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此情可待
车还是来时的那辆,开到楼前调转过方向缓缓停下,蔡润哲打开车门,一言不发地坐到了后排。
尤意诗等了会儿,不见甄率棋有所动作,于是走过去跨步上车,在来时的位置坐下。
还没坐稳,只听“砰”地一声响,他已经在她旁边落座,利索地关严了车门,摸出手机,低头专注地浏览起网页。
司机沿着来时的路线,开出商务园区。
三个人各怀心事,都保持沉默,车里气氛一如来时的安静。
尤意诗看了眼手机,快四点了,胃里空空荡荡,饥饿感明显。虽然她一向有在包里放小零食的习惯,可是这种氛围下,当着两个帅哥的面,根本没法坦然地拿出来吃下去。况且,只带了两小包饼干,也不够分啊!
后排突然传来低沉的一声:“帅7,谢谢。”
帅七?不是七帅?
微信昵称分明是七帅啊!
她整个人饿得发虚,话没经过大脑,就直接从嘴里滚出去:“为什么叫他帅七?”
突如其来的插话,把原本侧转头要答话的甄率棋一下问愣住,他嘴唇微张,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如何解答是好。
见此情景,蔡润哲双手按着前排的椅背,从中间的空隙里探过头来,特别善解人意地主动解围:“作为他的高中同学,这个问题我完全有发言权。这家伙刚进高中就成了校篮球队主力,颜值高,球技又棒,没多久连外校的女生都知道一中有个帅气的7号前锋,纷纷慕名来围观递水,然后发现这位帅哥真名就叫率棋。率棋和帅气发音相似,于是都叫他7号帅气。后来有次校际比赛,一个女生太激动喊磕巴了,冒出一句帅气7,大家猛然发觉叫帅7简洁明了更贴切合适又有意义,所以,从那以后不管男女都开始这么喊他了。”
“哦,原来这里头还有个进化史,”尤意诗忍不住打趣,笑着问他,“我能跟着这么叫你吗?”
甄率棋把眼中的无奈压下去,点头说:“当然可以。”
“美女,咱俩都见过两回了,互相认识一下呗!我叫蔡润哲,是帅7的高中同学,星河长洋的练习生。”
“我叫尤意诗,自由接稿画插画的,他……楼下的邻居。”
“诗情画意,好名字,而且人如其名。”蔡润哲不由赞叹。
尤意诗说了声谢谢,微笑道:“叫我尤尤就好,平时朋友都这么叫。”说着移动视线,观察甄率棋的反应。
“尤尤,好卡哇伊,我……”蔡润哲一语未完,看到甄率棋冷厉的眼风杀过来,立刻机智地换了话题,“我请你们吃晚饭吧,你想去哪儿吃?”
“我……”尤意诗不确定能不能答应,犯难地手指互搓,偷偷拿眼瞄他。
余光早已收进她的窘态,甄率棋把打开的窗口全部关闭,将手机锁屏握在手里,侧过身和她打商量:“点外卖回去吃?还是找家店打包回去吃?”
“你不想在外面吃?”她问。
他如实回答:“嗯,有些累了。”
“好,我们点些外卖回去慢慢吃。”
蔡润哲哭笑不得地看着前排的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完全把他当成空气一样直接忽略掉。请客的明明是他,却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想法,被这俩人三言两语给草草拍板决定了。
“开工干活,找店点菜。”甄率棋头也不回地对他吩咐道。
蔡润哲翻了个白眼,“是,小的遵命。”等问过尤意诗的喜好忌口,他埋下头,盯着手机屏幕认真地翻看筛选。片刻后,又抬起头问:“要喝酒吗?”
甄率棋的声音平静而坚定:“不了,明天还有正事。”
热烈的气氛骤然冷却下来,车里又恢复了寂静。
尤意诗默默摸出小本本,继续画画,完成上午留下的小尾巴,顺便转移注意力。
半个小时后,车停在公寓外,三个人又用绝对值一样的队形进楼。
电梯直达8楼,又站在他家门外,尤意诗猛然想到他的两套餐具恐怕不够用,犹豫着要不要回去把自己的拿来。
“要不我先回去放包拿餐具,等下再上来。”
蔡润哲却立刻get到了不一样的重点,明知故问:“那你早上用的餐具是谁的?”
