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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计上心头哄美人


  自战场回来,秦香栀便发了高烧,林世箜衣不解带在旁照顾伺候她。幸而西江那边阮俞京也受了毒伤与箭伤,两方战事可暂时消停了。

  那支毒矢的箭头被阮俞京扔在地上,又被林世箜捡了回去细细查看。箭头看起来甚为普通,没有任何可供识破的标志,但上头的毒.药却被薛空辨认了出来。

  “这是箭毒木提炼所制,可见血封喉。不过我听说西江人也擅用毒.药毒物,这箭毒木未必就能对阮俞京造成致命伤。切不可大意。”

  薛空摸着下巴又嬉皮笑脸道:“诶,不过秦姑娘这手气可真是够好,能教毒箭矢避开情郎,反而伤了情郎的敌人,我看秦姑娘真是林将你天生的贵人。”

  林世箜本焦心得很,听他这么一扯,终于觉得轻松了些,笑了笑道:“多谢你吉言。不过要是治不好阿香,我就拿你祭天。”

  薛空气得想打人:“你什么意思啊臭小子,恩将仇报,啊?没看我为秦姑娘操碎了心?”

  他看林世箜真是面色憔悴,眼睛里红血丝比从前熬夜行军打仗时还要严重些,几天来眉头就没有放松过,也是心疼,叹口气出去给他二人熬药去了。

  那日秦香栀在林世箜怀里哭了半日,急得聂明湛赶来劝她道:“秦姑娘,这可是战场!西江人还没退呐!有什么小情绪等回去再说,啊?”

  秦香栀却两眼一翻,直接晕倒在林世箜怀里了。

  林世箜吓得晃了她半日,还好阮俞京那边很快便也撤离了,他带着秦香栀一路火急火燎赶回去找来薛空,摸了额头搭了脉方知只是发烧,大约是因为受惊过度造成。

  林世箜想着她当时如何抖索着射出那一箭,又如何哭着闯入战场寻他,心头疼得几乎要晕厥过去,顶着张阎王脸连着三日不眠不休守在她身边,为她擦汗喂药,进帐伺候的人都须格外小心谨慎,稍有不慎便被林世箜骂出去。

  大家都说从未见他如此暴躁过。

  林世箜拿着秦香栀素日所用帕子沾了冷水,轻轻覆在她苍白额头上,又拿软棉沾了温水擦拭她干裂的唇,对当日那般粗暴对待她后悔得要死。

  秦香栀面色冷白,额上不停渗着细细的汗珠儿,身上一直在抖,体温却高得吓人。失了颜色的唇一直嗫嚅着,林世箜俯耳凑上去,却听她念叨着:“阿郎……”

  林世箜终于没能忍住,一滴眼泪落在她唇上。

  他抓着秦香栀无力的手像个小孩子似的呜咽,端药进来的薛空吓了一大跳,老父亲般拍着他背抚慰了半天,心头是感慨万分:想当年林大将军遇见女子从来都是绕道走,谁能想到他也会有今日?

  这天傍晚,林世箜伏在秦香栀床头,一遍又一遍为她擦拭着额头和手。

  她的手曾那样润泽如软玉,握在他大掌中如一朵小小的花儿,那玉指曾无数次蜷成一团挠着他掌心,挠得他心痒难耐,她却跳起来跑开了,咯咯笑着,在远处冲他做鬼脸。

  林世箜眼眶发涩,眨眨眼睛,却发觉那小小的手指稍微动了一下。再一眨眼,秦香栀已经抬起指头,像抓什么宝贝似的抓住了他的手指,虽然无力,却足以使林世箜惊喜若狂。

  他扑到秦香栀脸前,看着她半开半合还不甚清醒的双眼,大声哽咽道:“阿香,你终于醒了!”

  秦香栀透过沉重烧灼的眼皮,模糊看到他数天未刮胡茬的脸,觉得似乎与记忆中的林世箜不太一样,动了动脑袋,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阮俞京的日子可就比秦香栀难过多了。

  他不明不白替林世箜受了冷箭,不明不白中了毒,身边还连个能照顾他的可心人都没有。

  他从挂满深红帷帐的锦床中伸出手去不耐烦挥着:“去去去,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打翻了几次水盆的大将晁关青见自己受了嫌弃,心痛望向国主,见他一脸坚决不要自己伺候的神色,只得悻悻退了出去。

  阮俞京此时脱了银甲,身上随便挂了件白锦睡袍,露出那半个受了伤的白净肩头来,殷殷血丝犹从伤口中渗出。他拨开拂在伤口上的发丝,将长发全数拢到另一边肩头,看去如墨泼撒在白绢上一般。

