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鬼王现身
“这……这怎么可能？”徐仁礼震惊地看向言遇风，“言兄，为何言家墓地里……一具先人遗体都没有？！”
言遇风的表情也有些惊疑不定，摇头道：“我不知道，来之前并未听过此事。”
仰星往前凑了凑，看到空无一物的棺椁，顿时也有点纳闷。
按理说鬼王就在棺材里……难道不是这具棺材？
他问道：“来的时候每个棺材你们都打开看过了吗？”
祁书皱眉：“是的，奇怪的是这些棺材大多都已经没了棺盖，但里面却没有人。”
“……”祁书脸色突然一变，难道……
言遇风已经明白了，轻声说道：“鬼王。”
众人皆大惊。
传说鬼王出没的地方，所有尸体都会化为尸御，为鬼王所用，随意驱使。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言家的祖墓里，一具尸体都没有。
徐仁礼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他那把大胡子此刻都有些微微颤颤：“若……若说是鬼王……为何我们……”
鬼王性格极其暴戾，任何敢闯入领地的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撕成碎片，如果墓地真的有鬼王，他们怎么能安然无恙地走到主墓室？
祁书却思考着另一个问题：“言家的墓，怎么可能出现鬼王？”
这话提醒了众人，对啊，言氏可是降灵世家，自家的墓地出现鬼王，这听起来未免太荒谬了。
言遇风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父亲死前曾传信给家族，说墓中生变，尽快封印，可是具体生了什么变故，却未曾言明。”
“如此看来，应该是……老族长变成了鬼王。”
言遇风此话一出，众人都大吃一惊，瞬间陷入沉默。
“……他难道想复活？”徐仁礼眉头紧皱，捋了捋胡须：“传言强大的降灵师若在死前布下阵法，佐以天地灵气，会有复活的可能。”
仰星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墓外那么荒凉，老族长一个人把天地灵气都吸光了，不凋敝才怪呢。
看来言族长在算出墓地生变后，已经来过这里了，发现了老族长变成鬼王后，应该是进行了一番打斗，从那些没了棺盖的棺材能看出，鬼王曾经召唤过尸御来对付言族长。
只是不知打斗的结果如何，又在何时何地被那个黑衣人所害，竟然只来得及在死前向家族发送求救讯号。
祁书冷哼一声：“无稽之谈，寻常生死乃是轮回注定，怎么可能有死而复生之人，他不过是借助邪法，变成了鬼王罢了！”
“堂堂一族之长，竟然用这样的方法，实在是令人可耻！”
祁书说完才觉不对，这话似乎不止骂了言老族长一人，连带着整个言氏也丢了脸，难怪出来前那程月醒百般搪塞，不愿解释，其中竟有这样的缘由。
仰星倒是十分镇静，毕竟这是他设计的情节。想到这里，他偷瞄了一眼言遇风的脸色。
言遇风表情冷静，既没有羞愧，也没有震惊，就好像在听一件不关自己的事情。察觉到仰星的视线，他淡淡回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仰星见他不理自己，撇了下嘴，开始在旁边四处摸索，连带着墓室周边的墙壁也都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
这时，他发现地上有一块土和别的地方颜色不太一样，呈现出微微的红色。
赵清雨见状，走过来问道：“你在找什么？”
仰星仍在研究那块土：“应该还有我们没打开的门。”
他的声音很低，言遇风却听到了。
于是言遇风也走了过来，看向蹲在地上、脸都快挨到地面的司空仰星：“有什么发现？”
仰星抬头，一张混杂着不少土灰的脸此刻看起来有些滑稽，他却毫不自知，看着言遇风，说道：“这块土颜色不太一样。”
言遇风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才将视线转移到地面。
那块土颜色呈暗红色，像是曾经有一大滩血留在上面，干枯后留下的印记。
言遇风抬头看向这块红土的对应的墙面，很快就发现有一处带着血迹，且墙面并不平整，有一点向外凸出。
