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求死不易
然而，李慕白万万没有想到，他预想中要随同他的本命法宝，变成碎片的人，竟然完好无损。
其人发丝飘扬，衣带飘飞，手握着断刀，凌空飞行，尤其是那一脸轻狂的笑意，显得那般扎眼扎心。
忍不住又喷出了一大口热血。
护院大阵被破，原本躲进大院之中的后辈，瞬间失去了保障壁垒。
有些人想要趁机逃命，而有些人却是满怀着仇恨，或持刀或持剑蜂拥着冲了出来。
但凡靠近了那竖子身旁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在其一刀之下毙命，眨眼之间，筑基期的十来人，仅有唯二的两人还活着。
也是因两人吓破了胆，远远的躲在墙角边暂时躲过了一劫。
尸山血海，人间炼狱也不过尔尔。恶魔，屠夫，都难以形容此子此时那一身的肃煞之气。
“李浩！你个畜牲！”李慕白心在滴血，呲目欲裂，“他们……他们都是你的血亲，你怎么忍心……。”
话未落人已泣不成声，这些都是李家的根基，眼睁睁毁在了他的眼前，如何能不让他伤心欲绝？他就算是死了，也是李家的罪人。
血亲？
“这会儿你倒想起了血亲！用我试毒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你们的血亲了吗？庇护恶子时，你们想过我是血亲了吗？散布谣言往我身上泼脏水时，你们又想过我是血亲了吗？方才欲要置我于死地时，你！老匹夫，可有想过我是血亲！”
李浩越说越是激愤，原本有些暗哑的质问，陡然提高了八度，暗含了内力的喝问，瞬间传遍了小半个城池，“老匹夫，方才你将他们拦下来送死时，可有想过他们也是你的血亲，老王八蛋，你有什么资格提及血亲二字，去死！”
话落举刀，风驰电闪般朝李慕白杀将而至。
“叮叮铛！”
李慕白抬剑抗过一击，拼命躲闪，一边急切的瞟向后方，不由得更加焦躁，怎么还没到？如此这般大的动静，早该来了啊！
“李浩，桩桩件件，与宗家人何干？说得好听，你这不过是迁怒，你又凭何迁怒于全部的族人？”此时，他只想尽量的拖延时间。
终于，在他的期盼中，由远至近传来了一声软绵绵的呵斥，“住手！何人如此大胆，敢在城防中挑事？”
李浩压根没有理会，杀上李家，是源于一时的激愤，可事已至此，住不住手结果没什么不同。
他原本不过是要报杀母之仇，对宗家人虽然厌恶，但亦有着复杂的心绪，他更不想要斩尽杀绝，要不然，他也不会一再拖延。
他在等，等待宗家人主动给他一个说法，同时，也在给那些人一个机会。
可结果呢！等来的却是一盆兜头盖脸的脏水。
此时，不杀李慕白，难解心头之恨，不管是不是迁怒，单是以人试毒，就跟宗家人脱不了干系。
李慕白毕竟是金丹期的修士，在不求力敌，只图逃命的情况下，一时半会，李浩还真的难以将人拿下。
当城卫终于缓缓的落在了李家的宅院门前，一见领队之人，李慕白顿时心如死灰，忍不住仰天哀嚎，“天啊，难道我李氏宗家，当真要因这逆子而没落了吗？”
李浩杀向其项间的刀，不由得就是一顿，无论他怎样挣扎，终归难以摆脱他李姓的事实，忍不住闭目，在心底苦涩一叹，艰难的说道：“交出李昱霆、李昱淳二人，你们死！他们活！”
“哈！李道友，老夫来迟了一步，不过你放心，申某人定当秉公执法。”姗姗来迟的城卫领队申酉仁灿灿一笑，大手一挥，浩浩荡荡的执法队成员，瞬间便将李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李慕白矗立在当场，定定的看着李浩，双眼中泛动着灰败，浑浊的老泪顺颊而下，良久，方才哀叹道：“老夫答应你的要求便是，可你也得答应老夫，别让我李家，就此没落，更别让外人，辱没了我李家人祖先的名头。”
李浩冷冷一笑，却是随即深深蹙眉，想不到老匹夫也会有舍身成人的时候，但想让他反过来守护他如此厌恶的李家人，他千百个不愿。
可李慕白似乎根本就没有要等待他的回答，话落转身朝申酉仁一拱手，“申道友，我李家内部相争，就不劳城卫队及申道友费心了。”
“什么？内部相争？”老狐狸，当人眼瞎吗？申酉仁轻挑上扬的上嘴角抖了抖，“呵！什么样的内部相争，能让我城防的街道变成了血河？李道友，发生了如此大的事件，可不是你一句轻飘飘的内部相争就能带过去吧？”