  医师为他清洗了伤口,除了半数毒素,还有一半需慢慢调养方可逼出。这样回了阮俞京之后,国主闷哼一声“嗯”,示意他也退下去。

  阮俞京将锦帐中香炉捞过来,抱在怀里细细闻着驱逐帐中药味儿,歪靠在软枕上,半晌,幽幽出了口气。

  他闭上眼睛,回想起那天林世箜突然褪去满身杀气,一脸惊恐将后背暴露给他这个敌人,奔过去抱着那女子跪坐在地上的崩溃模样。

  还有那个饶是令他阮俞京也目瞪口呆的,战场上的深吻。

  阮俞京皱着眉头想了半日,发觉自己在对手眼中还不如一个女子,颇有些不爽。

  “看来我给他的教训还不是很够啊,才教他如此轻视我。”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好奇那究竟是怎样的女子,那样的吻又该是个什么味道。

  恰巧有侍女端药进来,跪伏在他帐外道:“国主,药已经熬好了。”

  “嗯,端上来。”

  阮俞京懒洋洋道。

  侍女低头起身,恭恭敬敬掀开帐子跪行进去,将镶满珠玉的药盘举至头顶,眼睛看着绣花地毯,不敢向上抬起半分。

  这位国主表面美貌温和,处理人事却向来心狠手辣,谁也不敢逾矩。

  阮俞京半躺着抬起手去端金碗,看见里头黑乎乎的浓稠药汁,不觉皱了皱眉,一翻手腕便挥了过去。

  滚烫的药汁顿时倾倒在侍女皓白的细腕上,她忍着眼泪低低惊叫了一声,随即吓得瘫倒在软毯上磕头颤声道:“国主,求饶了奴奴吧!奴奴不是故意的!”

  阮俞京动也不动,嗤笑道:“又不是你的错,你求饶什么?起来。”

  侍女战战兢兢抬起身子,刚刚跪稳,阮俞京突然伸手扣住她下巴,逼得她抬起眼皮去看他。

  侍女泪眼盈盈,水蓝色纱衣中胸口微微起伏,一滴眼泪滑落至玉白肌肤里。阮俞京微笑着看她:“美人落泪,这景色当真好看。”

  说罢他学着那日所见林世箜的模样,将人从地上一把捞起,狠狠咬下那樱唇。侍女猝不及防被他抓起如此对待,身子却慢慢软了下去,被他一把拖进了帐中。

  阮俞京将被敌人轻视的怒火尽数倾泄在那侍女身上,啃咬折磨着她的身体,心中所想却是那脏兮兮也被林世箜紧抱在怀中的女子。

  ……

  秦香栀近日高烧虽退,精神却不是很好,每日里恹恹的,只是在榻上辗转,林世箜稍一走开,她便觉得惊慌。晚间林世箜若不在身旁,她便会做噩梦,尖叫哭喊着醒来。

  林世箜猜她是那日战场上受了刺激。平日里他手把手教着都拉不开长弓的女孩儿,竟然肯为了他射杀他人,又冲上那狼烟战场,只怕心里是有了阴影了。

  林世箜便也和阮俞京一样,暂时偃旗息鼓,将禁军营事务一应交给聂明湛打理,自己则日日守着秦香栀,逗她开心。

  “乖,把这药喝了。”林世箜笨拙吹了吹手中药匙,递到秦香栀嘴边。

  秦香栀委屈巴巴看着药匙小声道:“苦,喝了很久了,我不喝。”

  林世箜劝了许久,秦香栀只是别扭着不肯喝。一张小脸挂满沮丧,窝着脑袋,只是从遮遮掩掩的眼睫下偷看他。

  林世箜挠头不已,不知道该怎么哄了。往日里他若惹了秦香栀不开心,只要跟在她身后哀求几声,说几句好话,秦香栀便心软了。谁知这次竟全然不管用。

  秦香栀看他将药碗放回药盘,一副苦恼样子,不觉有些好玩儿,便更加装出委屈脸色给他瞧,一扭身,缩回被窝里躺下,拿被角蒙起脑袋闷闷道:“我就不喝。”

  林世箜长叹一声,扶着额头想了一会儿,突然便有了主意。

  他端起药碗,咕咚含了一大口在嘴里,掀开被子,扳过秦香栀正在偷笑的脸,对着她的小嘴便灌了下去。

  然后得意道:“是不是要这样你才肯喝药?”

  谁知这药不仅没有咽下去,反而呛到了秦香栀,她手背掩着唇剧烈咳嗽起来,褐色药汁从苍白唇边渗出来,吓得林世箜赶忙将她扶起,大力给她顺着背。

  他一双大手又不知克制,直拍得秦香栀背痛不已,加上呛咳得难受,她眼泪吧嗒便掉了下来,一时整个人如乱雨打花,颤成一团。

  林世箜又被惊吓到了,吼叫着要薛空进来。

  正在外头看药的薛空听到响动急忙进去一瞧,问明原因,登时气得又骂起来:“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儿,一天天的不作点死就活不下去是不是,啊?”

  好容易将秦香栀顺过气儿,林世箜又将薛空赶出去,搂着她的肩好生道歉抚慰。这回真生了气的秦香栀将他一把推下榻,又将自己埋回被子里赌气道:“今晚你睡地上去吧,别挨着我。不想看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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