仰星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也看到了那一块地方，顿时兴奋起来：“应该就是这里了！”
说着一把按了上去。
言遇风一惊：“先别按！”
然而却已经迟了，只见墙壁中间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随后一个小小的暗门打了开来，露出了另一个空间。
那是一间极小的墓室，墓室中间放着一口较小的棺材，棺木是鲜红色的，上面缠满了铁索，铁索上规律地贴着许多符咒。
众人在看到符咒的那一刻，全部屏住了呼吸，言遇风也第一时间捂住了仰星的口鼻。
上面的图案一看便知是十分厉害的符咒，铁索也是精铁炼成，用了这么多东西，却都拿来封住一口小小的棺材。
棺材里是什么，众人便都心知肚明了。
言遇风看着仰星，向他传音道：“鬼王一旦接触生人气息，便会立刻苏醒，你这么莽撞的开门，如果让他醒了怎么办？”
仰星顿时也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还有这种设定，此刻又不会传音，只能充满歉意地向言遇风眨眼，一脸“我错了”的表情。
言遇风看他一会儿便松了手，扭头看向周围的几个人，比划了几个动作。
众人点点头，随着他悄声进入墓室，暗门在身后缓缓地合拢。
棺材已经开始隐隐颤动，锁链随着碰撞传出金属的撞击声，连带着地面都开始抖动。
仰星突然紧张了起来，写小说是一回事，真正亲临现场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只希望自己能成功通过这一关，也许制服了这个鬼王，他就能回去了。
言遇风和祁书走到棺材旁，各站在首尾两端，两人抬手开始结印，红色与金色的光芒交织覆盖在棺材上，方才还震动不已的棺材瞬间停止了摇晃。
徐仁礼抬手在剑上轻轻一抹，割破了手指，开始在棺材顶端画符，赵清雨则在一旁加固锁链。
仰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略微有些手足无措。
言遇风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后退。”
仰星默默退后了两步，看着墓室里的人无声地进行着封印。
多年的写手素养让他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按照套路，这会儿应该会有个什么事发生，打断封印。
这想法刚刚冒出来，他就觉得身后似乎有动静，猛然转头，发现暗门不知何时已经被人打开，一个红色的物体向他飞来！
仰星心里一阵崩溃，一边骂自己乌鸦嘴，一边快速地躲开，只见那个物体慢慢滚到了棺材旁边，停了下来。
这才看清那竟是一颗头颅，双眼瞪得极大，表情扭曲，脖子的断口处仍在往外涌出血液！
众人大惊，墓室中居然还有人！
而更为恐怖的是，这颗头颅瞬间唤醒了棺材里的东西，只见“嘭！”的一声，棺材上缠绕的锁链尽数断裂，棺材四分五裂，碎成了无数块！
仰星在看到那颗头颅的时候就已经呆住了，许久都无法移开视线，而此刻再看到棺材里跳出来的东西，更是瞬间停止了呼吸：
那是一个依稀还能看出人形的、全身漆黑的怪物，眼睛处已经没了眼珠，只有两个凹陷的黑洞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双手如同狼的爪子般扭曲，极为尖利的利爪散发着摄人的寒芒。
仰星并没有真正设想过鬼王的样子，此刻看到这么可怕的怪物，心神震悚，惊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鬼王移动速度极快，只是一瞬间的工夫就冲到了徐仁礼面前，一爪挥去，徐仁礼被狠狠打飞。
赵清雨急忙拔剑，挡住鬼王的第二次攻击：“仁礼！你没事吧！”
徐仁礼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勉强爬了起来：“没事……”
言遇风已经出手，妖鲤在他手中红光大涨，道道鞭影如雨点般砸向鬼王，他大声喝道：“大家快出去！”
赵清雨搀扶着徐仁礼往外走，祁书则一把拉住还没回过神的仰星：“愣什么！快走！”
仰星这才回神，眼中满是震惊，跌跌撞撞地跟着祁书跑了出去。
祁书冲到主墓室巨大的棺材前：“帮忙！”