“呵呵！事实就是如此，申道友信或不信，一查便知，此时，你还请回。”
“你!”申酉仁被堵的语结，上元城虽然不允许私相打斗，可世家亦或是其他势力的内部矛盾，发生在自家私宅，还真就不归他们城卫管辖，“哼！即便如此，此事既然惊动了城防，你不得不给出一个详尽的解释？”
“自然得配合城卫队调查。”李慕白语带机关，说的是配合调查，转眼在院中寻过，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李战的身上，“李战，你去，好生配合城卫的调查，懂吗？”
“是！”
惊魂未定的李战在李慕白的瞪视下，颤颤巍巍的上前了两步，向城卫队走去。
不愧他做了多年的世家族长，即便是早就吓破了胆，也没有如常人那般畏缩不前。虽说世俗界也常见杀戮，可如今日这般，杀人有如屠鸡宰狗的场面，完全颠覆了他的观念。
“李慕白，你竟然派一个凡人前来敷衍？”申酉仁大怒，他申家与李家从来都是世仇，可自他上到申家的族老位以来，与这只老狐狸交道更是不计其数。
无论是正面交锋，还是暗地里较力，几乎次次都被这老狐狸算计，他也从未讨到过便宜。
如今，他好不容易混进了联盟城防，人家又本事的靠上了青冥宗这座靠山。
他本来还想借今日之事，彻底将老狐狸给踩在脚下，可转眼风向立马又要变了。
他故意拖延到场的时间，就是想看一看老狐狸如何跪下来求他，又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化去？
可这老东西硬是花样百出啊！一见是他，立马就与仇人抿了恩仇，还将其化解为了内部矛盾。
早知道，就该让那小子将人杀了他再出现，老狐狸一倒，李家人也算是彻底完了，石象湖的那片矿山，也终将会落进他们申家的口袋。
可如今！真他娘的晦气！
都到这份上了，老狐狸竟然还敢推一个凡人前来敷衍于他，想要蒙混过关，哪有那般容易？
“来啊！将人全部拿下，带回城防调查。”
“你敢！”李浩与李慕白几乎同时出声。
二人你来我往的对话，李浩看得明白，也听得仔细，他与李家的恩怨，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在，再怎么相争也不需要外人插手。
“先不说其他人你能否凭本事带走，李战完完整整的跟着你去，也得全须全尾的给我放人回来。”有些火气，找其他人撒撒，倒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他这赤裸裸威胁的话，却没有一人敢于当面驳斥。
申酉仁都只得哼哼两声，若是李慕白说这话，他得笑掉大牙。
可这人？他还只得憋着，灰头土脸的挥挥手将卫队的人给撤了回来。
他又不瞎，自然不愿意为自己及族人招祸惹灾。
此子看上去年轻，可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煞星，对自己家族的人，都能屠倒一片，血流成河，明显，李慕白都不是其人的对手，他还犯不着去招惹这样的存在。
他们不是内斗吗？呵呵，那他只等着看戏就成，何乐而不为呢？
“哼，李道友，事后还麻烦你们李家，将街道恢复原样，你们再要内部相争，也请你们关好门，回你们院子中争去，别影响了他人。”
“那是自然，申道友慢走不送。”
“哼，撤！”连李战都懒得带了，一群人匆匆而去。
经过城防卫队一闹，李浩的怒火也消散了大半，他冷冷的望向李慕白，“何时交人？”
“李浩，李家死了这么多人，筑基期的子弟几乎已经断层，不出百年，李家便会真正的没落，你难道就不能放下仇怨，放过那两孩子吗？”
“不能！”放过他俩，他就放不过自己的心。
“罢了罢了！李寅时，去将那俩孩子带出来吧。”李慕白算是彻底摸清了此子的心性，睚眦必报，却又有良心不抿，若是能让他心向李家，指不定还能让李家将尽的气数逆转。
“老祖......？”
“去吧去吧！”
李浩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招呼，抬腿就迈进了李府大院，于正院中一坐，拖过一张木椅随手就是一劈，一刀一刀削木成牌。