“是……”她支支吾吾,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了正把钥匙收进裤子口袋的甄率棋。
“餐具够用,不用去拿,进来。”他推开门,退到一侧,示意她先进去。
惯常冷淡的嗓音里有一抹外人不易察觉的温柔,却逃不过蔡润哲的耳朵,他听得格外真切,顿时惊得瞪圆了双眼。
闻言,尤意诗抿起唇角,笑得一脸乖巧,攥着包带快步进门。
等她经过身前后,甄率棋转身跟了进去。
蔡润哲陡然发现,这个洁癖精今天居然没强制要求他进门后换鞋,心底忽然涌出一种被打入冷宫的失落感,低声骂了句:“有异性没人性。”刚走到门边,手机就响了。
他接起来说了几句,又走回电梯口,按按键,等外卖员上来。
因为多了一个蔡润哲,尤意诗明显比早上拘谨了许多,包包拿下来放在一边,绷直背坐到沙发上,十足的沉稳矜持。
甄率棋直接步进卫生间洗净双手,走出来坐到琴凳上,淡声问她:“想听我弹琴吗?”
“好啊!”
“有没有特别喜欢的曲子?”
她想说,你弹过的那些我都喜欢,话到了嘴边又觉得不妥,快速瞄了眼门外,笑眯眯地看着他轻轻摇头:“没有。”
甄率棋忍不住笑了声,翻开琴盖,手指滑动,弹出一串轻巧悦耳的音符。
略停顿了几秒,低缓抒情的前奏响起,很熟悉的旋律,烂熟于心的歌词随之一句一句蹦出来,瞬间将她带入一种记忆和情绪中。
他垂头敛目,专心致志,沉浸其中,把所有的感觉和情绪悉数凝聚到十指的指端,融入乐曲。
一遍。
两遍。
三遍。
这支曲子,甄率棋反复弹奏了三遍。结束后,并没有续接别的,而是抬头,一瞬不瞬地望着她。那一双黑亮的眼眸,像沉在清澈水底的鹅卵石,光润闪耀,诱人深陷。
像是受到了蛊惑,尤意诗定定地盯着那双眼睛,看那瞳仁里映着自己小小的身影,渐渐地,人影消散如烟,落入那一汪沉静浓郁的深黑中,顷刻间,被柔软而温暖的东西围绕浸没,紧紧包裹,动弹不得。有数道热流沿着周身脉络渗进四肢百骸,最后汇集到心脏里,舒适安然。
“砰——”
突然的撞门声震得她一个激灵,恍然回过神来。
只见蔡润哲左右手各拎着一个大袋子走进客厅,放到长茶几上,自觉地拆开摆好。
甄率棋收回视线,起身去厨房取来那两套餐具,停在他身后问道:“洗手了吗?”
“这就去。”蔡润哲嘿嘿一笑,跑走了。
甄率棋探身,将其中一套餐具搁在她手前的几上,刚要开口,尤意诗慌慌站起来,“我也去洗手。”
“蓝色那条是擦手的。”
“哦,”尤意诗懵懵然应着,刚走到卫生间门外,见蔡润哲甩着手走出来,脱口问道:“怎么没擦手?”
蔡润哲头摇得像拨浪鼓:“他的东西,我可不敢用,不敢用。”
因为这句话,尤意诗洗完手后站在洗手台前纠结了好久,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用他的毛巾擦手。最后怕他们等得不耐烦,咬咬牙,拽下那条蓝色的毛巾,匆匆擦去手上的水痕,模仿着折叠成原样,搭回原处,走回到沙发坐下。
茶几上摆满了菜,她一道道看过去。
香煎梅花肉、玫瑰豉油鸡、蜜汁小羊排、鲜虾酿秋葵、薄荷鱼皮冻、脆烤土豆球、肉末茄子煲、田园时蔬拼盘、蓝莓山药卷、奶香蘑菇汤,相当丰盛。
“这么多?”虽然不是她掏钱,但尤意诗还是替花钱的人肉疼了一下下。
“要让马儿跑,就得让它先吃饱。何况从明天开始,后面连着好几个月他都要吃不好睡不好了。”蔡润哲说着掰开手里的一次性木筷,交错着摩擦掉上面的毛刺,“开动开动。”
尤意诗拈起筷子,避开那几个带骨头的菜,余下的,逐个每样夹了一筷送入口中。
“怎么不吃肉?”甄率棋觉得奇怪,夹了一块羊排放到她碗里,“秋季宜进补。”
蔡润哲把啃光肉的鸡骨头丢下,问她:“不合胃口?”
“不是不是,还没吃到而已。”她赶紧解释。
对面两个人点头示意明白,都拿眼瞅着她,一副你快尝尝啊的表情。
在四道目光的注视下,尤意诗只得端起碗,把那块羊排送进嘴里,缓慢而小心地沿着骨头的外缘用上下门牙切下一小块一小块的碎肉,再慢慢咀嚼下咽,等整块羊排吃完鼻尖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她不动声色地把碗举高些,试图遮挡双颊泛起的红晕。
苍天哪!我不要面子的吗?
