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天仙女子
洛邑、石府。
“白姑娘，老爷要在衍园设宴，君公子的那位侍从方才过来，说姑娘也要出席。”
绢然站在卧榻旁边，小心翼翼的提问，不时看看白荌的脸色，心中有些胆颤与愧疚。
卧榻上，白荌斜卧在上正闭目养神，螓首蛾眉更显淡雅气质。她手里拿了一本闲书，看了一半，随意折几下。因着昨夜又是一番折腾，她子时方回，当时绢然正提着灯笼在稷园门口四处张望，见她归来喜悦不已，但眼神躲闪。
“白姑娘？”
绢然见她无甚反应，只得再小心细语的开口。
“绢然，你家公子可回府了？”
白荌缓缓睁眼，开口却说的不是赴宴的事，她瞥了这小丫头一眼，对方果然立刻慌乱。
“白姑娘，我家公子他……没有回府。只是昨晚……”
绢然说话有些结巴，到底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为奴的心性也惯了，只怕受到责罚。
“只是昨晚他突然出现，并要你想方设法将我带出稷园。你家老爷是昨日傍晚回来的没错，但并未请我与隔壁的公子前去，否则今日就不必设宴，多此一举了。”
绢然说不清楚，白荌却一字一字的替她说完，且说的极是温和。石覃闫之前肯定没有回府，否则昨日她与君子稷入府他就应该出现了，不然面子上铁定是过不去。
但恐怕，这人也不会藏多久了。亦暗亦明，有目的的人是不容易耐的住的。
“绢然知错，可少爷的吩咐绢然不得不听。”
小丫头低了头，认错的态度说不上十分，五分却也有了。白荌本就是个客人，她是石府的奴婢，听了自家主子的话本就没错。只是心性纯良，不忍欺骗了面前这位温暖的姑娘。
“我想，你家少爷应该没有吩咐不能打听他吧？”
“这……倒是没有。”
“那你家少爷其实是不介意我多了解了解他的。你可知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白荌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小丫头别扭着脸，估计心中多纠结。但最后看了数眼白荌，还是开口了。
“石府是做酒庄生意的，这白姑娘已经知道了。可我家老爷虽经商，却一心想公子走仕途。听府里老一辈的人说，公子从小便聪颖机敏，武艺超群。少时，公子便受到洛邑最大门阀家族魏家人的赏识，魏家家主欲招揽公子，只是老爷以尚年少的理由拒绝了。后来，公子有一次外出，重伤而归伤了容貌，却巧遇贵人而化险为夷。贵人得老爷同意将公子带走，这一走便是六年，中间只回了一次。”
“可是两年前回的？”
“正是，姑娘怎知？”
绢然有疑，心道公子难道与这位白姑娘早便相识，所以才昨日故意吩咐她的。
“你家公子两年前可带回一名叫‘谢浣浣’的女子？”
“并没有，未曾听过‘谢浣浣’这名字。”
“没有？”
这下轮到白荌起疑了，如果石覃闫说的是真的，算算时间确实是两年前。再者，绢然说这两年石覃闫只回了一次，那便不可能是其他时候了。想罢，她又道。
“那府里可曾住过一位貌若天仙的女子？”
许是貌若天仙四个字太过明确，绢然一下子便想到了，神情有些小小的激动。
“有的！两年前公子回来不久，便有人送来了一位女子，只是不叫‘谢浣浣’。那女子长得跟仙子似的，我们这些下人都不敢瞧她，还以为是未来的少夫人。毕竟公子对她……”
说到这里，绢然突然顿住。公子当初对那女子是极好的，有好几次下人们都撞见他二人极为亲密之举，不似友人。眼前的这位白姑娘若是跟公子相识，那极有可能是那种关系，她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对她如何？”
“没……没什么。那女子当真漂亮，绢然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人。只是她不常笑，总怏怏的，让人无法接近，好生可惜。”
“好，我知道了。你去准备一下，我去赴宴。”
白荌打发了绢然离开，自己静静深思。她想到石覃闫昨晚与她说的话。看来浣姐姐确实曾与他有过交际，也住过这石府。只是他若不是君子衍的人，又会是谁的人？她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这么急着要离间她与君子稷。
数日前，当她看到君子稷突然出现在洛邑，又得知君子衍的车队也在路上时，还以为这兄弟二人已经被他们的父王所猜忌，但昨夜君子稷一番话又令她陷入迷茫。这一场博弈，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阴诡。
白荌自踏入淄陵的那一刻，便带有三个目的。想要查清自己的身世，想要保全家族，想要继承温老遗志。君子稷是唯一一个彻底看透她的人。他昨晚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令她忌惮与惶惶。
“白荌，除却家族与信念，我总觉你还有其他事情。若是可以，我想加个赌注。”
“什么赌注？”
“洛邑之事后，我若能化解你心中对温族之事的怨意执念，你便要承认自己的法子有误且告知我你入淄陵的所有意图。若我不能化解，那我便立下一诺，我君子稷将来即便是倾尽所有，也必保白家十年无虞。”
十年……
在白荌看来这话是有些讽刺的。温族的前车之鉴在前，白家又能走多久？十年，在这场乱世里，已经够王权跌落百回，谁又能顾忌一个小小家族的命运？
“我答应你，可我不信你。”
她其实也在赌，跟自己赌。但她太小心谨慎，求一个胜果，却不敢相信这诱人的赌注。
回忆戛然而止，她脑中的画面定格在君子稷最后立诺时，那坚毅的神情，与明亮真诚的一双眸。
整整一上午，白荌卧在软榻上，手里的书其实一个字都未入心。昨夜的一切，难免有冲动的时候。冷静一晚上后她左思右想，君子稷是个攻心的高手，骗的自己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他。说来，也是石覃闫引她前去那破园子要给她下套来着。应对石覃闫时，她理智尚存，且游刃有余。可面对君子稷，她却……石覃闫此番也算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也罢，他自管做他的，若真能转了我的心思，也算他本事。”
白荌最后叹气一声，强制自己不再去想，权且走一步看一步。如今最重要的，还是白家。
此时，绢然也从外间进来，准备领她前去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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