李府众人，依然是人影绰绰，却没有一人敢朝他在的方向看上一眼，即便是路过，也是深深埋头远远的绕道而行。
尽皆是劫后余生，在李慕白的安排下各行其事，倒也不显得太过慌乱。
半会，李寅时就将李昱淳、李昱霆二人带到了他的身前。
“李浩，是你？”二人一见其人，惊诧不已，同时惊呼，李昱霆啪的一声抽出一把灵剑，“快快快，来人，快去通知老祖前来拿人。”
然而，没有任何人给他二人回应，有的仅是一些人偷偷透过来的同情眼神。
这是什么意思？
“李浩，你到底对我们家做了什么？”李昱淳大吼，抓住李寅时的手腕有些微的颤动，“大伯……！”
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大伯来叫他兄弟时，眼中分明有着不忍、矛盾！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跪下。”李浩头也没抬，刀尖正在木牌上一刀一刀的专注刻画。
“什么？你让谁跪下？”
“碰碰！”
根本没有给他二人任何反应的机会，李寅时抬腿就将人踹得跪了下去。
“大伯？”二人惊呼抬头，却正好见到李寅时不断眨动的眼睛。
可二人不懂啊！不仅是看不懂，而且是打心底、下意识的都不想去懂得其中的含意。
他们是李府中少有的少年天才，即便是入不了青冥宗那些人的法眼，也抵不上小表姐殷柔那般天资，可在李府中，他们的资质亦是数一数二的存在。
这才几年？他们都已经是练气后期的修为了，府中的人，谁对他俩不是宠着、疼着！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小畜生一来，他们就得给他下跪？还由这位平日里最疼他们的大伯看押着？
“打！”
李浩依旧没有抬眼，冷冷的一个字，像似从嘴中崩出来的一般。
李寅时蹙眉，他心知肚明他若是不打会是什么后果，可他下不了手啊，这两孩子虽说顽劣，可是将他们从世俗界接来的人，是他；教授功法的人，是他；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们的人，都是他！
若不是顾念着全族人的命，他都得偷偷的放人了。
抬起的手，半响没有落下。
“啪啪！”
李浩直接一耳光煽了过去，“打不打？”别以为他忘记此人，他所有的痛苦，几乎都拜此人当初的一句“废材”所赐。
李寅时揉了揉两腮肿胀的地方，抬手聚气，杀神在前，不得不打，与其于让二子遭罪，不如直接了结他们，给二人一个痛快。
见状，李浩一脚将人踹飞，冷冷一笑，“我是让你打，不是让你杀。”
“王八蛋，小畜生，老子杀了你。”李昱霆挥剑而上，李昱淳紧随其后掐诀。
“碰碰！”
李浩仅是抬掌一挥，二人便一头子载倒在地，正好撞击在石栏杆上，一人撞掉了四颗门牙，一人捂着鼻孔，血流如注。
“呵呵！将人抓过来，对着牌位跪下，打到我喊停为止，哼哼，若是死了，你就替他们受过；若是手软，我就活生生拆掉你一身软骨头，换一副硬骨架给你装上。”
他这些话，是对着李寅时的脸，笑着说的，话落端茶看戏，这些年他所承受过的，都将一一还给这些曾经欺凌过他的每一人。
“恶魔恶魔！”李寅时在心底里咆哮，可手上的动作，半分也软不下去，亦硬不起来，他隐隐知道，那有如魔鬼般存在的人，为何要如此折腾于他。
近十年，俗家满五岁的孩子，测灵根、测资质都是他亲手而为，可是天地良心，他从未昧心故意忽略掉其中任何一个。
就这位，他当年是怎么眼瞎给错判了的啊？
整整五六个时辰，李府中的惨叫声，从未间断过，即便是二人中途疼得昏死过去，也会有人立马将人给泼醒过来。
李慕白一早过来，也足足在一边站足了三四个时辰。
俩子那般凄惨的模样，他不忍心看，可也不得不看，皆因高坐的人，一字不发，就让他站着。
他本已经安排好了后事，前来领死，可见此番情形，他便心知肚明，想要痛快求死，怕是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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