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老宰相出山

　　陈府一向素雅，装饰全是青白色的青砖白墙，如今又尽皆白色的招魂幡，全府都是一派肃穆悲凉的气氛。

　　此时陈府的女主人正在紧紧的捏着一只青花瓷茶盏，攥的双手通红，她红着眼圈说道：“艾妹妹说的可都是真的？我家相公和朱常山已经认识了几十年，虽然经常因为生意上的事情有所摩擦，但是从来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丧心病狂。”

　　棠鸢叹了口气，说道：“三娘，你问我这话的时候，你心里不就也有了答案了吗？”

　　三娘终于控制不知，狠狠将茶盏摔到地上，一书心中郁结之气。

　　“我呢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朱老板为何如此丧心病狂，就像我不明白当初我府里一个被我赶出去的丫鬟，如今心心念念要置我于死地一样。”棠鸢盯着地上破碎的瓷片出神，“大概她是觉得，只有我死才能一泄她心头之恨吧。”

　　三娘猛烈咳嗽起来，咬牙骂道：“朱常山这个人气量极小，一直都想斗倒夫君自己当上商会会长，而且不满足苏州城几家并列，总想一家独大。如此欺负我陈家人，我陈三娘要是不给他点教训，简直枉为人了。”

　　棠鸢问道：“三娘，你想怎么做？”

　　陈三娘一脸悲壮：“我让管家写好了状纸送到衙门，知县不受理我就找知府，知府不受理我就找知州，知州再不管，我就直接进京，就是闹到御前也得让我这老匹夫给我相公偿命。”

　　棠鸢摇头道：“这样不行的，朱常山请了江湖中有名的毒圣来暗杀，估计你这一路上还没等进京就枉死了，指望官府和王法行不通的。”

　　三娘凄然道：“我爹自小就教我，做人要想得正坐得端，做事要讲道理讲王法，谁成想遇到这样的事情官府却一再助纣为虐，我再也不相信朝廷了。”

　　“放屁！”忽然一声老态龙钟的声音骤然响起，棠鸢抬头，就见小红扶着一个年迈苍老的老人出现在门口。这老人的苍老和舒天朗完全不同，舒天朗是因为武人出身身体素质好，这个老人皮肤却老的跟树皮一样，但却透出一股可怕的精气神来。

　　“爹！是谁把你请过来了？”三娘慌张的站起身。

　　“你这个不孝女，”老宰相骂道，“你眼里还有我这个爹吗，你和大海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还想瞒我瞒到什么时候？大海都没了，你还想让为父连你和麒麟也失去吗？”老宰相厉声喝问着，眼睛里充满了血丝。

　　“爹，你年纪这么大了，女儿不敢告诉你啊。”一向坚强的女强人陈三娘就这么趴在老父亲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我已经失去了大海，不想在失去爹了。”

　　“你放屁！”老宰相边拍她的背边数落，“我当年入仕时就许下誓言，不是天下河清海晏绝不驾鹤西去，这些年山河动乱我也依旧在苦撑着，怎么会因为这一点点的打击，咳咳咳……”老宰相举起拐棍一阵指点河山，半晌却猛然咳嗽起来。

　　“爹，爹，你没事吧。”三娘赶紧扶着老爷子坐下来，小红拿来茶水让老爷子顺气。半晌过后，老宰相长叹一口气：“还是老了，想当年我在金銮殿上直谏当今天子的爹，那是何等的气势。但是如今我老了，什么也不是了，我也绝不允许我的女婿死的这么不明不白！”

　　※※※

　　“知府大人，出事了，外面来了个了不起的大人物。”王捕头顶着便秘一样的表情就冲进了知府大人的书房之中。

　　“何人能称得上大人物？”知府漫不经心的翻着卷宗，“难不成是商会会长朱常山？还是武林盟主舒天朗？”

　　王捕头面露难色的说道：“都不是，大人您猜错了，外面来的人是老宰相。”

　　“哪个老宰相？”知府大人还没反应过来，随口问道，“老宰相算个什么东……”他猛地抬头，惊恐的问道，“是被先皇赐了告老还乡，隐居城郊草庐中的那个老宰相吗？”

　　王捕头艰难的点点头，说：“就是那个陈老宰相，他现在带着状纸在衙门口跪着呢，说是他女婿被奸人所害，要我们官府给个说法。”

　　“我忘了啊，他跟陈富海是翁婿关系啊，”知府大人这才一拍大腿，后悔不迭，“这老头有八十多了吧，这陈三娘怎么能不顾老父岁数大就把老人拿出来顶上呢，实在不孝。”

　　“不是这样的，”王捕头尴尬道，“那个陈三娘正带着家丁把老父往回请呢，但是老头子就是倔强死也不回去，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我就怕这事情闹大啊。”

　　“事情还不够大吗？”知府恨恨的一甩袖子，“老宰相清廉一生，在全国百姓中都极有威望，谁敢跟他对着干，干那种犯众怒的事情啊？”

　　眼瞅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衙门的大鼓就在眼前，真有个浑身干瘪但眼中精光四射的老头就跪在当场，陈三娘和其他人拉不起老人，只能给他做个棚子遮住炎炎烈日。

　　“老师呀，老师呀，”知府上前一把扶起老宰相，连连自责道，“您有什么事让人传个信就得了，何必亲自来公堂告状呢，学生这厢有礼了。”

　　结果老宰相手劲极大，就是不起来，他瞪着眼睛道：“自古以来，递状子都只能是苦主亲自来，老夫凭什么例外？”

　　“那老师您也折煞学生了，您有什么冤屈就跟学生直说，我一定秉公处理，您先起来可好？”知府转身吩咐道，“王捕头，给老师看座。”

　　老宰相这才颤颤巍巍站起身，递上状纸道：“我要状告城中商人朱常山，雇凶杀人想害我女儿女婿全家。”

　　知府露出无奈的表情道：“可是老师，这朱老板不久前也递过一次状纸，状告你女儿三娘谋杀亲夫，你们这让学生如何是好呢？”

　　“这还不简单？”老宰相青筋暴出，吼道，“我要你开堂审案，让我们两家都举出证据来再做判断，这有何难？”

　　“这……”知府面露难色，其实他并没有收朱老板一分钱好处，但接了两份状纸，审一个案子简直前所未有，他迟疑的看着在场的百姓说道，“你们觉得，本官该如何呢？”

　　“开堂审案！”第一个人举手答道。

　　“我也支持开堂！”渐渐地，第二个，第三个，在场的百姓都开始陆续支持起陈三娘。他们大多数要么是感念老宰相一生清誉，要么是曾经受过陈氏夫妻恩惠的穷苦人。

　　看着这一幕，角落里的三娘和棠鸢，都渐渐红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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