坐了一整天，腰酸背痛。又好多天没有出门了，她决定今天晚饭不点外卖，出去喝养生粥吃包子，顺便溜达溜达。她去卫生间照了照镜子，头发有点油，满脸油光，黑圆圈不重，也没有爆痘，还好。大晚上黑乎乎的，谁会注意到自己，洗把脸就可以了。

        三下五除二地洗完脸擦上护肤品，回卧室换上一身休闲的衣服，套上帆布鞋，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环保袋叠好放兜里，出来找到钥匙，拿上手机，拉开门。她站在门口，思索了几秒钟，确认没有落东西，这才锁上门，又不放心地用力推推门确认真的锁住，然后弯腰拎起墙角的垃圾去等电梯。

        水盆、抹布、扫把、拖把、簸箕、喷壶，还有一些废报纸。

        有这些，足够了。所有的家具需要擦洗一遍，地板清扫后拖干净，垃圾桶要洗，玻璃要擦。房间要通风散味，床要晒太阳消毒杀菌。

        甄率棋咬了一口手里的三明治，边吃边思考如何分配时间，才能在下午收到行李之前结束。

        先弄卧室的，再到客厅。按照家具、玻璃、扫地、拖地的顺序，一样一样来。

        吃完早餐后，他走进卧室，将能开的窗子都推开，把被子被单掀起来晾床板。然后用盆打水，仔细擦去家具表面的灰尘。

        ……

        看着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甄率棋扶着弯得酸疼的腰，终于展颜微笑。

        这才像是人住的房子。

        没留意时间，都下午三点半了，午餐时间早过了，点个三明治当下午茶吧！甄率棋打开外卖软件，又去那家店点了一份三明治套餐。

        今天太阳很好，温暖不刺眼，甄率棋把小圆几搬到阳台上，又搬了把凳子。他背对着窗户坐下，一边玩着手机等餐一边晒太阳。

        不在用餐高峰期，外卖员很快送到了。他出门拿了外卖，坐回远处用餐。

        吃完后，他进卧室把床上的东西翻了个面，打开行李箱，拿出那个记录创作的本子。之前写的那个歌词，有些地方总觉得意思表达得不够，这会儿没事可以再琢磨琢磨。

        甄率棋用手指叩击打出节拍，小声地把歌词从头到尾唱了一遍。这两句的连贯不太好，他换了节奏尝试，还是不顺畅，那把前一句去掉一个字试试。他低着头，用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留下记录方便做对比。

        创作歌曲对他来说是件严肃认真的事，所以抠细节是理所当然的。他一向注重完美，这一抠就沉浸其中，直抠到暮色四合。

        “叮铃铃——叮铃铃——”

        甄率棋放下笔，从兜里掏出手机，接通放在右耳边。

        “甄先生吗？您的东西运到了，请下来确认。”

        “好，我这就下去。”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合上本子放到卧室的床头柜上，顺手拿了钥匙，利落地锁门，然后去坐电梯。

        电梯正好停在8楼，里面是空的，进去按过1楼按键后，甄率棋站到了右后角。

        看到电梯显示在8楼，尤意诗赶紧伸出左手食指按下向下键。

        “叮咚——”电梯停在7楼。

        尤意诗将垃圾换到左手，向前一步，站到电梯门前。

        电梯门缓缓打开，尤意诗直视前方，里面只有一个高个子的男生，站在右边角落。她迈出一步踏进去，同时习惯性地侧头瞟了一眼电梯按键板，1楼键已经按亮，于是向右旋身站到左前方。

        嗅觉灵敏的甄率棋注意到，这个小个子女生一进来，电梯内立刻多出一股似曾相识的难闻气味。

        到了下一层楼，进来一对牵手的情侣。尤意诗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站到了甄率棋左侧的角落，让出一些空间。

        甄率棋立刻察觉，那股难闻的味道更浓郁了。

        那对情侣站定后，男生将女生揽在怀中，女生旁若无人地垫脚向男生索吻，男生温柔地低头吻上她的唇。

        真是走到哪里都不缺狗粮。尤意诗翻了个白眼，尴尬地将头扭向右侧。

        这么难闻的味道还能亲得下去，甄率棋真想送上一个大写的服，他一脸嫌弃地转过脸。

        两个人目光相接的瞬间，立刻从对方嫌弃的眼神里读懂了想要吐槽的心情。

        甄率棋眼眸清澈，五官立体，阳光帅气。尤意诗觉得，这种颜值超适合古风插画的男主，不由多看几眼，记忆各种细节，在脑子里形成一个完整印象，以备后用。

        发觉尤意诗一脸花痴地盯着自己看个没完，甄率棋无奈地垂下头。

        突然，电梯猛烈地摇晃了几下，停住不动。前面的女生“啊”地一声尖叫，缩进了男友怀里。

        电光火石之间，尤意诗根本无暇细想，出于本能地一把抓住个什么东西，靠了过去。

        甄率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一声尖叫，胳膊被紧紧地抓住，有个什么东西靠了过来。

        前面的男生一边抱紧怀里的女生，一边柔声安慰她：“宝贝，不怕不怕，是电梯又出故障了，有我在呢！”

        尤意诗盯着全黑的显示屏，脑袋里一片空白，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一直听说这栋楼的电梯经常出现故障，大概是自己出门频率比较低，所以搬来这么久还从没遇到过。

