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4章
回国后的生活与回国前的生活没有多大区别,吃饭、画画、睡觉,至多在加一个去网吧等李叙。
洛叶那边没有多少事情需要她做,她是突然加入的,借由画展帮忙的名头带她回国散心。卫若有大片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
她连续去网吧等了一个多星期,每日准时在九点到达。不同的前台小哥见了两三个。昨日小陈见她每日打卡似地来这儿报道,于心不忍,吞吞吐吐地说:“其实……叙哥不一定是这个时间段来。”
第三次见到卫若后,小陈在前台为她准备了一个椅子,椅子偏矮,从外面看不见她,避免了额外的麻烦。
卫若头也不抬坐在椅子上,画未画完地画。
小陈不知道她听没听到,一咬牙,试探着说:“要不你留个电话号码?等下次叙哥来我给你打电话。”
虽然每天上班有个大美人在旁边是挺赏心悦目的,但大美人太冷,快给他冻出病来。
听到这句话,卫若手一顿,抬头看向小陈,黑亮的瞳孔倏地覆上一层雾气,叫人心里发颤,不忍伤害她,只听她说:“我还没有电话号码……”
在俄国就鲜少有人会打电话联系她,回国就更没有了,虽然坐车买东西要提前准备好零钱是有一些麻烦,但过几个月她就要走了,且大部分时间呆在酒店,有无线网,手机卡对实在是她可有可无。
听小陈一说,她才深刻的意识到办一张手机卡是多么的重要。画也不画了,人也不等了,卫若收拾好东西站起来。
往常都是要呆到中午十二点吃午饭的时间才走,小陈惊讶地问:“要走啦?”
“嗯!”卫若重重地点点头,“要去办手机卡。”
“……”
顺利办了卡,第二天早上卫若却没有去网吧报道。昨日去营业厅的路上看见一个公园,卫若手痒,想先去写生,再去网吧。
三月的天气还没有回暖,深色的羽绒服仍占据服装店销量榜首,柳树的新芽迫不及待冲破芽衣,在灰扑扑的空气中冒出一点新绿,带来春的消息。
卫若在潋滟的湖光旁支起折叠画架,把画板、调色盘、颜料、画笔……一一从米色的帆布包里拿出来。
在她认识的人中,洛叶画光影是画的最厉害的。光在他的作品里散发着神性,时而静谧,时而温暖,象征着救赎,象征着生活。他手下的光能把一切肮脏、贫困、艰苦扭转,任何人都能在他的作品里汲取到力量,包括卫若。
她的作品与洛叶的根本是两个极端。迟滞、阴森的色调,孤寂与荒凉的氛围,模糊不堪的人形宛如幻影,寂寞疏离的画面令观者压抑。
老师总说她的画里需要一些新鲜的东西,只提出问题的艺术是空洞的。
卫若不懂,她尝试模仿师兄的画。
公园附近是居民区,这里偃然成为老人、孩子们的乐园。小孩子们在空地上跑来跑去,遛鸟的、唱戏的、说话的老人怡然自得。
她面前的石桌上就坐着两个在下下象棋的老人,周围吸引了一圈同好,打到兴头,木制象棋啪的砸在石桌上,“我吃了你的象!”
惊起树上三两只飞鸟。
不知怎的,明明不懂象棋,卫若的注意力时常被他们吸引,飞扬的眉毛,紧皱的眉头,高兴时的爽朗大笑,失意时的长吁短叹都令她挪不开眼。
卫若只想活到六十岁,倘若有一天她走不动了,看不清了,手里拿不动笔了……她想不到自己应该怎么活下去。
又扯远了,她的视线重新聚集在画板上。一个早上过去,她只浅浅勾出一个形,又过了二十分钟,画没有什么进展,腹中饥饿难耐,卫若选择去找合适的饭店吃午饭。
卫若觉得吃饭是一件必须要认真对待的事,如果不吃就算了,一旦决定要吃就不能敷衍对待,从菜品的摆盘、种类,到味道,都要仔细甄别,因为吃饭是她一天之中最快乐、放松的时间。
与卫若的郑重不同,李叙午餐只在路边买了两盒盒饭就草草了事。公司的事大部分交给程宇泉与手下的人去做,除非必须要他做决定或出面的场合,他完全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今天去俱乐部与战队经理谈投资的事情,全属兴趣使然。训练了一早上,好不容易有个午休时间,他不愿意呆在别人食堂,让那些小崽子们饭也吃不好,签完合同就带着曹鑫立出来了。
曹鑫立大学还没毕业,趁着大三课少来公司实习,被程宇泉调来给李叙当生活助理。
一开始李叙说他不要什么破助理,有个秘书还不够,又不是不能自理,但曹鑫立是老赵的侄子,老赵在李叙落魄的时候帮过他,李叙就没让他回去。
当下两人正蹲在花坛边吃盒饭。做盒饭的厨师也许是为了掩盖饭菜本身的不新鲜,或是口味重,极舍得用油和盐。饭铺在上面,油滴渗透进米饭里,李叙不觉得油腻,反而吃的更香了,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
填饱肚子而已,对于李叙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曹鑫立一个生活费不多的男大学生,只要有免费的饭吃就心满意足万事大吉,断然也不会挑剔什么,闷头扒拉,不一会儿饭盒就见底了。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去皱巴巴的抽纸,分一半给李叙。
“留着给你擦屁股吧。”李叙把饭盒扔进垃圾桶,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室。
曹鑫立胡乱擦了嘴,扔了垃圾,鱼一样溜进副驾驶,生怕李叙甩了他。系上安全带,狗腿子一般看着李叙,道:“叙哥,咱们下午去哪?”