说着便快速出手，十指在空中快速飞舞结印，炼魂飘在空中，金色的葫身不停旋转，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徐仁礼被扶到棺材边，一口鲜血“噗”地吐了出来，喷溅在棺材侧边，他索性就着鲜血，开始在棺盖上画符。
赵清雨则四处搜寻，试图找到刚刚那个破坏的人，防止他再靠近。
仰星双眼发直，站在旁边看着祁书，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能帮你什么……”
祁书满头大汗，说话都已经有些吃力，方才两个人结印尚且费力，此刻只有他一个人，动作更是艰难：“去帮……言……遇风……”
仰星猛然惊醒，言遇风还在里面和鬼王打斗！
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了下来，满身的恐惧瞬间消失。
自己怎么能这么不中用，别人还在拼命，他却吓得毫无还手之力？
回头看向即使慌乱却还在咬牙坚持的祁书和徐仁礼，仰星心中陡然激发出一股斗志，他握紧落星，毅然决然地朝着暗室冲了过去！
司空仰星再不济，也是他书中的主角，绝不可能被这点困难打倒。
而那暗室中的东西，也是他创造出来的。
他绝对，绝对不会输。
……
祁书看到司空仰星的身形，惊异地瞪大双眼。
司空仰星周身爆发出极为强烈的蓝光，巨大的灵力波动让整个墓室都微微震动，那不是发自他手中的武器，是从他体内发出来的！
祁书心中震惊，司空仰星的修为到底到了什么境界，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暗室中，言遇风此刻的情况极为狼狈，他黑色的衣衫被鬼王锋利的尖爪抓破了好几处，鲜血更是激发了鬼王的嗜血本性，攻击速度越来越快。
他一边躲闪，一边用妖鲤不停地在周围设下结界，试图锁住鬼王。
鬼王一旦形成，极难消灭，只能压制，祁书此刻必然在外面设阵，只要在这之前将鬼王锁住，移到阵内，他们就还能有一线生机！
鬼王越来越狂躁，久久无法得手的怒意让他近乎疯狂地向言遇风进攻，仅仅是眨眼间，言遇风身上便又多了几处伤口。
这时，言遇风余光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冲进了暗室内，顿时大惊：“你进来干什么！出去！”
一道蓝光猛然击打在鬼王身上：“我来帮你！”
“他不是你能对付的了的！先出去！”言遇风看到鬼王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仰星，急忙狠狠挥鞭，妖鲤散发出猛烈的红光冲向鬼王，而仰星则已经被他拉到了身后。
仰星咬牙：“鬼王有弱点，打他的眼睛！”
说着挥出落星，招招直击鬼王那双散发着绿光的眼睛。
言遇风一愣，也顾不上思考他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只是迅速地向鬼王的双眼攻去。
红蓝两道光芒同时发出，鬼王黑洞般的双眼里，绿色的幽光瞬间被打散。它吃痛，发出巨大的咆哮声，狠狠往前一跳，砸在地上拍打出两个巨大的深坑。
言遇风见机，双手挥出，之前设下的所有结界瞬间层层叠叠地向鬼王压去！
而仰星则摇摇晃晃地站在一边，方才那一下攻击，让他觉得心神一荡，脑海中似乎突然多了许多东西，这东西极其快速地从他眼前划过，他猛然一惊：是法诀！
司空家族历代降妖除灵的法诀此刻突然浮现在脑海中，他瞬间清明了许多。
一个遥远而熟悉的声音从记忆中传来：
“我辈传人谨记：降灵乃天道，乃本能！”
“于困境中磨练能力！于危难中置之死地而后生！”
“落星不损，天道不灭！”
仰星闭眼，周身竟逐渐发出浅蓝色的光，似乎刮起了巨大的风，而仔细一看，便能看到那是灵力凝结出的虚影！
无数把风刃自然生成，在他的周身不断旋转，气势凌厉！
仰星猛然睁眼，无数道风刃在他的驱使下攻向鬼王！
鬼王此刻已经被困在结界中，风刃快速地划过去，鬼王坚硬如同铠甲般的身体终于开始有了伤痕，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言遇风望向仰星，内心震惊，就在刚刚的短短一瞬，仰星竟然能突破自身境界，将灵力化作实体伤害！
这样的能力，即使是当世极为优秀的降灵师们，也是可望不可即的，连他自己也需要借助体内那一份力量，仰星却凭自己就……
然而震惊只是一瞬间，他迅速回神，快速收拢结界。