对着两个大帅哥,她实在不想出现不雅观的吃相,而啃骨头很容易用力过度表情狰狞,尤其她还是个堪比剔肉机的吃货,肉没啃净决不罢休,怕一时控制不住发挥出水平所以才直接放弃了那些菜,谁知道居然因为这样引来更多关注,现场表演了一遍淑女如何啃骨头,真真要命。
尤意诗决定变被动为主动,先目选出骨头较少的肉块,夹了些放进碗里囤着。
果然有效,他俩很快收回视线,边吃边聊起天来。
蔡润哲:“我今晚住这儿,明天和你一起去公司。”
甄率棋笑:“怎么?怕我反悔连夜跑路啊?”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知道你一诺千金,这个圈子挺复杂的,帮你看看合同条款,有我在,韩总不敢太过分,不是万不得已也不想拖你进来。”
“也不全是为你,我如果不愿意,没人能强迫。”
“有情况也不提前说一声,不知者无罪,可不能怪我做棒打的恶人,”蔡润哲八卦兮兮地倾斜身子凑近些,“你要怎么办?”
甄率棋睨他一眼:“食不言。”
蔡润哲耸耸肩,把夹来的五花肉填进嘴里,然后抬手做了个从右向左拉拉链的动作。
尤意诗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刚把碗里的菜都消灭干净,正要放下筷子歇会儿。
甄率棋及时而贴心地拿过她的碗,一边添菜一边说:“帮忙多吃点,不要浪费。”修长的五指扣着一侧碗身递到她面前,低缓嗓音中透着几分糯软,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不用着急,慢慢吃。”
细润的指节曲握着贴在净白的瓷面上,近在眼前,顿时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怂恿,摸一下,就摸一下下。
一念才起,心跳立刻乱了节奏,整个人慌张得不行。她垂下眼,抑制着呼吸,伸出左手去接,貌似不经意地轻擦而过,掌心里一片滑腻温暖的触感,真实得让人不敢置信,不由心虚地降低了音量,小小声答道:“嗯,好。”
直到听到他笑了几声,她轻吁一口气,提着的那颗心终于归位。
因为要慢慢吃,于是乎,这顿饭吃了很久很久,吃得尤意诗精疲力尽,倒像是负重越野五公里,面红耳热,汗流不断。到最后,吃进去的食物已经堆到了嗓子眼。不止是饱,是被撑圆了。
离开时天已经全黑,他送她下楼。
楼梯间没有灯,她一边把右手伸到帆布包里掏钥匙,一边慢吞吞跟进去。漆黑中一圈柔亮白光自他手机背面洒下来,斜照在自己脚下,还未开口,甄率棋已经隔着衣袖握住她左手的手腕,拉着她缓缓向前走。他的体温立刻隔着一层布料透进来,像一蓬火,迅速在整条手臂上灼烧蔓延,尤意诗心里一片恍惚。右手的指尖终于触到了金属的冰凉,她摸出来紧紧攥住,强留住头脑中最后一线清醒。
不过几十级台阶一个转台,却漫长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直到他一声轻语滑入耳中,掌心里多出一点重量,尤意诗才蓦地从神游状态中醒转过来,木然地照着他的吩咐去做。
甄率棋推门进去时,蔡润哲提着刚收拾好的两包垃圾要放到门外,揶揄道:“这么久?十八相送啊?”
他充耳不闻,绕过去收了桌上的碗筷去厨房清洗。
蔡润哲不死心,丢下垃圾,跑进去追问:“老实交代,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因为什么勾搭上的?”
“前几天晚上,楼下她家,修电脑。”
“我的老天鹅,光速进步啊你,”蔡润哲两眼放光,“抱过?亲过?还是……”
“闭嘴,”甄率棋反手一块擦桌布砸过去,“思想不洁,心灵扭曲,信不信我把你丢进去好好清洗清洗。”
蔡润哲撇嘴嘲讽:“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磨磨唧唧,大男人还等人家女孩子上杆子哪?”
甄率棋把沥干水的碗筷归位,语声淡然:“时机不对,忙完这几个月再告诉她。”
“哦?放长线钓大鱼?不怕鱼跑了?”
“恋情是爱豆的禁忌,既然答应去参加节目,就不能明知故犯,更不能置她于随时会被人肉网暴的危险境地。”
“够爷们,可是万一你真拿到出道位了要怎么办?”
他想都未想,答得相当干脆:“反正,我不会出道,也不会当爱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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