李叙边从烟盒里拿出一根烟边问:“你想去哪?”
“嘿嘿嘿,”曹鑫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想去打游戏。”
看喜欢的职业选手热血沸腾地打了一早上的游戏,他早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
李叙一怔,把抽出一半的烟塞回盒里,发动车子,“那就去打游戏。”算算时间,他差不多有小半个月没去过老街的网吧了,正好去一趟。
曹鑫立不是第一次来这儿,没有被不起眼的门面唬住,他知道二楼别有洞天,一下车就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去,李叙一如往常,朝前台点头示意就往二楼走。
“叙哥!”小陈急忙叫住他。
李叙转身,等他的下文,曹鑫立心里再着急也不得不跟着他停下。
小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出前台来到李叙面前,“这几天……一直有个姑娘在网吧等你,”李叙平日从未苛责过他们,但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放肆,是以李叙刚有变脸的趋势,小陈就急忙补充,“我们都劝过,让她别来了,但她还是每天都来,你看要不要就……”正说着,门外忽然走来一个白色的身影,吸引了三人的视线。
“……诶?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小陈最先回神,急忙对李叙说,“叙哥,我刚说的就是她。”
卫若今天上身穿了一件米色的毛衣,搭配了一条同色系的多层不规则半身裙,脚上为了好看,只穿一双绑带杏色单鞋。在这个人人着深色衣裙的季节,她仿佛一道柔和的光,照亮了整个网吧。
长发飘飘,眉眼清隽,美的不似凡尘中人。曹鑫立咽了口唾沫,朝李叙看去,他从未在李叙脸上看见过这样的表情。
他在叔叔那里听说了李叙的事迹,白手起家,不到三十身价过亿。曹鑫立佩服得五体投地,在来到李叙身边后,就差把李叙当神明一样的膜拜了。然而,即便是这样的人,也会露出这样脆弱、痛苦的眼神吗?
“李叙!”
卫若淡漠的眼眸在看见他的那一眼,忽然迸发出无可形容的光线,灼伤了李叙,他的手在暗处微微发颤,那颗尘封的心仿佛被人硬生生剜出来,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他曾想过无数次与卫若再次相遇的场景,或是她请求原谅,或是他求她回来,总是想了个开头就结束,他想不下去。
卫若在他心里的地位太特殊,特殊到连他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李叙一言不发,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卫若,像是最凶猛的猛兽在长久未进食的状态下看见了一只小鹿,想把她连肉带骨吞吃入腹。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李叙?”卫若又叫了他一声,没有反应。
身边的曹鑫立与小陈察觉了气氛不对,暗中对视一眼,默默垂下脑袋,想着这位是何方神圣,能把平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叙哥逼到这种程度。
全场只有卫若一个人处于状况外,她叫了李叙两声,李叙都不答应,还用奇怪的目光盯着她。李叙虽然头发长长了些,胡子多了些,身材更魁梧了一点,还有些驼背,卫若还是能一眼认出他。
想到这儿,她又仔细分辨了一次,确认没有认错,他一定是李叙。
“你不记得我了吗?”卫若不介意他忘记自己,只要她还没有忘记他,她可以不厌其烦地对他做自我介绍,“我是卫若。”
正当卫若绞尽脑汁,想从记忆里再找出点什么来帮李叙想起自己,李叙终于说话了。
“有事?”仅一瞬诸多复杂情绪就淡下去,头微微低垂,凌乱的碎发遮住发红的眼尾,面对卫若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两个字就把卫若准备说的话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李叙的态度让她捉摸不定,若说认出她,他又与以前的态度不一样;若说没有认出她,他又没有对卫若的身份提出质疑。
“你……”
李叙却是没耐心等她说完,“以后别来了。”
“等等。”卫若身子前倾,连忙叫住他,虽然再见的情形与她想象中的情况不一样,但她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系统要求她拿到自己送给李叙的画,但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李叙不太待见她,冒然提出这个要求,十有八九会被拒绝。至于李叙不待见她的原因,她对人情世故再不开窍也知道,因为她欠了李叙很多钱不还,还不辞而别、杳无音讯这么多年。
他是应该生气的,卫若想,要还钱给李叙。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轻易答应回国与接受系统的任务的原因之一。
她不知道李叙更气她没有还钱,还是更气她不告而别。卫若希望是前者,因为她不想李叙生她的气。
至少不那么生气。
把手上的箱子放在地上,手没入帆布包最小的隔层,先碰到一颗冰凉的小石头,然后才是钱包。她从钱包中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李叙面前:“里面有十五万块,我知道可能还不够,但是……”
这些年卫若靠卖画和老师、师兄介绍的工作赚了不少钱,不过国外学费昂贵,生活花销大,这十五万几乎算得上是卫若所有的积蓄了。
“滚出去。”李叙觉得自己是得了失心疯才会在这里听她说话,那颗刚被剜出来冒着热气的心,啪的一下被摔在地上,碎成几瓣。
李叙转身上楼,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背影,曹鑫立与小陈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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