        甄率棋侧过头，看到尤意诗抓着自己的胳膊紧贴在自己身侧。那股难闻的味道不断上涌，熏得他想吐。

        “放手，贴墙站好。”冷冰冰的嗓音。

        闻言，尤意诗低下头，发现情急之中抓的是那男生的手臂，自己还紧靠在人家身侧，于是赶忙松开手，不好意思地抬头向上看去。

        甄率棋眉头紧蹙，一脸不悦地拽回自己的胳膊。见她毫无反应，只能无奈地用眼神示意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

        尤意诗会意地后退一步，退回到左边角落。心里暗暗道：抓下胳膊而已，又不是被吃豆腐，一个大男人至于吗，一点儿也不绅士。她撇撇嘴，想起他刚才说的话，半信半疑地贴着电梯后壁站好，脑子里飞快地搜索着关于被困电梯如何自救的知识储备，记得有一条是要按亮所有楼层的按键。

        甄率棋发现根本没人管电梯的情况，那就自己动手。他上前一步，按了一遍所有楼层的按键，全都没有反应。

        见此情景，尤意诗突然想起来，这电梯是刷卡的，常用方法不可行，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告诉他。

        “咔——咔——”电梯忽然顿了顿，又恢复正常，开始向下运行，显示屏上的数字是3。

        没一会儿，电梯到达一楼。电梯门打开之后，那对情侣立刻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尤意诗用掌心按着心脏的位置长舒一口气，脸上浮起劫后余生的笑容，快步走出电梯。

        甄率棋平静而淡定地等他们都走了，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尤意诗刚出楼门，就见正前方的地上堆着一些大小不一的纸箱子，旁边站着几个人，看着像搬家公司的员工。她小心地从一侧绕过去，径直走向垃圾桶。身后响起对话声。

        “您好！请问是甄先生吗？我们是搬家公司的。”

        “嗯，我就是，地上这些箱子都是吗？”

        “对，这些都是，您看要怎么往上搬运。”

        “麻烦各位等下搬运的时候小心些，轻拿轻放，这里面很多东西的部件比较脆弱，如果损坏了很难配换。先把这个最大的搬上去吧！”

        “甄先生请放心，我们公司很专业的。不过，我能问下，这里面是什么吗？”

        “可以，箱子里面是一套拆开的架子鼓。”

        “没看出来，您这么斯斯文文的一个人，还是个摇滚青年啊！”

        “没有，不是，只是随便敲着玩玩的。”

        这个甄先生的声音真好听，平静严肃却有磁性。尤意诗丢完垃圾，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甄先生就是电梯里那男生，立刻产生货不对版的质疑。这是同一个人的声音？和刚才电梯里真是判若两人。

        架子鼓，这是又搬来了一个玩摇滚的吗？尤意诗立刻想到早上扰民的琴声，瞬间觉得钢琴和架子鼓比，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对于一个听力有点儿好的人来说，这叫天灾人祸，还祸不单行。难道以后的早晨都会在各种乐器演奏中醒来吗？真是要了老命了。这是怎么了，玩音乐的都跑到这里来扎堆。

        那么多箱子，看来要搬挺长时间的，电梯也要一直被占用着。这样的话，自己吃完晚饭，可以在外面多溜达会儿再回来。

        尤意诗缓步走在街上，东瞧瞧，西看看，打量着街道两边的店铺。每次宅得太久再出门，就有一种陌生感，好像从天界被贬谪到人间，满目的烟火气和流动的五光十色让人有活着的真实感。

        好多之前光顾过的店铺从里到外焕然一新，换了新老板在经营其他的生意。尤意诗突然有些担心，那家养生粥铺还在不在。往前又走五百米，是一个十字路口。路口对面，是一片闪耀的霓虹招牌，她快速地在其中找到了那家粥铺的红字招牌，露出安心的笑容。

        推门进店，里面的客人并不太多。尤意诗先去前台点过餐，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几分钟后，一位女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走过来放下，上面是一碗皮蛋瘦肉粥和一碟菌菇包，都是这家店的招牌。

        尤意诗把托盘推到另外半边桌面，端出里面的皮蛋瘦肉粥，抽了双筷子，仔细地挑出里面的姜丝，一条条放在餐巾纸上。舀了一勺，刚要送进嘴里，觉得缺了点什么，才发现没有找下饭剧看。店里挺安静的，出门没有带耳机，开着外放看电视剧太引人注目，要是看高兴了随口喊出点什么就不好了。一个人吃饭本来就有点儿尴尬，还是低调点吧！她喝下那勺粥，把视线移向窗外。外面车流如织，光彩斑斓，像一幅不停变幻的画作。

        喝完热粥，浑身微微出汗。夜风晚凉，吹在身上很舒服。尤意诗顺着盲道慢慢走着，整个人逐渐放空，思绪越飘越远。直到膝盖撞上了坚硬的东西，疼得她瞬间回过神来。

        “在盲道上停车，真是没有公德心。”她揉着撞伤的膝盖，生气地骂道。

        今天出门忘了看黄历，这也太倒霉了。尤意诗挪到路边长椅上坐下，十分钟后觉得没那么疼了，瘸着腿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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