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惊变

　　7月的蜀城带着难掩的暑热之气，不过因为数日前的强降雨，气温终于被迫下跌，天气变得凉凉爽爽。用生活闲散的蜀人一句话来讲，就是适合入眠打瞌睡。

　　而此刻寂静的学生公寓里，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陡然睁开。

　　察觉到自己视线不像往常那般开阔，甚至没有看到数据流在空中跳跃，无法切换视角，眼睛的主人公莫名地敛了敛神色，盯着头顶的白色天花板有些呆滞。尤其听到周围数道清浅的呼吸声，它显得有些茫然。

　　心念一动，一只白皙娇小的手从身侧举了起来。

　　这是一只介于成年和未成年之间的人类女性的手，血管隔着温润的皮肤透出了淡红色，尾端的手指细细的，可能因为没有保养的缘故，关节处有些干燥。中指因为刺激频繁的原因，有角质化的增厚表现，俗称老茧。顺势驱动手臂把指尖触碰脸庞，光滑富有弹性，还带着一点自身分泌的油脂，撩起耳畔的发丝，柔软细腻但有点枯黄。

　　这是一具人类的躯体。

　　它很确定。

　　坐起身子，它终于看到自己所在空间的全貌。这是一个由三面帘子围拢闭合的小床，放脚的地方放置了一个小的折叠书桌，一台黑色并不显眼的笔记本堆在一边，旁边叠了不少纸质书，还有布满线条文字的本子随意丢在上面。指尖轻轻按压在在那台笔记本电脑上，外壳毫无变化。没有信息钻进它的身体，为人所惧的怪力也消失了。

　　还没等它思考个什么出来，身侧响起了一阵铃声。

　　这个它知道，是人类为自己设定的发条，好像铃声一响所有的休憩都该结束，开始工作。不过它前半生里，因为系列人的无怨劳动，人类活得悠游自在，好一点的每天睡到自然醒，然后寻找一些有意思的事情磨磨蹭蹭过一天，糟糕一点的就是声色犬马，日夜颠倒也是常事，几乎很少有人使用闹钟。不过到了后半生，人类因为和系列人的战争，科技被摧毁，活得狼狈不堪，这东西倒是常见。

　　还没等它追忆完过往，听到旁边的人被吵醒开始翻身，它的身体便触动感应一般直接摸起了一侧的手机点击了关闭，而手机上面提醒事项也挨个弹了出来。

　　6点，起床洗漱，半小时晨读。

　　6点30分，食堂解决早饭。送餐到寝4公寓210两杯皮蛋瘦肉粥和牛奶，7公寓302豆浆加油条，11公寓605鸡蛋加煎饼……

　　8点10分，4C-207植物课。

　　10点值班。

　　11点50，川菜馆送外卖。

　　下午1点，回寝室做竞赛图纸。

　　……

　　满满当当的事项安排仿佛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一窝蜂的记忆瞬间被放了出来。

　　几息过后她才好笑地揉了揉脸，由着身体的习惯开始行动起来。

　　她叫薛璃，一个大二的普通女生，爱好赚钱，希望有天能像巨龙一般，洞穴里堆满布灵布灵的宝石。就在刚才，她发现自己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机器人，差点覆灭整个人类世界。清醒后甚至还魔怔了，还觉得自己是那个机器人。

　　很有意思。

　　不过时间不等人，今天的事情很多，她得迅速行动。

　　等她把今天所有事情都忙完，已经凌晨了。学校旁边夜市烧烤摊的兼职赚的不多，但好在老板允许她12点就结束回学校，她也就应了下来。多年丰富的兼职经验，人又是个伶俐勤快的小姑娘，很多人都挺喜欢叫她帮忙的。

　　今天的周五，她的室友都是本地人，也都回了家，等她回去寝室又变得空空落落了。

　　看了下手机上的日程安排，周天去家具城发传单，明天倒是没事儿，可以在寝室睡个懒觉。回来的时候看到今晚少见的月明星稀，她从床下的书桌上摸出一个黑色布袋朝阳台走去。

　　袋子里是一堆珠宝玉石，有的是家里人以前送的，有的是自己省吃俭用买下的。珠宝体积都不大，但都算得上的小精品。有圆润的深海黑珍珠，也有阳绿的翡翠吊坠，还有微小如西瓜子当时花了小一万买的钻石裸石，类型不一。

　　薛璃从自己柜子上翻出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碗，往里盛了点水，便把袋子里的珠宝都放了进去，最后把整个碗端到阳台最外围靠近月光的地方。

　　没什么意义，就是假装吸收了日月精华，让这些死物纳入生气。

　　她从小就这么做了，到现在都已经形成了习惯。

　　等洗漱完后，她站在阳台看了看自己那堆宝石，有种说不出的愉悦。相熟的一个做玉石生意的小哥六月底去了缅甸，听说中标了，石头大概一个月后回国。她到时候可以去找找他，看能不能友情价买个小原石，实在不行她手上几万块也能买个老坑料冰种的配件。

　　看到碗里闪过的红色，薛璃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了那块马眼形的红宝石。

　　这块鸽血红的红宝石是她母上大人在她10岁的时候送她的生日礼物，但是生日的第二天母上大人就消失不见了。老实说她很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生活，因为从她记事以来，她妈妈就经常性消失，过段时间才回来，一年都不见在家多少天。也不是说对她漠视，而是她觉得她妈妈根本就没拿她当个孩子，特别自信自家女儿照顾得好自己。到现在薛璃也不知道她妈妈究竟是做什么的，只是每年从外头快递寄回来的各色宝石，都在向她证明对方的安全无恙。

　　鸽血红的红宝石是红宝石红色中最具价值的一种，接近血色的深红，弥漫了强烈的生气和浓艳的色彩，内部流转着无尽燃烧的火焰，仿佛不死鸟。这颗宝石的无论是切工还是火彩都十分的不俗，整体通透无杂质，肉眼无瑕。单凭这颗宝石，薛璃就断定她母上大人活得很潇洒。消失了十年，不知道她母上大人会不会在今年她生日的时候回来见她一眼。科技明明这么发达了，也没有个电话视频的，很奇怪。

　　扬起红宝石对着月光瞧了瞧，薛璃脸上有点无谓，又想起之前那个诡异的梦。

　　忽的，她感觉有一滴水滴进了眼睛里，带着火烧的灼热感，刺激地她睁不开眼睛。想着赶紧用水冲洗一眼，可能是好久没打开袋子，红宝石上有灰，顺着水就掉进她眼里了。

　　可是接下来她打开水龙头的动作扑了个空，差点摔倒在地。

　　正纳闷，薛璃睁开另一只眼，却见自己身前的画面骤然翻转，空气好像搅动起红色的丝带，并且红色丝带开始快速分裂成一条条相互牵扯的红色网络，将薛璃整个人套在其中，直接扯进了黝黑的夜空。

　　等薛璃再度恢复意识，才发现原本闪烁着星点灯光的校园不知道变的一片漆黑，周围泛着莫名的冷气，好像突然被关进了冰箱。不知缘由，薛璃只能静静地看向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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