突然，言遇风发现不对：鬼王的身形似乎在变化！
只见地上的鬼王剧烈地颤抖着，只是一瞬间，它就身形暴涨，变成了原来的三倍大小！
似是聚集了全部力量一般，它向言遇风发出了极为猛烈的一击！
“呃！”言遇风被击退数米，猛然喷出一口血，心神大震，强撑着半跪在了地上。
而他身后的仰星，却双手结印，咬牙冲了上来！
只见仰星借助风力高高跃起，手中法杖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暗室，言遇风甚至清晰地看到仰星坚定的双眼和出手时的决绝，与初进墓室时胆小害怕的他——截然不同！
他看着仰星，一瞬间竟然想到了不久前仰星问他的那句话。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吗？”
……
有没有神，他并不知道，但仰星这一刻的样子，却让他恍然间想到了四个字——天神降临。
“去死！”仰星一个猛击，周身的风刃尽数扎入鬼王身体，而他手中落星的尖端，则准确无误地插入了鬼王的双眼正中。
鬼王发出凄惨的嚎叫，一瞬间被打回了原形。
就在言遇风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鬼王却猛然伸手，向仰星发出最后一击！
似是恨仰星伤了自己的双眼，一道诡异的绿光击向仰星的眼睛。
言遇风大惊：“小心！”
仰星却已经没了一点力气，方才那一下几乎耗尽了他的灵力，只能承受这一下恐怖的攻击！
“嘭！”
仰星被猛然击飞，狠狠砸到了墙面上，颓然落地，一身的蓝色灵力瞬间消散，而他的眼前也变得模糊起来，只能依稀看到鬼王在朝着自己快速袭来。
眼见那双利爪即将触碰到仰星的心脏，言遇风拼尽全力挥鞭，却还是比不过那利爪的速度！
仰星全身剧痛，勉强撑着坐起来，看着鬼王这迅猛、没有退路的一击，慢慢地眨了眨眼，心想好歹他没有退缩，拿自己的命换这么多人的，也不算亏。
他活了二十多年，这应该算是他最英雄的一次了。
一道刺眼的白光猛然闪过，仰星只觉眼前一花，这光芒刺得他眼睛很痛，只能被迫闭上。
再睁开眼时，感受到的不是被鬼王攻击的痛苦，而是一个温柔的怀抱。
……
仰星愣愣地低头，视线已经被刚刚那一下攻击伤到，变得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怀里多了一个一身粉衣的少女，似乎在笑，视线一低，便看到那只利爪，已经穿透了少女的胸膛。
……
仰星这一喊，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柔柔！”
……
接下来的事情他已经记不太清了，言遇风是如何将鬼王制服，祁书如何封印，他都注意不到了。
眼中剩下的，是少女已经被血染透的粉衫，和仍旧努力微笑着的脸庞。
柔柔笑着看他：“公子，我、我能成为你的灵使，很开心……”
“不……”仰星颤抖的手抚上少女的脸庞，“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抖动不已的手疯狂地找起了锁灵囊：“回到锁灵囊里去……你不会有事的……你别怕……”
柔柔的笑容渐渐无力：“公子，你别怕。”
“怕？我不怕，我……”仰星双眼通红，语气却已经是带了隐约的哭腔。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设定，我不该让你进来，是我太自以为是……”
仰星已经语无伦次，却仍是死死地抱着她，像是漂浮在海面上的人，绝望地抱着最后一块木板。
柔柔的身影逐渐变淡，她悲伤的看向仰星无法聚焦的双眼，似是耗尽了最后的力气，抬头在仰星的双眼上轻轻点了一下。
随后，在仰星的怀中，安然地闭上了眼。
仰星只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
他很快就意识到，那是柔柔和他的灵使契约！
“不！”
仰星迅速试图重组契约，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怀中的少女已经消散，只剩下一条染了血的白纱，被他紧紧攥在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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